我閉上眼睛,開了慧眼。
果然,在慧眼裡,除了近處的蘇康成和馮軍——兩個桔紅色的身影,在遠處,還有一個灰黑的身影。
這個灰黑的身影,應該就是楊雪珍。
“來了。”馮軍說道。
我點點頭。馮軍剛剛應該也開了慧眼。
“誰……誰來了?”蘇康成問道。
我說:“楊雪珍。”
“雪……雪珍?她……她在哪兒?”蘇康成又問道。
我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蘇康成身後。
蘇康成順著我的目光,慢慢地轉身。
楊雪珍就站在他身後!
一身樣式老土但是嶄新的紅色連衣裙,一條俏麗的馬尾辮,一張年輕的臉龐,不施粉黛,卻依舊動人。
“阿……阿珍……”
看著依舊還是雙十年華的楊雪珍,已經年過半百的蘇康成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這是鬼遮眼吧?”馮軍突然問我。
我點點頭,再次開了慧眼。
在慧眼裡,楊雪珍的那個灰黑的身影,依舊還站在遠處,估計是在忌憚我和馮軍。
眼前的這個楊雪珍,不過是真的楊雪珍用鬼遮眼,生成的幻影。
我重新睜開了眼睛,朝蘇康成使了個眼色,並朝他的車子努努嘴。
蘇康成,雖然因爲突然再次見到楊雪珍,十分激動,但還沒有完全懵過去。
他領會了我的意思。
他對著楊雪珍幻影說道:“阿珍,我們上車了。”
說完,他就抱著楊雪珍的照片,上了他自己的車。
通過慧眼觀察,我發現不僅楊雪珍的幻影上了車,楊雪珍的真身——那個灰黑的身影——也上了車。
蘇康成轉頭看向我,似乎在問我,可不可以開車了?
我點點頭。
蘇康成點火,發動車子。
在車子開出去前,他又說道:“阿珍,我們走了。”
說完,他的車子就開了出去。
我和馮軍也趕緊上車,跟上。
這之後的一路上,只要上坡、下坡、過橋、轉彎……蘇康成都會喊:
“阿珍,我們上坡了。”
“阿珍,我們下坡了。”
“阿珍,我們過橋了。”
“阿珍,我們轉彎了。”
……
這些都是我告訴蘇康成的,讓他時時刻刻提醒楊雪珍,防止楊雪珍的鬼魂跟丟了。
蘇康成帶著楊雪珍的鬼魂,並沒有回他現在的那個家,而是去了他當年租的那個房子。
蘇康成有錢之後,從房東手裡,把那間房子買了下來。
蘇康成帶著我和馮軍,到了一棟老式的單元樓。
下車,上樓,最終,我們停在了一扇斑駁的木門前。
“阿珍,我們到了。”蘇康成輕柔地說道。
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露出了房間的真容。
發黃的報紙糊滿了四周所有的牆。
在門的對頭是一扇窗戶,窗戶不是現代的鋁合金窗戶,而是老式的可以拉伸的黑色鋼框窗戶。
在窗戶的左邊,有一張染了紅漆的很普通的寫字桌。在寫字桌上,有一臺18寸的東湖牌舊電視機。
在窗戶的右邊,還有一張也染了紅漆的木牀。牀上的牀單、被套,依舊還是很多年前大紅大綠的花紋。
這間房子裡的一切,好像從沒受到過時光的侵蝕,還是和二十多年一模一樣。
蘇康成轉頭看向了我和馮軍。
我們會意,下樓,回到了車上。
這之後,蘇康成和楊雪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蘇康成的那間房子裡,白熾燈昏黃的燈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我從車上醒來。
我下了車,伸了個懶腰,擡頭看看蘇康成的那個房間,隱約間,還能見到白熾燈昏黃的光線。
我前後左右看了看,突然發現馮軍不見了。
我剛想到附近去找找馮軍,就見蘇康成房間裡的那盞白熾燈滅了。
沒一會兒,蘇康成也從樓上下來了。
蘇康成告訴我,楊雪珍已經走了。
我問他,他怎麼知道的。
他說,是昨晚楊雪珍夢裡告訴他的。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又在附近找了找馮軍,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他。
我猜他應該是有事先走了。
於是,我和蘇康成,互相留了手機號之後,也走了。
蘇康成回了他現在的家,而我則去了武警總隊。
我剛到武警總隊門口,就見到了馮軍。
他正從禮堂裡出來。
我剛想和馮軍打個招呼,我的手機就響了,是蘇康成的電話。
我接通,問他怎麼了?
蘇康成說,昨晚,他老婆在家裡,上吊自殺了。
我一愣,掛了電話,趕緊招呼馮軍,一起去蘇康成家看看。
可是,我剛舉起手,卻發現馮軍不見了。
我也顧不上找馮軍了,一個人就到了蘇康成的現在的家。
蘇康成妻子的屍體已經被放了下來,蓋上白布,先臨時放在了客廳裡。
蘇康成捂著臉,坐在客廳邊上的沙發上。
見我到了,蘇康成給我看了他妻子的遺書。
遺書上面,簡簡單單就幾個字:阿成,我真的走了。
看筆跡,應該是女人寫的,而且應該才寫了沒多少工夫。
“這……”
我一時沒有明白,蘇康成給我看他妻子遺書的目的。
似乎是看出了我疑惑,蘇康成哆哆嗦嗦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自己的書房。
在書房裡面,一通翻箱倒櫃之後,蘇康成拿著一封已經發黃的信,走了出來。
他把這封信也交給了我。
我接過一看,就見在信封的寄信人一欄裡,赫然寫著楊雪珍的名字。
蘇康成說,這封信是當年他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楊雪珍寄給他的。
我點點頭,打開信封,把裡面的信紙,拿了出來。
信的內容,我纔看了一行,就看不下去了。
因爲,這封信開頭,楊雪珍寫的“阿成”兩個字,和剛剛蘇康成給我看的他妻子遺書上的“阿成”兩個字,筆跡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可以很肯定的說,蘇康成妻子的遺書和楊雪珍寄給蘇康成的信,是同一個人寫的。
這個人是誰?
答案無疑就是楊雪珍!
也就是說,楊雪珍殺了蘇康成妻子後,給他留下了這封遺書,告訴他,這回她真的走了。
蘇康成擡起頭,看著我,質問我,爲什麼楊雪珍會殺了他妻子?我昨天不是跟他說過嘛,楊雪珍最多也就是纏著他而已,不會去傷害其他人!
我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突然,我想到了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說,當初是蘇康成的妻子,提議讓蘇康成老闆的司機,帶蘇康成回老家接楊雪珍的。
而且十分巧合的是,就在蘇康成出發前,他老闆突然接到了一筆大生意,需要蘇康成跟著一起去。
要不是因爲這筆生意,估計蘇康成也會和楊雪珍、老闆司機,一塊兒沒命。
這一切難道不會太巧合了嗎?
這中間……
“或許是爲了報仇吧。”
沉默了好久之後,我突然對蘇康成說道。
聽完我的話,原本怒氣沖天的蘇康成,突然愣住了,怔怔地看著我,一動不動的。
——————
從蘇康成家出來,我又回到了武警總隊。
我剛走進大禮堂,就見到了胖子連山。
連胖子一見到我,就說:“陳宮主,您可總算是來了!”
我愣了一下,問連胖子出了什麼事?
連胖子一臉慶幸地說:“陳宮主,要不是斬龍局這幫人,還算聰明,您這場比賽可就輸了!”
輸了?
怎麼可能?
這場比賽,馮軍都放棄了,我怎麼可能還會輸?
看出了我疑惑,連胖子搖搖頭說:
“陳宮主啊,您還是太心善。這世上啊,有的是小人。
您還不知道吧,馮軍這小子,趁著您還沒回來,偷偷把您調查的結果,當成了自己的,上報給了斬龍局。
好在,斬龍局這幫人,還不算太蠢了,聯繫了一下你們案子的那個苦主蘇樂生,纔沒讓他得逞!”
聽完連胖子的話,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今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沒有見到馮軍,等到了斬龍局,卻見到了。
原來,馮軍以爲蘇樂生的案子已經結束了,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搶先一步來到了斬龍局。
雖然明白了,但我還是有點奇怪,馮軍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場比賽,即使他贏了,他也不可能出線啊?
既然不可能出線,他爲什麼要因爲這麼一場無關緊要的比賽,而得罪我呢?
聽完我的問題,連胖子一臉無奈地說道:
“陳宮主啊,您是真不知道自己玄門裡威名嗎?
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贏你一場,他馮軍這個名字,就算是在玄門裡打響了!
如今這年頭,只要有名氣,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能來錢!大把的錢!”
我搖搖頭,一臉無奈的樣子。
我原本以爲只是她的娛樂圈會這樣,沒想到現在我的玄門圈,也成了這樣。
“陳宮主,你打算怎麼處理馮軍這老子?”連胖子問我。
我皺起了眉頭,沒有立刻回答。
馮軍,這個人,我肯定是要處理的。
桐柏宮,如今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欺負了我,就等於欺負了桐柏宮,欺負了桐柏宮,就等於作踐了桐柏宮歷代的祖師,作踐了桐柏宮歷代的祖師,我這個桐柏宮如今唯一的弟子,自然不能姑息。
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那就是擺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