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了一圈體內(nèi)小天地後,穆寒緩緩將心神退了出來。
只不過穆寒的面色,忽然浮現(xiàn)出一股詭異的潮紅。
下一刻,穆寒身體一個踉蹌,單膝跪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於兩軍戰(zhàn)陣之中廝殺起舞,這可不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情。
就連武夫三境的陳烽火都望而卻步,就更別提只不過是一境的穆寒了。
沒能死在這,只能說穆寒的運氣不錯。
穆寒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他目前急切地需要找到一處僻靜地,靜心破境。
方纔他心神沉入人身小天地之內(nèi),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泥胚境已然處在了瓶頸。
大概就需要那麼半步,就可以踏入二境木胎境!
陳烽火不知所蹤,長遠來看,不是一件好事,萬一他就躲在暗處,準備給自己來上一記足以致命的偷襲,那就極爲麻煩了。
但就目前來說,算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安穩(wěn)破境。
屆時就算與陳烽火生死一戰(zhàn),也不至於束手束腳。
穆寒腳尖輕點,身形一閃而逝。
片刻之後,穆寒盤膝坐在一棵參天巨樹之上,雙眸緊閉,身上時不時浮現(xiàn)出一股蠻荒之氣,體內(nèi)還有著道道電閃雷鳴。
就在穆寒專心破境之時,他的心湖之上,卻又掀起波濤。
【《八荒拳》:“你這老不死的,眼光倒是還不賴,能找到這麼一個好苗子,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五行法》:“我對不對的起“她”需要你來評價?”】
【《八荒拳》:“呵,還是那副嘴臉,一點沒變,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五行法》:“你本事大怎麼沒見你先甦醒?要不是老子,你再等個千八百年,也不見得能夠重見天日!”】
【《八荒拳》:“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了?當(dāng)年若不是因爲你……我們也不會陷入這般境地!她更不會……”】
【《御劍術(shù)》:“吵夠了沒?沒吵夠滾出去吵!別影響老孃睡覺!”】
【《八荒拳》:“你……你竟然也在?!”】
八荒拳看上去好像很是驚訝御劍術(shù)的出現(xiàn)。
【《御劍術(shù)》:“怎麼著?老孃在這很意外?不服出去比劃比劃?”】
一向自視甚高的八荒拳,竟忽然啞了火,不再言語。
過了許久,才聲音落寞的開口說了一句。
【《八荒拳》:“當(dāng)年你受傷最重,可到底怎麼個重法,除了那位“劍主”誰也不知,如今一見,才知何爲最重,一分爲二,此間滋味……】
八荒拳嘆了口氣,其他功法也是沉默無語。
顯然對於這些老黃曆,誰也不願意動手去翻上一翻,因爲每一頁,都是鮮血的流淌與生命的消逝。
許久,大概過了兩三個時辰的時間,穆寒身上的傷勢纔好的七七八八。
武道境界,也隨著氣息的趨於平穩(wěn),緩緩踏出了那一步!
武道二境,木胎境!
穆寒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微微睜開雙眼,還不等他站起身,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巨力,將他整個人打的飛了出去,在撞倒兩三棵巨樹之後,轟然落地!
“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看來,還是需要我親手送你一程……”
陳烽火緩緩從黑暗處走出。
穆寒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他踉蹌著起身,伸手擦拭嘴角鮮血,低頭看了一眼手掌,手上之上滿是猩紅。
穆寒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你這條瘋狗不會輕易跑回你的狗窩,我何嘗不是一直在等你?陳烽火,來做個了斷吧。”
陳烽火瞇了瞇眼,他能感受的到眼前的穆寒……好像……與之前相比,彷彿又多了些不同。
“木胎境?你竟然破境了?”
穆寒呵呵一笑,“這不是有手就行?不會有人破境還需要那麼久的時間吧?”
陳烽火冷冷一笑,“不用以言語激我,縱使你是那天縱奇才,能夠短時間內(nèi)連破兩境,可這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要死在我手上?”
穆寒也冷笑一聲,說道:“那你就來試試,我讓你試試就逝世。”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吹落了幾片枯黃的葉子,也吹亂了穆寒鬢角處的幾縷髮絲。
一片葉子,隔在了二人中間。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隨風(fēng)而動。
半晌,待這風(fēng)停,落葉也終於歸根。
與此同時,站立不動的二人,也終於動了。
不動則已,動若雷霆。
穆寒這一次沒有退,而是選擇了死戰(zhàn)。
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大哥穆秋,今天在這裡,都必須要解決掉陳烽火!
二人以拳對拳,掀起大片塵埃。
於遠古戰(zhàn)場之上,即分高下,也決生死。
——
白河渡口。
此處渡口是整個東煌州最小的一處渡口,停靠的渡船並沒有那種大如山嶽城池一般的跨州渡船,只有可在一州之地四處遊走的小型渡船,每艘渡船大概能搭載千餘人。
這處渡口之所以是整個東煌州最小的一處渡口,主要還是因爲地理偏僻,且與那無法之地接壤。
要知道,古往今來,無法之地便是練氣士的死亡之地,所以幾乎少有練氣士會在無法之地附近走動。
也因此,使得這處白河渡口,略顯冷清。
也只有臨近此處的宗門,或是山下王朝中人,纔會選擇於此處渡口登船。
龍虎門便是這白河渡口附近的一個宗門,有趣的是這個宗門,武夫與練氣士的數(shù)量,幾乎是各半。
規(guī)模談不上多大,但卻也不算小,尤其是這白河渡口建造初期,便有龍虎門的鼎力支持。
既出錢,又出力。
龍虎門的當(dāng)代聖子,是個難得的雙修修士,即修武道,同時也是一位練氣士,
年紀輕輕,便已經(jīng)成功抱丹,且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躋身武道三境。
如今幾乎已經(jīng)被內(nèi)定爲下一任龍虎門宗主。
所謂富貴不還鄉(xiāng),如錦衣夜行。
龍虎門當(dāng)代聖子林闕,今日便帶了一行宗門嫡系,從龍虎門出發(fā),大張旗鼓的返鄉(xiāng)祭祖。
其中身份最爲顯赫的,莫過於龍虎門的一位掌律祖師,一位金丹境的大修士,名爲趙孤。
他也算是林闕的忠實擁護者之一。
林闕看著遠處的白河渡口,不由得微微感嘆道:“想當(dāng)年我隨師尊來到龍虎門之時,才過及冠之年,不曾想這山上修道,一修便是將近十年不曾下山,只不過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我林闕已然是宗門聖子,理當(dāng)歸鄉(xiāng)。”
林闕身旁的幾位姿色不俗的動人女子,皆是紛紛點頭,看向林闕的眼神,都帶著一絲崇拜和愛意。
幾位同行的男子,也是開口附和,盡是些阿諛奉承之言語。
一行人緩步登船,只不過在渡口處,林闕的腳步卻忽然一頓。
面前,一個纖瘦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女子只是穿著尋常衣衫,甚至可以說有些……破舊。
不過姿容姣好,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細腰和那種纖瘦的憔悴感,忍不住給人一種想要擁入懷中好好呵護一般的感覺。
那女子顯然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林闕,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只不過下一瞬,那女子便急忙轉(zhuǎn)過身,腳步頓了頓,卻仍是沒有回頭,正準備快步離去,誰知身後的林闕卻忽然叫住了她。
“玥兒?”
那女子身體一僵,站在了原地,卻不曾回頭。
林闕不知爲何忽然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望著女子的背影說道:“沒想到……居然在這見到你。”
那纖瘦女子仍是沒有回頭,只是嗓音輕輕的說道:“公子,你認錯人了。”
林闕呵呵一笑,聳了聳肩,神情隨意的說道:“怎麼?幾年不見,還在怪我沒有救你的父母?”
那纖瘦女子身體一顫,卻是沒有說話。
林闕又笑呵呵的說道:“當(dāng)年雖然受過你們沈家頗多照拂,但是我拜入龍虎門之後,早就還清了你們的恩情,你父母的死,我當(dāng)初的確是愛莫能助,只不過現(xiàn)如今我已經(jīng)是龍虎門的聖子,只需要我開口說上一句,你們沈家就可以在一夜之間,重現(xiàn)輝煌。”
“看在當(dāng)年你父母收留我的份上,我可以納你爲妾,也算是……爲你們沈家留下一份香火。”
這句話說完,與林闕同行的那一幫女子修士,不由得神情一變,望向那個世俗女子,臉上佈滿了濃濃的嫉妒。
憑什麼一個世俗女子能得到林闕師兄的青睞?
林闕神情灑脫,彷彿心中沒有絲毫對那段往事的愧疚。
那纖瘦女子名叫沈玥兒,當(dāng)年也算是當(dāng)?shù)氐暮篱T大族,她的父母在一次外出時,偶然遇見了當(dāng)時仍是少年的林闕,見他無父無母,頗爲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將他收留了下來。
少年林闕在初次見到當(dāng)年同爲少女的沈玥兒後,便驚爲天人,暗生情愫。
可奈何二人實在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著實一份孽緣。
沈玥兒的父母,也根本沒有把女兒下嫁給林闕的念頭。
林闕在及冠之年,對沈玥兒動了歪心思,被其父母及時發(fā)現(xiàn),趕出了沈家,路上巧遇龍虎門仙師,拜其爲師,一步步成長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但沈玥兒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三年前沈家的那場變故,全是林闕一人所爲。
沈玥兒終於再沒辦法保持沉默,她咬著嘴脣,轉(zhuǎn)過頭時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她嗓音沙啞的說道:“林闕,你現(xiàn)在貴爲聖子,可以站在高處肆意的看我笑話,但是你別忘了,當(dāng)年是誰收留了你!是誰救了你一命!”
林闕滿臉不屑,他緩步走到沈玥兒身側(cè),微微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他們的“大恩大德”我林闕沒齒難忘!所以三年前……我親自下令,讓宗門內(nèi)的客卿悄悄潛入你們沈家……然後……”
說到這,林闕緩緩直起身,開始放聲大笑,直到笑彎了腰。
而沈玥兒卻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原地。
林闕看著沈玥兒這副模樣,不由得笑容更甚,他又補了一句,“哦對了,三年前之所以沒有直接殺了你父母,而是讓他們受盡折磨之後才離開人世,其實也是我特意囑咐過的……爲的就是讓你親自來龍虎門求我,當(dāng)年你在山門那邊跪了整整三天,我就在裡面靜靜的看了你三天。”
沈玥兒渾身顫抖,嘴脣都已經(jīng)被她咬破。
一直低著頭的沈玥兒,忽然擡起頭,從隨身的破舊包裹中掏出一把匕首,發(fā)了瘋一般衝向林闕!
“你不得好死!!”
沈玥兒嗓音沙啞的嘶吼著,可只是一介俗子的沈玥兒,又怎麼會是林闕的對手。
她的動作,在林闕眼中,只是一個遲緩到極點的慢動作罷了。
林闕伸手攥住了沈玥兒的手腕,惡狠狠的說道:“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是你們沈家!”
林闕一把將沈玥兒推倒在地上,緩緩蹲下身,左手掐住了沈玥兒的臉蛋,右手把玩著沈玥兒的那把匕首,猙獰的表情頓時變爲一個笑臉,笑呵呵的說道:“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蛋,不知道刮花了之後……又會是一番什麼光景?”
林闕用匕首拍打著沈玥兒蒼白的俏臉,雖是在笑,可卻冰冷至極。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忽然從遠處的密林之中倒飛出來。
沿途撞斷了無數(shù)根巨樹,就這麼倒飛著衝入了渡口,衝著林闕而來!
林闕眉頭皺起,整個人騰空躍起,這纔沒有被那道人影砸中。
可沈玥兒就慘了,被那股強勁的罡風(fēng)席捲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那道人影最終砸向了一個渡船,整個人幾乎都鑲嵌進了那渡船之內(nèi)……
說是人影,其實如今看來也不太貼切,因爲那“人”,早已經(jīng)不成人樣……
白河渡口處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那密林深處。
只見那密林之中,緩步走出一個渾身浴血,赤著上身的年輕人。
年輕人渾身血污,甚至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他背後揹著一把古劍。
雙手之上,幾乎全無血肉,白骨森森。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這處白河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