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來自師部的傳令兵就到了楊明志的家門口。正值晨號吹響的時刻,師部這時候有緊急要求?楊明志稍微詢問了下,果不其然是那些改革計劃有了研討結果。
這位傳令兵不知道內(nèi)情,柳得巴廖夫是支持還是反對,還得親自去問他。
楊明志穿好軍裝戴好帽子,再把勳章佩戴在左胸。
天才矇矇亮,這麼早就有一個會議,如若是關於改變土地耕種模式,自個還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至少寫一些材料,以便在施行後纔不會亂了陣腳。
他急匆匆的趕到師部,柳得巴廖夫等人已經(jīng)到了。
這個頭頂沒毛的中年人意外的早起,見到了楊明志不由的問候道:“你來了真早,心裡是不是很著急一些事。”
“當然!我不得不承認,昨天我說明的一系列戰(zhàn)爭條件下耕種新制度,這件事太需要深思熟慮。我猜測這麼早的喊我來,定是你們討論明白了?”
柳得巴廖夫不急著回答這個問題,他點了一根香菸,就遞上來一根。“天還是很冷的,抽一根舒坦一下。你吃飯了嗎?”
煙氣進入了肺,楊明志的情緒也舒緩下來。師部這裡還當著一些已經(jīng)發(fā)乾的麪包,嚼著當乾糧應付一下。
這個男人一直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顯然他肯定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如果這個戈梅利的市長拒絕,就算作爲軍隊的副師長也必須得服軟。
這是兩個男人難得的坐在一起吞雲(yún)吐霧,柳得巴廖夫?qū)@個中國來的男人充滿了好奇。
他終究是指出了集體農(nóng)莊模式下的一種問題,如若這個大集體中出現(xiàn)了懶蟲,要知道懶惰情緒會蔓延,最終導致土地減產(chǎn)。就目前而言,人民的愛國熱情高漲,他們辛勤種地爲的是所有人的生命,懶散的情況並未發(fā)生。
但柳得巴廖夫也不由的擔憂,一旦和平迴歸,當好日子過的久了後,集體農(nóng)莊的莊員還能保有充沛的幹勁?
他不由的打量著這個渾身是迷的中國人,對於各種問題也是閃爍其詞,活脫脫一官僚姿態(tài)。
楊明志抓狂了,狠狠的撓了撓頭。“我的市長同志!你昨日也認爲的我提案是有建設性的。我也承認這些措施過於大膽,經(jīng)過深思熟慮後你究竟是支持還是反對?!就算是反對我也是能接受的。”
見他這麼堅持,柳得巴廖夫坐直了身子,臉龐也嚴肅起來。“別列科夫,既然你想要一個答案,我就明確的告訴你。關於對集體農(nóng)莊耕種模式的修正,我反對!”
說來奇怪,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的施行應該是一種進步,它被柳得巴廖夫否定了,楊明志的內(nèi)心卻突然很暢快。
“終於還是被你否定了。”楊明志說罷,意味深長的抿了一口煙。
柳得巴廖夫注意到這位的臉龐並沒有難堪沮喪神色,彷彿是一種如卸重負的輕鬆感。在官場混的很久的他立刻就明白了,只怕這個別列科夫在提出那些意見後,自己也仔細思考了一下,最初的堅持也動搖了。
“別列科夫,今早的會議並不是現(xiàn)在開。你的師長與師政委都還在睡覺,讓傳令兵把你緊急喊來,也是我個人的意見。”
“現(xiàn)在不開會?!”楊明志看看腕錶,這才早晨六點半,清晨的曙光纔剛剛照射大地,太陽僅僅爬出地平線一點點。
柳得巴廖夫繼續(xù)說道:“會議是要召開的,其核心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關於你提出的土地耕種模式,是否進行修改。你的師長耶夫洛夫並不是個有主見、態(tài)度堅定的人。而你的師政委耶蓮京娜,我和她昨夜長談過。現(xiàn)在趁這個機會,我也想和你談一談。就所謂一個長輩,告誡你一些在蘇聯(lián)成功混下去的經(jīng)驗。”
如同一個老師在教育學生,這番話楊明志瞬間明白了這裡的門道。
斯大林時代的蘇聯(lián)是個集權國家,這個柳得巴廖夫成功躲過了大清洗,又在這個時代混的極好。
楊明志也沒有一星半點的傲慢,他已經(jīng)意識到昨日的那些看似能提高生產(chǎn)力的提案,實際是觸及了蘇聯(lián)的逆鱗,這個柳得巴廖夫想要幫自己!他趕緊客氣的說道:“我深處蘇聯(lián),作爲外國人畢竟不知道這個國家的全部。我想要有所作爲,實在需要一位老師教我!”
爲了將情感表現(xiàn)的更真摯,楊明志乾脆雙膝跪下。
這番舉動也嚇了柳得巴廖夫一跳。“你這是幹什麼?!我們這是交談,但是中國人的下跪扣頭的理解,不要在蘇聯(lián)發(fā)生!這裡沒有人格地位的尊卑!如果你是認出了問題的嚴重性而行此大禮,這樣的話,你的意思我就全理解了。”
轉(zhuǎn)念一想,這個男人說的也對。在中國對有大恩於己的人行此大禮並無不妥,但老毛子可不同了。這個柳得巴廖夫還是個白俄共黨的老黨員,更追求人人平等的基本準則吧。
攙扶起楊明志,柳得巴廖夫意識到這個男人實在是孺子可教。這間開會用辦公室的外人都被清空,只剩下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在此,柳得巴廖夫也坦白的說明白了。“別列科夫,你是白俄羅斯的英雄,你胸前的勳章已經(jīng)證明了一切。這勳章是斯大林同志本人特別批準,所以你必須忠誠於領袖。一切和領袖意志有衝突的言論和行爲都不能發(fā)生,否則你的未來將岌岌可危。比如你要修改集體農(nóng)莊制度,即使處於好心也不能修改!因爲這是領袖定下的制度,如果我們執(zhí)行你所謂的新制度,就算糧食增產(chǎn)了,你還是違背了領袖的意志。不僅僅是你,很多人要受罪!最輕鬆的是去西伯利亞挖土豆,最嚴重的就是死!”
楊明志能猜到,一旦搞起“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斯大林知曉後恐怕不會高興。
柳得巴廖夫更是將這件事的定性上說的非常嚴重,“你的改革意見不適合蘇聯(lián),至少是現(xiàn)在不合適!因爲你在試圖讓農(nóng)民再次獲得私有經(jīng)濟,蘇俄之所以是蘇俄,真是否定了這種制度。如今我們是蘇聯(lián),我們必須堅定不移的執(zhí)行集體農(nóng)莊制度,不能再讓農(nóng)場主出現(xiàn),一點可能性都不要有!”
這個男人只就土地說事,楊明志說不怕那是假的。惹到了鋼鐵慈父,那鐵腕鐵拳砸下來必死無疑。自己若是藥丸,那老婆也藥丸,跟自己關係密切的很多朋友、戰(zhàn)友也藥丸。
楊明志這時候才猛的注意到,如果斯大林對諾夫戈梅利這邊擅自修正集體農(nóng)莊模式,死的最慘的恐怕是柳得巴廖夫本人。
緊密團結在以斯大林爲首的蘇共中央,反對托洛茨基、布哈林、圖哈切夫斯基等等,這是他平安無事的關鍵。
楊明志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柳得巴廖夫同志,你的這些話我牢記住了,昨日我計劃的具體弄這個改革方案,我選擇收回。”
“不!你還要學習的有太多太多!”這個老傢伙雙目炯炯有神,就像那清澈的第聶伯河河水。“別列科夫,你有著輝煌的未來,在這場戰(zhàn)爭中,你爲白俄羅斯,爲了蘇聯(lián),依託發(fā)明新的武器,依靠一系列的戰(zhàn)鬥,你已經(jīng)是不會被人們忘記的英雄。
想想你的未來,你難道要當副師長兼參謀長到戰(zhàn)爭結束?這怎麼可能?!那個耶夫洛夫才能非常有限,整個諾夫戈梅利的軍事全依靠你。
在軍事方面你是優(yōu)秀的將領,但是政治方面你和大部分軍人一樣,對此一竅不通。包括內(nèi)務部的耶蓮京娜,閱歷太少還是太過年輕。這方面只有我是行家,也只有我能避免你犯一些致命錯誤!記住,我不會傷害白俄羅斯的英雄,我還要讓你變成更偉大的英雄!”
頓時,一股子蕭何之於劉邦、諸葛之於劉備的感覺油然而生。
楊明志內(nèi)心激動,以至於渾身顫抖的緊握這個中年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