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刺痛,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還有臉上的紗布。若不是因爲受傷嚴重,誰的臉會包紮成這樣。我躺在牀上。動也不能動一下,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秦楠。
秦楠的眉頭微蹙,眼睛裡透出愧疚,可他的嘴角卻是笑著的,像是在強顏歡笑。他衝我笑笑,溫柔道:“沒什麼。就是受了點兒輕傷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輕傷?輕傷會包紮成這樣?我……我是不是毀容了?”我幾乎是用盡量全身的力氣才問出口。
我內心恐懼至極。我不敢想以後我要如何面對自己這張殘破的面容。我能感覺得出來,我臉上不止被劃了一刀那麼簡單,想必……我這張臉已經不能看了,只怕是整容也改變不了什麼。想到這裡。我的眼睛便有些發酸。
我很怕,我怕自己以後面對鏡子時,那會是一張醜陋不堪的臉。我也怕用這張臉去面對秦楠。我怕用這張臉去面對外面任何一個人。就是此刻,這張包著白紗布的臉。我也不想被秦楠看到。我希望他能夠記得住的,是我最好看的樣子。
沒有等秦楠回答,我又沉沉開了口。“秦楠。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出去吧?”
“喬諾,真的沒什麼的,一點小傷而已,答應我,別想太多。”秦楠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頓了頓又道,“在我心裡,你是最美的,你永遠是最美的。”
在他心裡我永遠是最美的?這種話,通常不是電視劇裡那些男主角對毀容的女主角說的麼?所以……我的臉上真的毀了,許默不僅在我的臉上劃了一刀,他還往我的臉上塗了足以讓我的臉腐蝕的毒藥。
白色紗布下,我這張臉恐怕跟電影裡那些魑魅魍魎沒有分別,一樣是一張看了就讓人噁心,讓人驚懼的面容。我不想讓秦楠看到那樣可怕的我,我不想讓他想起我時,腦海裡浮現的是那張恐怖的臉。
我緊閉上雙眼,眼淚從眼角滑落,吃力而緩慢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喬諾,我說了沒有問題就不會有什麼事的,答應我,別胡思亂想好嗎?”秦楠坐得稍微近了些,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甚至是更溫柔了一些,輕聲道,“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薛家的事情也都已經解決了,薛正陽也沒事了,所以你不要多想,只要好好休息就是。”
薛正陽,他沒事了?也許這個消息是我痛苦絕望時唯一的慰藉,薛家沒事了,薛正陽也沒事了。可是……宋文修呢?宋文修還會不會再對薛正陽下毒手,薛正陽知道對他下毒手的是系宋文修嗎?當時我也沒有和薛正陽聯繫,他也不願意給我太多的聯繫,說是……爲了我的安全。於是我得知了真相,我都沒有辦法告訴他。
我微微睜開雙眼,輕望著秦楠,低聲道:“薛正陽……他真的沒事了?”
“真的,我還會騙你嗎?”秦楠溫和的笑了笑,溫聲對我道,“一切都過去了,等你出院了,我們就結婚,好嗎?”
出院了我們就結婚?一切都過去了?不,一切還沒有過去?我想,我是這輩子都過不去了,我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個不完整的我,要如何跟秦楠結婚?何況,他還是那麼一個耀眼的男人,身邊總會有絡繹不絕的美人往來。即便,他和沈靜琬之間是有什麼隱情,那麼……我也是不可能跟他結婚的。
這樣的我,配不上他,也留不住他。我怕,我怕他面對我這張殘破的臉時會害怕,會厭惡,最後會將我拋棄。若是這樣,我寧願從現在開始就不再見他,至少,那樣他永遠也不會怕我,更不會厭惡我。至少,在他的心裡,我依舊是那個最好看的喬諾。
我在牀上完全不能動彈,淡淡掃了秦楠一眼,微微合上雙眼,直接避開這個話題,低聲喊他名字道:“秦楠,我現在想見薛正陽可以嗎?”
“好,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秦楠的眼眸裡寫滿自責,想說什麼,最後卻欲言又止,遂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最怕的就是他的這種自責,我怕他是因爲自責,因爲把我當作了責任才說要和我結婚的。正如當初對韓子嬈那樣,僅僅只是責任。我望著慘白的天花板,心裡也是一片慘然。我想,我這輩子大約就是這樣了。
我不可能再加嫁人,更不可能嫁給秦楠。我不想在結婚以後,看著他和美貌的女子卿卿我我,而我卻只能痛苦一生。或許在電視劇裡有許多至死不渝的愛情,有許多不嫌棄妻子容貌的男人。可是,我不相信現實生活裡有,男人都是在乎女人容貌的。就算是有那樣的男人,那樣的男人也不屬於我,而秦楠也不可能是那種男人。
他身邊的誘惑太多,從前的我,便已經沒有能耐能夠管得住他,何況是現在的我呢?我不想成爲他的負擔,也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醜陋的怨婦。
於是在薛正陽進門以後,我便讓秦楠先出去了。秦楠有些詫異,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就出去了。
薛正陽坐在病牀旁邊的凳子上,兩個眼圈紅紅的。我無力的望著他,聲音不由變得細微,輕聲問他,“你的嗓子……沒事了吧?”
“我已經好了,完全好了,你放心。”薛正陽的眼睛裡有些淚水,話語間側過腦袋,過了好一會兒才側過來笑對我道,“家裡都好,飛雲集團已經回到了咱們自己人手裡。裡面那些毒刺也都拔乾淨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放心吧。”
薛正陽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幹嘛掉眼淚啊?是因爲……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嗎?我這個樣子很可憐嗎?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兒吧。
也許因爲薛正陽是親人,所以在面對他時,我不像是面對秦楠那麼痛苦。我望著他,聲音有些許沙啞,卻是略帶笑意的安慰,無力道:“你幹嘛?幹嘛掉眼淚,一個大男人,掉什麼眼淚?我很好,沒有了這張臉,我也還可以活著不是嗎?你是我哥,就算我沒了工作,你也會養我的,對不對?”
“放心吧,哥養你一輩子。”薛正陽點點頭,那雙眼睛害怕紅彤彤的,但嘴上卻是依舊在牀裝淡定,笑對我道:“你要快點好起來,至少在我結婚之前要好起來,我的結婚請帖還要你來設計呢。”
“我會的。”我的聲音依舊是有些沙啞並且無力的,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才說了沒有幾句話,我便覺得沒有了力氣。
然我還是強撐著繼續對薛正陽道:“正陽哥,害你的人……是薛正東和宋文修……”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薛正陽的嘴角依舊是掛著笑,長嘆了口氣道,“這件事還得感謝秦楠,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可能早已經死了。放心吧,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別操心,把自己的身體養好纔是最緊要的。”
聽到薛正陽這樣說,我終是鬆了一口氣,遂又問他道:“綁架我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你是說許默?”薛正陽眉頭微蹙,頓了頓,沉聲回我,“他死了,前幾天就已經槍斃了。他不僅販-毒,還走-私武-器,而且還是和國外合作,向國內販賣一些武-器以及帶有病毒的藥物。這已經不止是簡單的犯罪了,而是……賣-國。所以,他必須死。死之前,去見了他老婆和女兒,他老婆在病牀上躺了許多年,因爲他的出現,受了刺激,醒了過來。可惜,一醒過來,要面對的是他的死亡,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又重病了一場,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呢。”
許默……死了,是啊,他做了那麼多壞事,的確是應該死的。那些事情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夠解決的。倘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句對不起來解決,那麼這個世界就要亂套了。
一切都結束了嗎?可是……範家呢?呵呵,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心情想範家?我得先活過來纔是最緊要的。只是多看秦楠一眼,我都怕是要活不過來了。
我閉了閉眼,幽幽望著薛正陽,沙啞著嗓子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想讓我幫你做什麼直接說就是,跟我還客氣什麼?”薛正陽故作的有些不高興,略爲不悅道,“我們是一家人,怎麼還說起兩家話來了?要我幫你做什麼?”
“幫我告訴秦楠,以後不要再來醫院了,以後我出院了,也讓他不要再來找我了。”我閉上眼睛,每一個字都覺得那麼痛,沉沉道,“我不想再見到他,永遠都不想。這個忙,你能幫我嗎?”
聞言,薛正陽沉默了良久,頓住好一會兒才低聲應我道:“好,我幫你。”
“告訴秦楠,我恨他,是他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讓他跟他的沈靜琬過去吧,別再來找我了。”終究,還是要以這樣的方式推開秦楠,除了如此,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推開他了。
我不恨他,我只是很怕見到他,見到他,我怕我會痛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薛正陽的辦事效率向來高,從那天以後,我就真的再也沒有見到秦楠。直至出院也連他的電話和信息都沒有收到,我出院已經是半年多以後的事情了。在醫院裡,我經過了好幾回手術,可是左臉上還是留下一道疤痕,以至於我一直都不敢照鏡子,也很少會出門。
就是薛正陽和姜小魚結婚,我也是拿了喜糖吃了飯就直接回了酒店的房間,今天的客人太多,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的臉,雖然,我並沒有看到秦楠,但我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的臉。於是,事情完了之後,大家都還在外面鬧著,我就直接回了酒店的房間。
唯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才稍微覺得安心一些。
“喬諾,你看這酒店的門可比咱們家的門好開多了,你的髮夾就能開了。”開門的瞬間,一個男人坐在我房間的沙發上,熟悉的面容有幾分醉意,手裡還拿著一根黑色髮夾,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朝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