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在屋裡聽到，一個箭步竄出來，眉頭緊鎖，問秋嬤嬤：“琥珀姑姑出什麼事了？”
秋嬤嬤看著她，神色凝重，說：“方纔，昌平公主派了她身邊的小太監(jiān)來，說琥珀被皇上關(guān)進了天牢?！?
“什麼？”金花聽了一驚，榮華面上的神色亦跟著凝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金花有些不大願意相信，“好好的，皇上怎麼會把姑姑關(guān)進天牢？會不會是騙人的？”
秋嬤嬤搖搖頭，卻是不這麼想：“這不是小事，昌平公主雖然自來跟咱們公主不睦，但這樣的慌實在沒必要撒。鈹”
榮華點點頭，亦這麼認爲(wèi)的，然後接著問：“可有說是因爲(wèi)什麼事？”
秋嬤嬤皺緊了眉，面上的神色看著更凝重起來：“馮公公在替皇上試用琥珀送過去的飯菜時，中了毒?！?
榮華一聽，豁的驚圓了眼睛：“什麼？中毒了？枇”
“是。”秋嬤嬤沉沉點頭，“說是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著，生命垂危，太醫(yī)也在公主讓送進宮去的那些飯食中驗到了毒，皇上震怒，這才命將琥珀暫關(guān)進了天牢?！?
榮華一臉肅殺：“什麼意思？在我讓送進宮去給皇帝哥哥的飯食中驗到了毒，是說我要毒害皇帝哥哥？”
秋嬤嬤見她情緒似是有些激動，忙勸：“公主，你先不要著急，也不要擔(dān)心，皇上最是瞭解公主的心思的，絕不會懷疑公主的，要不然，也不會事情已發(fā)就讓人封鎖了消息了，只是琥珀現(xiàn)在正撞在槍口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就是皇上想要庇護，也不見得能庇護得了的。只要的一切真相大白，她就會沒事的?！?
“我知道?！睒s華冷著臉，說，“皇帝哥哥最是瞭解我，定不會懷疑我，只是宮裡頭那麼多陰私事兒，能真相大白的又有幾件？如今一看就知道，這矛頭是衝著我來的，若不能查明真相，皇帝哥哥也斷然不會讓我有事，可是琥珀姑姑……”她驀地頓住，沒再繼續(xù)往下說，但並不妨礙秋嬤嬤理解其中的意思。
若查不明真相，只怕琥珀會被生生硬扣上這罪名，死路一條。
秋嬤嬤和金花聽著俱都面色沉沉。
爲(wèi)了護住自個兒寶貝妹妹，皇上自不會顧及一奴婢的性命，可是公主……
他們齊齊擡頭看榮華。
公主絕不會捨得的。
榮華當(dāng)然捨不得，就算小貓小狗養(yǎng)久了都會又感情的，更何況琥珀從小到大照顧她十多年了。
她沉著臉，默了片刻，擡腳就徑直往外走。
秋嬤嬤一詫，忙追上去：“公主，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不放心，要親自進宮去看看?！睒s華說。
“可是你現(xiàn)在還被皇上禁著足呢?！鼻飲邒邠?dān)心說。
榮華現(xiàn)在哪還管得了這麼多。
“不管了。”她說，“大不了，再被皇帝哥哥罰著多禁足十天半個月。把琥珀留在那天牢裡，我哪放心的下?！蹦屈N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盯著呢，在那地方，縱然她有一身本事，只怕也躲不開人蓄意的謀害。
秋嬤嬤爲(wèi)難看著她，總不放心她就這麼貿(mào)貿(mào)然出去，可是想到還被關(guān)著的琥珀，便暫放了要勸她心思。去就去吧，這世上可就一個琥珀，命要是沒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也跟公主一塊兒去?！彼f。
“奴婢也是?！苯鸹ㄒ舱f，“奴婢這就讓人去備車。”說著，先一步跑走了。
榮華則與秋嬤嬤一塊兒繼續(xù)直往大門口去了。
眼見著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就見十貫領(lǐng)了人進門來，一身青色的侍衛(wèi)服，卻是近來一直跟在暮朝身邊的王小虎。
看到榮華迎面走過來，王小虎臉先微微紅了紅，很快迎上去，拱手行了禮：“屬下見過公主?！?
“虎子哥不必多禮?！睒s華說著，有些擔(dān)心問他，“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不是暮朝出什麼事了吧？”
王小虎忙搖頭：“是王爺命了屬下回來的?！闭f著，他奇怪看著她，皺皺眉，問，“公主這是要去哪裡？”
“我要進宮去。”榮華說著，頓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問他，“暮朝突然讓你回來做什麼？琥珀姑姑在宮裡出事的事他可是都知道了。”
王小虎點點頭，看著她，有些詫異：“王爺命屬下回來就是爲(wèi)了這事兒，沒想到公主竟然已經(jīng)知道了?！比会嵊謫枺盎噬显缑罘怄i消息的，公主是怎麼知道的？”
榮華眸光一閃，想到昌平公主冒著這麼大風(fēng)險將消息送出來也不容易，便沒將人供出來，只是含混不清道：“也是無意中聽到的?！闭f著，生怕他不依不饒追究下去，很快岔開了話題，問他，“暮朝真的已經(jīng)知道琥珀姑姑的事情了？他讓你回來做什麼的？”
“是?！蓖跣』⒃俅谓o她確認，“王爺如今就在宮中，奉了皇上的旨意徹查這件事情。怕公主久等琥珀姑姑不歸，心中著急，特命了屬下回來知會公主一聲。請公主安心在府中等消息，這件事情，王爺一定會徹查清楚的，絕不會讓如此污水潑在公主身上，琥珀姑姑，他也會盡力維護好，皮肉之苦可能免不了，不過性命肯定無憂。”
秋嬤嬤一聽總算鬆了口氣，面上露出抹淡淡的笑來，安撫榮華：“公主，既然王爺都已經(jīng)這麼說了，咱們可已暫且安心了。”
榮華皺著眉，心頭依舊沉沉的。
“如今宮裡可有查出什麼頭緒來了？”她問王小虎。
王小虎面色亦是微沉，輕輕搖頭：“暫時還沒有?！?
榮華怎麼都不放心，沉吟片刻，繼續(xù)往外走。
王小虎見了，忙伸手攔住：“公主這是要去哪裡？”
“我不放心，要進宮去看看?！睒s華再次如是說。
王小虎皺了眉道：“可是公主如今還正被禁著足呢，真要出了那道門，可就是抗旨之罪?！?
榮華擺擺手：“現(xiàn)在管不了這麼多了?！闭f著，繞過他，就繼續(xù)往外走。
王小虎往忙追上去，繼續(xù)攔住，神色凝重，說：“不行。”
榮華意外看著他，輕輕挑了眉：“你也敢攔我？又欠揍了是不是？”
王小虎想到小時候，臉驀地又是一紅，但依舊展了雙臂攔在那裡，不肯讓路：“不行，宮裡出了那麼大的事，雖然皇上封鎖了消息，與有心人來說，還是照樣瞞不住的。如今，這外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公主貿(mào)貿(mào)然行動，只會遭人詬病。當(dāng)然，公主有皇上護著，再胡鬧也出不了什麼岔子。可是，公主是不是也該要爲(wèi)皇上想想？爲(wèi)了維護公主，皇上要面對多少壓力？公主難道真忍心繼續(xù)胡鬧著讓皇上難做？”
榮華心頭一沉，低了頭若有所思，當(dāng)即沒了言語。
王小虎看著她，神情緊張。這些話，他可是背了半個多時辰才記牢的，王爺說只要這麼跟公主說，公主一定會聽進去的，可千萬一定要起作用啊，要不然，她若硬闖，他也攔不住，回去可就沒法交代了。
靜默了片刻，榮華終於擡頭看他，目光閃爍：“這些話是誰告訴你這麼說的？”
“是、是、是屬下自己想的?！蓖跣』⒅е嵛幔豢淳褪切奶摰臉幼?。沒辦法，王爺交代的，不讓把他揭發(fā)出來，他只好自己忍了。
榮華纔不相信，嗤笑一聲：“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是你說出來的，是暮朝吧，對不對？”
王小虎慌張起來：“王、王、王爺說是、是、是屬下說的?！?
秋嬤嬤聽著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傻小子。
榮華也翹了翹脣，不過，緊接著便又冷哼一聲，說：“臭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敢教訓(xùn)起我來了?；厝ジ嬖V他，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闭f著，卻也沒再堅持著要進宮去了，倏地轉(zhuǎn)了身，決定還是回去等消息?；实鄹绺缫膊蝗菀?，不能再給他多添麻煩，讓他難做了。
眼見著榮華終於不再堅持，轉(zhuǎn)身回去，王小虎纔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總算起了作用了。
很快抹了把額頭冒出的細密汗珠，他沒敢耽擱，很快轉(zhuǎn)身離開，進宮去給暮朝稟報了。
……
這會兒在宮裡，馮公公雖然確實依舊昏迷不醒著，不過倒並不似昌平公主派去給榮華報信的小太監(jiān)所說的那般生命垂危。
姚太醫(yī)最後給馮公公行過一遍針，診過脈，終於確定已然無礙後，轉(zhuǎn)身給就等在一旁的皇帝和暮朝行了禮，說：“啓稟皇上、錦王爺，馮公公身上的毒如今已經(jīng)全部解除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會醒了?！?
皇帝跟暮朝聽了頓時都鬆了口氣。
對於姚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皇帝很是滿意：“之前乍一聽暮朝所說，朕還不大相信，沒想到，姚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果然了的，竟然連鶴頂紅之毒都能輕鬆解除。”
姚太醫(yī)雖然醫(yī)術(shù)了得，不過在太醫(yī)院的時候，一直藏拙，名聲不顯，若不是暮朝找了他，又事關(guān)他天衣中人，他纔不會強出這個頭呢。
姚太醫(yī)忙躬身謙虛說道：“皇上謬讚了，微臣不敢當(dāng)。微臣雖然手頭確有鶴頂紅之毒的解方，若不是馮公公在誤食鶴頂紅後，喝了大量綠豆湯，解了部分毒性，縱是華佗再世，也難救了?！?
皇帝和暮朝一聽，心下頓時都是一凜。
說起來，今個兒也是萬幸了。榮華親自下廚的時候，瞧著天氣有些熱，特意讓人煮了一大鍋綠豆湯涼著，在讓琥珀送進宮來的食盒中也裝了一碗，專門給馮公公的，沒想到就誤打誤撞，撞上巧了，讓馮公公撿了條命回來。
“姚太醫(yī)看看，馮公公身上所中之毒，是不是當(dāng)真是吃了這菜中的。”皇帝說著，將之前太醫(yī)驗過有毒的一盤菜端了上來。
“是?！币μt(yī)應(yīng)了一聲，取了銀針試過，針尖上黑了，菜裡確實有毒，然後，他又徑自從那盤中捻了一小撮菜，放進嘴裡大肆嚼了嚼，看得一旁的人心驚肉跳，連皇帝亦是一臉驚愕，道，“姚太醫(yī)，這菜裡有毒的，如何能吃？”
姚太醫(yī)卻是不以爲(wèi)然，嚼了幾下後，“噗”的一口吐了，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碧玉葫蘆，拔了塞子，喝了一口裡頭的不明液體，漱了漱口，然後一口嚥下，說：“皇上放心，這菜裡頭放的鶴頂紅之毒劑量極小，連耗子都毒不死，怎麼可能毒死人？”
皇帝聽了頓時詫異：“那馮公公身上所中之毒從何而來？”
姚太醫(yī)搖搖頭，轉(zhuǎn)頭看看還躺著的馮公公，說：“這微臣就不清楚了，不知道馮公公在替皇上試菜之前，是不是還吃用了別的什麼東西？”
屋子裡瞬間一片默然。
所有人齊齊看向馮公公。
除了馮公公，這誰還知道？
“能不能再想辦法讓他儘快醒過來？”皇帝默了片刻，又問姚太醫(yī)。
姚太醫(yī)搖頭：“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自個兒醒來，皇帝不必太著急了，照微臣看，他應(yīng)該很快就會醒的?！?
皇帝皺了眉，卻是安心不下。就算只消等片刻，事關(guān)重大，誰知道會不會在這片刻的工夫裡發(fā)生什麼意外？
又一陣沉吟，他轉(zhuǎn)頭問跟在一旁的小太監(jiān)：“今日午膳之前，可有見馮公公吃什麼東西？”
那小太監(jiān)搖頭：“除了琥珀姑姑剛進門那會兒，見遞了碗了綠豆湯給公公，其他的並沒見到。”
皇帝想想，再問：“今日跟著馮公公進殿伺候的小太監(jiān)又是誰？”
那小太監(jiān)緊蹙了眉，好一陣冥思苦想，忽然見一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向屋裡探頭探腦，眼睛一亮，立刻擡手指過去：“是小路子?！?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目光銳利。
那名叫小路子的小太監(jiān)一見這麼多雙眼睛直直頂過來，立刻心虛張皇起來，轉(zhuǎn)身就跑。
一看他這副模樣，誰還猜不到其中的貓膩兒。
“站住。”暮朝厲喝一聲，立刻緊追上去。
包括皇帝在內(nèi)，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這小太監(jiān)，看著人矮腿短，跑的倒是挺快，暮朝追出殿的時候，就見他已經(jīng)跑出十幾丈開外了。
緊了緊眉，他便準(zhǔn)備直接施展輕功追，正好遠遠看到小太監(jiān)逃跑的方向正前方，王小虎正往這邊過來，立刻叫：“抓住他……”
王小虎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一見暮朝神色凝重的模樣，知道不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便也立刻凝起神來，撲向那小太監(jiān)。
眼見著前後路都被堵，那小太監(jiān)卻也不甘就這麼束手就擒了，四下一張望，就要往一旁的小花壇子裡頭跳。
忽然，有人從旁邊斜刺出來，然後就見寒光一閃，那小太監(jiān)連坑都沒坑一聲，就“撲通”倒，抽搐了一陣，不動了。
暮朝衝到跟前的時候，人已經(jīng)死透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滿面厲色看向一旁禁衛(wèi)打扮，手中拿著染血的刀的男子，怒聲問，“誰叫你殺了他的？”
那禁衛(wèi)一臉惶恐，茫然看著暮朝：“剛、剛纔不是王爺在叫要殺了他的嗎？”
“本王是說讓抓住他，什麼時候說讓你殺了他了?！蹦撼嫔诔粒?。他會生氣，倒不是因爲(wèi)被手下的禁衛(wèi)栽贓，而是遺憾、可惜啊，好不容易尋到些線索，竟然白白就這麼斷了。
這時，皇帝也趕到了，看到剛纔還活蹦亂跳的一小太監(jiān)竟然死了，亦皺了眉，沉了臉，深深看一眼那禁衛(wèi)，沉聲問：“這怎麼回事？”
那禁衛(wèi)立刻單膝跪下道：“回皇上的話，剛纔屬下突然聽到這邊有亂，就過來查看，正好見著這小太監(jiān)慌張的四下張望著跑，剛準(zhǔn)備要上去詢問，就遠遠聽到錦王殿下叫著讓殺了他，所以屬下才……皇上恕罪……”
皇帝看著他，微微瞇起的眼裡寒光一閃：“你是說這人是錦王叫你殺的？可朕剛剛怎麼聽到錦王爺是說讓抓住他的？難道是朕老糊塗耳背聽差了？”
那禁衛(wèi)渾身一僵，瞬間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