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謝承文捏了捏眉心，琢磨著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傷了老人的自尊。

“是不是有些失望？”

謝承文還沒有開口，杜學東卻搶先說出了自貶的評語。

謝承文嘆了口氣點頭道：

“確實有些...嗯，讓人意外，按說，這些學術性的東西，他們沒必要這麼防著您吧？”

杜學東搖頭：

“沒那麼簡單，他們並不是防著我，而是他們沒有統一的話語權是其一，還有就是他們覺得用精確的邏輯思維，去解釋無法確定的靈魂是緣木求魚，所以並沒有在這個方向上投入太多的精力，也不看好我們的工作。”

謝承文好奇的問道：

“沒有統一的話語權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在幾千年的修行歷史中，如果有統一的話語權，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流派，對同一個現象和概念，也不會出現各不相同的表達方式和定義，混亂的基本定義和概念，某種程度上阻礙了修行圈的科學體系化。”

“現在也如此麼？畢竟科學概念已經深入人心了，新舊迭代之下，概念會轉變的吧？”

“不，並沒有，因爲能夠按照傳統的修行方式和秘法獲得覺醒的人，是信仰老一套的觀點的，具有先進觀念的修行者數量太少，也沒掌握話語權。”

謝承文捏著下巴，感覺修行圈有點新瓶裝老酒的意思，雖然他們之中不少人叫囂著要用更激進的態度迎接新事物和探索新道路，可事實上，他們的骨子裡卻一直走在老路上，如果這個觀念不轉變過來，又怎麼可能開闢出新的道路呢？

謝承文看了看手裡的平板電腦，笑了笑道：

“你們的工作雖然進展有些艱難，但是搭建了一個很好的基礎框架，這，更像是一個路標，雖然不起眼，但是卻指明瞭前進的方向。”

杜學東眼眸一亮，笑著肯定道：

“能得到你這樣的評語，我十分欣慰，至少，讓我知道自己沒有白乾，沒有走錯路。”

謝承文乾笑：

“杜主任，我的個人看法而已，您是不是太誇張了。”

杜學東笑著搖頭：

“一點也不，承文，我猜你已經達到入道層次了，當然，你可以不必告訴我，但是我很清楚，一個入道層次的人，眼中所看到的世界，跟我們這些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我們站在不同的角度，卻得到了同樣的看法，那麼我基本上能確定這個看法不會存在本質上的錯誤了。”

謝承文恍然，原來還以爲杜學東是奉承自己，卻沒想到他從這個角度提出了一個證明結論，果然，這就是個純粹的學者，跟他相比，謝承文覺得自己還是挺俗氣的。

於是謝承文心裡多了幾分真誠，認真的迴應道：

“您說的沒錯，我眼中的世界確實不一樣，在我看來，傳統勢力對修行本質的看法，與您的看法並不完全矛盾，相反，這兩者是有一個結合點的。”

“等等，我有一個猜測，是不是量子層面？”

謝承文點了點頭又輕輕搖頭：

“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量子層面只是靈魂與物質干涉的一個現象，不是本質，可惜，我也沒法解釋靈魂的本質是什麼，不過拋開這個問題，單純的研究靈魂與物質的結合點，其實正是我們現在能夠做的。至於本質問題，也許要留給後人了。”

杜學東哈哈大笑，頗有些人生得一知己足以的滿足感。

“英雄所見略同，哈哈...不過，目前我們對量子層面的研究手段也很有限，我覺得，我們或許因該再退一步，從更容易著手的地方開始。”

“現象解析？”

謝承文笑著問道，杜學東爽朗的一笑：

“不錯，現象解析，我們的研究原本注重與傳統的修行方式，傳統修行方式裡面本來偏向靈魂側，非常的玄妙，很多事情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想要將之歸於精準的數學邏輯，實在是太困難了。現在卻不同了，被動超凡者的出現，讓我們多了一個研究羣體，兩者對比之下，研究就變得容易多了。”

謝承文點頭表示認同：

“那麼雲部長打算在海城開設研究分部的初衷是什麼？難道海城這邊被動超凡者比較多？”

“呵呵，並不是，是因爲有你的存在，你一個人可以頂我們一百個有餘，這個研究分部，主要是圍繞著你展開工作，當然，這還需要你認可才行。”

謝承文早有所料，聽到杜學東這麼說也不感到奇怪，其實早在接受研究員這個身份時，謝承文就明白雲無爭到底是怎麼想的，在學術方面的合作謝承文並不拒絕，相反，不論謝承文在學術方面得出多麼顛覆的結論，也不會讓傳統修行圈更加排斥謝承文。

因爲他們也在尋找一條可行的出路，哪怕這條路是他們討厭和排斥的謝承文找到的，他們也一樣會接受，大不了一邊走著謝承文開拓的道路，一邊罵謝承文就好了。

而從謝承文的角度看，從學術方面切入修行圈，慢慢的被修行圈認可，是一條最和平的路，雖然這條路上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但是，與嚴家合作，背靠執政部門，在海城強行搶下一片地盤的做法卻過於強硬了，謝承文確實不喜歡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融入修行圈。

更何況，不久之前無名谷的出現，已經表明傳統修行圈是比較容易接受一個學者的，哪怕這個學者是半路出家，並跟執政關係密切也不重要，畢竟時移世易，這個世界再也沒法獨佔，跟執政方面的妥協合作是必行之路。

“原則上沒有問題，目前我也再跟嚴家合作進行一些探索，再說我還是您的兵呢。”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這樣吧，這邊分部的事情還是由你來主導，名義上我來擔責，研究方向和人員管理你都抓起來好了。”

謝承文驚訝的看向杜學東，隨即醒悟過來，對於這麼一個純粹的學者，他這是在甩鍋啊，杜學東根本沒有意識到財政和人事權的旁落代表什麼，不過，謝承文也沒打算將這個分部變成自己的東西，沒那個必要，他又不打算開宗立派。

“行吧，到時候您讓具體負責的人跟我聯繫就好，那您這次來...”

“一個當然是確認一下你的想法了，另一個，我得幫你鎮住那些傢伙，那些傢伙本事沒什麼，傲氣卻不小呢。”

謝承文笑了笑，這些對於謝承文這麼一個強大的修行者來說都不是事。

“還有，就是想跟你請教一些實質性的問題。”

“請教可不敢當，探討倒是應該的。”

杜學東立刻進入了工作模式，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認真的拿出一個工作筆記本，翻開來找到記錄下來的問題：

“首先，承文你覺得秘術是否存在一個通用的共性？”

“肯定存在的，不然如何重複使用呢？我覺得這個共性要從量子層面尋找，可能是一種場，也可能是一種態，抽象出來理解，應該是一種數學結構。”

杜學東滿意的點頭，拿筆記上了謝承文所說的要點。

“那麼觀察秘術效果可以使用量子測量設備，這個實現起來好像很困難，現有的測量設備...暫且不說了，承文你覺得有別的辦法解決這個測量問題麼？”

“如果由修行者來進行測量的話，可以考慮設計出相應的法器，我最近設計了一個測量精神力強度的法器。”

杜學東聞言一笑：

“就是嚴鳳羽女士提交的報告中說的那個法器？”

謝承文笑著點頭，杜學東接道：

“我這次來也是要去看看那件東西的，你的思路是用法器來測量秘術效果，用修行者來研究修行者，這個...暫且也只能如此。”

“杜主任，沒必要糾結於這點，爲什麼非要讓普通人來研究修行者呢？這也不是我們該管的東西。”

杜學東一怔，隨即搖頭苦笑道：

“也對，這事不該我們操心。那麼接下來，雲部長給你的關於被動超凡者的資料你應該看了吧，有什麼想法麼？”

謝承文怔了一下，隨即笑著迴應道：

“您這個問題可真夠寬泛的，肯定有想法啊，而且還很多，不過最讓我在意的一點是這些被動超凡者普遍存在的一個共性。”

“年齡和履歷？”

杜學東笑瞇瞇的看著謝承文，謝承文略顯鄭重的點頭。

“沒錯，就是他們都經歷過一次或者多次嚴重的挫折，並由此產生了強烈的執念。”

杜學東一拍手興奮的接道：

“所以，強烈的執念是貫通現實與虛幻的橋樑！也是打通龍脈的關鍵！”

謝承文點頭表示認可，並補充道：

“杜主任，這不是單方面的事情。”

杜學東一怔，隨即皺眉沉思，好一會兒才興奮的開口道：

“你是說，龍脈本身也有選擇權？並不是那種水向低處流的選擇，而是更感性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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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文知道杜學東想問什麼，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回道：

“我個人以爲，龍脈中或許存在不同的個體，而這些個體是有自己的個性的。”

杜學東雙眼發光：

“那，不就是另一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