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過波瀾壯闊的大海，欣賞過水光瀲灩的西湖，卻從沒有看見過灕江這樣的水。灕江的水真靜啊，靜得讓你感覺不到它在流動；灕江的水真清啊，清得可以看見江底的沙石；灕江的水真綠呀，綠得彷彿是一塊無瑕的翡翠。只有船槳激起一道道水紋，擴散出一圈圈漣漪的時候，才讓你感覺到船在前進，岸在後移。

我攀登過峰巒雄偉的泰山，跋涉過連綿起伏的燕山，卻從沒有看見過桂林這樣的山。桂林的山真奇呀，像老人，像巨象，像駱駝，奇峰羅列，形態萬千；桂林的山真秀哇，像翠屏，像芙蓉，像玉筍，重巒疊彩，綺麗清秀；桂林的山真險哪，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好像一不小心，它就會栽倒下來似的。”

我跟半層樓的爭執就這麼在張欣充滿好意的可樂下化解了。看著他那因爲得了可樂而高興地不要不要的憨笑，我實在是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幫方話秋守秘守得這麼嚴實呢？難道我看錯了他，這些都是他裝給我看的假象？

汽車很快就出了桂林。說實話，在出桂林之後我所看到的風景跟我老家幾乎沒什麼不同。零星分佈的農田大樹以及沒有任何特色的房屋讓我完全不敢把它和書本上看到的那些猶如山水畫般的絕美景色聯繫在一起，甚至我都在心中開始暗自慶幸這次出門沒有花自己的錢。

“唉，外面的景色怎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還不如市區那裡的風景呢。”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或許是經過了這麼幾十年的開發，桂林山水已經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

聽到了我和張欣的對話，司機大哥可不樂意了。他操著一口地道的廣西普通話大聲說道：“我們這系還沒到陽朔，那邊有山有水，這邊好看多啦。”

“跟這些山一樣嗎？”我指著道路兩旁不時出現的略有些“地中海”味道的石山問他說。

“那肯定不繫的啦。這邊的山很多都被挖了拿去村裡修路啥的，光禿禿的沒啥好看。陽朔那邊雖然開發的多，不像以前那樣清淨，但hong景還是很好的嫰。”

“hong景？”張欣皺著眉頭像是在仔細分析這個詞的意思。

“可能是地方普通話口音的風景。”我幫她翻譯了一下。

“對，對。我普通話不繫很好，你們湊huo聽就行了啦。”

唉，幹嘛每句話後面都加個“啦”呢？這也是廣西這邊的地方普通話口音？

今天是十一黃金週的第一天，驅車前往陽朔的人幾乎和坐船前往陽朔的人差不多。一路上汽車因爲各種事故反覆被堵在狹窄的道路上，本來說好六點之前就能到的，結果硬是堵到晚上七點鐘還在離陽朔縣城足有十公里還多的地方。

因爲連續坐了七八個小時的車，我們都已經很累了，所以在漫長的等車生涯中幾個人都睡了過去。只有我，因爲一直惦記著方話秋他們爲什麼要瞞著我一些事而精神抖擻。一路上見慣了那些沒有任何景色可言的石頭山，爲了遮蔽陽光大家都把窗簾給拉上了，只能從前窗的位置勉強看到周圍的車況。

因爲堵得久了，前面的一輛大巴車突然打開了大門，一羣頭上戴著小紅帽手上搖晃著小紅旗的老頭老太太們跟著一個年輕小夥子一窩蜂地就涌了出來。那場面就跟開閘放水了一樣，任憑前面的小夥子怎麼著急地喊叫“當心”“慢點兒”都沒有用。

“他們怎麼跑到我們前面去了？”

我看到了那個對我撒謊的阿姨，他們下車之後不是要在桂林休息一天看那個象鼻子山來著的嗎？怎麼反而跑到我們前面去了？我實在是想象不出在知道明天不能跟象鼻子合照的情況下那個領隊的導遊會遭受怎樣的摧殘，那個阿姨又會發出怎樣歇斯底里的聲音。

還是那個阿姨，此時正拖拽著她家老伴兒幫她拍照，動作當然是傳統的剪刀手加背靠簡單的老年舞步。他們正拍的歡呢，旁邊的幾位老太太們突然就闖進了他們的專屬領域，三步兩步一回頭地跳起了廣場舞。

廣場舞？堵車的路上跳廣場舞？這不是傳說中在別人家的高速公路上纔會出現的終極消磨時間技能嗎？

越過張欣的位置拉開窗簾的一角，柔和的光線就這麼帶著碧綠的連片的青山從窗外照射進了我的眼簾。

“嗯？風景什麼時候變換了模樣？”

許是被我的聲音吵醒了，張欣揉了揉眼睛問我道：“到了嗎？”

“還沒呢。離目的地至少還有十公里。不過外面的景色已經變了，不再是之前那種光禿禿的石頭山。”

“變成了鬱鬱蔥蔥的，石頭山。”姚雨桐的聲音，聽起來跟我一樣精神，看來也是沒有睡覺。

“看到前面那羣老頭老太太了嗎？是我們在火車上遇到的那一個旅行團。”

“他們怎麼跑到我們前面去了？而且居然還在跳著什麼廣場舞？”跟我同樣的問題，跟我一模一樣的表情。

“天知道。”震驚已過，我要繼續冷冷地假裝淡定。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前方的道路被盡職的交警叔叔們疏通了，汽車開始緩慢地移動起來。漸漸地天空變得有些陰暗起來，我們只能在心中祈禱不要在這兩天下雨，要不然的話所有的計劃都會泡湯。當然我現在是不在乎了，誰讓他們都有事瞞著我呢？

越是靠近陽朔，那種跟書本和照片上相似的景色便越是濃厚。連綿的青山在朦朧的雲氣之下讓人感覺恍如隔世，古人山水畫的傳說果然是誠不欺也。我甚至都能聽到前方大巴上那些老頭老太太們在唱著歡快的屬於他們那個年代的老歌。美麗的風景總是讓人產生共鳴，我甚至都看到方話秋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帶上了耳機，彷彿就要這麼靜靜地欣賞風景。

一靜一動，兩代人不同的表現形式在這一刻都是爲陽朔的風景而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