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的話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但又找不到反駁有理的理由來。他說他是君崇的大哥,他又是冥界的王者,那麼出生自然不用說了。
生在這樣的家族,是沒有多少兄弟姐妹能夠真心和睦相處的。電視裡,小說裡的那些總是有一些根據(jù)。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君崇竟然是前任冥王。
小蟲子之前說過自從前任冥王退位後,止水也隨著一起隱退離開,從他一直跟著君崇來看,這點(diǎn)並沒有錯。
心情有些沉重,我設(shè)想過很多關(guān)於君崇身份的猜測,卻獨(dú)獨(dú)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前任冥王,一個掌管所有生死的掌控者,一個活在頂尖位置的男人,一個只是我丈夫的魂魄。
“你怎麼可以——”
話音出口,我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以怎樣?”冥王看著我微笑,隱退了那份戲謔,也不見驟冷的冰涼,勾起的脣角染上了些許滄桑,“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yīng)該而且不能這麼做。僅僅是因爲(wèi)不喜歡他就去搶?和小孩子一般?”
我低頭看著面前逐漸變涼的茶水,末了搖搖頭,“你們生於這個家族,會有很多與生俱來的職責(zé)和逃脫不了的命運(yùn)束縛,我只是一個外人,沒有資格去對此評判什麼。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去剝脫他人之物,你心裡真的快樂嗎?”
我其實(shí)覺得有時候面具也是一個極爲(wèi)好的遮掩物,至少可以遮去極大部分的表情,但有時候微露的東西已經(jīng)能夠證明很多了。
冥王眸子一眨,密集的睫毛微微下彎,掩蓋住那一閃而逝的愣怔。
“從我記事開始,就未曾快樂過,那兩個字離我太遙遠(yuǎn)。”
長久的沉默開始蔓延,我安靜的坐著,偶爾微風(fēng)拂面,撩起陣陣花香。也不知過了多久,有死神上前通報,“王,東城香華樓花魁傾城攜婢女小蟲子在外求見。”
我一聽傾城和小蟲子,心頭一喜,擡頭看著冥王,只見他正盯著我看,捕捉到我眼中來不及褪去的歡喜時,笑了。
“你很想見她們?”
“我——”放在桌下的手用力互掐了一下,告誡自己要冷靜,深吸一口氣,我說,“只是覺得她很美,讓人有種十分喜歡的感覺。”
“若吾記憶未錯,這個傾城可是做了許久的地縛靈,是爲(wèi)厲鬼,本該要被捉拿歸案,卻突然之間消失了呢!”他笑盈盈的看著我,“你知道爲(wèi)什麼嗎?”
我也笑,“你覺得我知道?”
冥王未語,抿著脣看了我許久,突然站了起來,“吾這下算是知道君崇爲(wèi)何喜歡上你了。傳令下去,北城流水上備船,吾今日要與傾城暢遊北城。”
我欣喜,還未站起身,冥王就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按了回去,“你就在房間裡好好休息。”
他彎下腰靠近我的耳朵,頓時那股受不了的冰冷貫穿全身,“流水是連接四城的死水河,常年陰氣滋生,能力小一點(diǎn)的鬼魂都難以承受,又何況是人之身呢?吾最近得到消息有人類混入冥界,但吾知道那個人不是你,因爲(wèi)你已經(jīng)死了呢!好好休息,等吾回來。”
冥王說完就走了,帶走他與生俱來的冰霜,可他走了很久之後,我的身上都處於極度的冰冷中,我瞧著亭子外面的陽光很足,但我還是感覺寒意一波波的迎來。
不是害怕,而是恐懼。
從他說出君崇是他弟弟,我是君崇妻子的時候,我就該想到冥王肯定知道君崇用了冥婚,冥婚自古是鬼和人結(jié)合,所以他定然知道我是人非鬼,也肯定會猜到君崇此時把我?guī)У节そ绲脑颉?
他是冥界之王,生死簿都掌管在他手中,誰死誰沒死,他都會知道,所以有人類混入冥界他肯定心裡有數(shù)。
可他說那個人不是我,我已經(jīng)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肯定是騙我的。”我搖搖頭,繼續(xù)糾結(jié)著。“這樣一來,君崇的計(jì)劃在他眼中就等同於一張廢紙。”
傾城的來歷,我的存在,還有墨零和衾零。
我瞬間覺得好無力,君崇準(zhǔn)備了這麼久的計(jì)劃,卻如同流水,一旦髒了就沒人要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通知君崇。”
我立刻起身,準(zhǔn)備想辦法出去一趟,只要找到小蟲子就可以通知君崇了,所以我必須跟著去流水。
可是著四周都是死神守著,我哪裡能夠出的去?
有時候越急的時候就越難以想到好的辦法,我站在院子裡望著天空,無力的嘆氣。
就在這個時候,前頭傳來一陣騷動,我伸長脖子往前看,在走廊的盡頭,瀲熾和衾零一同出現(xiàn),瀲熾似乎帶了很多酒分發(fā)給他們,看黑衣死神對瀲熾那恭敬的態(tài)度,不難想象瀲熾混的有多好。
我看到他往這裡望了一眼,背脊一涼,轉(zhuǎn)身就走。
拐角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匆忙跑過的死神,他對著身後的死神說,“我拉肚子,你幫我拿一下衣服。”
“喂——你等等,我還有事呢!”那個似乎是他朋友,追著上來看到我在一邊,對我行了個禮,“安心小姐,抱歉,衝撞到你了。”
“不礙事。”我看著他臉上急切的樣子,又看看他手中的衣服腰牌也一併隨著腰帶拿了下來,想著剛纔那個死神身材和我差不多,小小的,他的衣服我肯定可以穿,眼珠子一轉(zhuǎn),我笑盈盈的對著面前的死神說,“你剛纔說你還有事?還不走?”
“可是這衣服——”他有些爲(wèi)難,“那小子就是這種性子,每次如廁,都喜歡脫了衣服去。”
“不如這樣吧!你把衣服給我,我等下交給他就是了,反正我也沒事,你呢就去做你的事,怎樣?”
“這個不好吧?畢竟您是王的女人,我們不能麻煩你。”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快去吧!看你的樣子還蠻急的,萬一耽擱了可就不好了。”
他搔搔頭,對我微微一笑,把衣服交給了我,“那就麻煩您了。”
“快去。”
我樂呵呵的拿著衣服,目送他離開,然後趁著那邊瀲熾吸引衆(zhòng)死神目光的時候,隨便進(jìn)了一間房間,換上了那身衣服,大大咧咧的走了出來,從後門一路出了這個住處。
瀲熾拍著一個死神的肩膀,笑呵呵的說,“兄弟,多謝了。”
那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見他笑盈盈的樣子,有些沉醉,瀲熾?yún)s沒看到,眼光一直看著最前方,“唉,註定要這樣嗎?安心。”
我好似覺得背後有誰在跟我說話,可是轉(zhuǎn)身卻什麼也沒有,穿著死神的衣服,將寬大的帽子戴在頭上遮掩半分。
我本是想去流水的,但既然出來了,又還在北城,所以直接去找君崇最合適了。
死神其實(shí)最多算是捕快,和常人差不多,除非是有事出行,大街上總是可以看到單個或者幾個一起遊走,一般鬼也見怪不怪了。
我憑著記憶回到了之前的住處,趁著空擋走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裡面沒什麼人,也是,這個點(diǎn)香華樓之前都在休息,只有晚上纔是活動的最佳時候。
我提著寬大的衣襬上了樓,走到之前的臥室,就要推門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門縫是開的,裡面?zhèn)鱽韱柩实穆曇簦乙汇叮钢T縫往裡面看去。
只見一女子彎著腰,香肩外露,君崇緊緊的拉著她的手臂,與她對視,寬大的衣襟被扯開,露出了裡面的風(fēng)華,他嘴角微勾,伸手摸上她的脖頸。
“你喜歡我?”
她微張著嘴盯著他,想開口卻開不了,因爲(wèi)側(cè)目,所以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依稀覺得熟悉,好像是香華樓的姑娘。
只見君崇握著她的脖頸朝自己拉近,魅惑的臉往下靠近,她掙扎了些許,然後伸出手摟緊了他的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心裡卻寒光乍現(xiàn)。
“那好,我便從了你。”
君崇單手一勾,女子的衣衫半露。
我渾身一顫,不小心發(fā)出了聲響。
“誰?”
君崇驟然側(cè)目,說話的同時,掌心對著門外,黑色光球瞬間在手心聚集,朝我猛地襲擊了過來。
我沒有任何的防備,就算那時候有防備,也一時回不了神吧!
黑色的火球燃燒了死神的衣物,巨大的衝擊力以極快的速度將我往外撞擊出去,背後痛楚乍現(xiàn),已經(jīng)不知道撞壞了多少欄桿桌椅,最後連牆都撞破了。
錐心的痛楚赫然傳遍全身上下,痛的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我感覺到骨頭都斷了,頭上,嘴巴里,手上好多地方都流出了血,血腥味瞬間在空氣裡彌散開來。
我仰著躺在破碎的牆面石頭上,風(fēng)聲吹動寬大的帽檐,遮住了臉。
熟悉的身影從樓下飛下,臉上沒有戴面具,俊逸的容顏在陽光的反射下,染得有些刺目。
我想開口呼喚,卻發(fā)現(xiàn)他提劍朝我步步靠近,“說,你們都是誰派來的。”
我們?
我想伸手告訴他,我是誰,可是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更別提說話了,嗓子好似被禁錮了一下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我如同死屍般躺著,期望他認(rèn)得出我,可是他沒有。
君崇瞇起眼,二話不說,提起的劍就要落下,我心頭一緊,在極度的震驚下,最後反而笑了。
據(jù)說冥婚的最後,人類都是死在鬼魂的手中。
難道我也是這樣嗎?
只是君崇,即便是死,我也不怨你。因爲(wèi)愛,所以毫無怨悔,哪怕遍體鱗傷,只是這下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後,希望你能記得我。
不需要一輩子,只需要一世輪迴就夠了。
明天有加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