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該叫你轉輪王，還是該稱呼你黑石之主，能說說你的名字麼？你也不想死後連一塊墓碑都沒有吧？”
李瑾瑜打量了轉輪王一眼。
輕輕一瞥，李瑾瑜便知，轉輪王確實是太監，而且絕對不是大太監。
宮中那些有名的大太監，李瑾瑜十有八九都認識，與某幾位頗有交情，眼前這位轉輪王，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轉輪王面帶苦澀的說道：“你打算爲我立碑？難道不是斬首示衆，屍體扔到亂葬崗麼？亂葬崗有墓碑麼？”
李瑾瑜道：“你可能不知道，焉耆都護府沒有亂葬崗，如果你老老實實的合作，一口棺材我還是給得起的。”
轉輪王道：“我叫曹鋒。”
李瑾瑜道：“繼續。”
轉輪王道：“有人付出重金，讓我刺殺于謙，後面的事你看到了。”
李瑾瑜冷冷的說道：“你信不信本王把你挫骨揚灰？你的僞裝身份？你的僱主是誰？重金又是多少？”
鐵飛花道：“他是太監，雖然他故意粗著嗓子說話，但他的語氣神態很明顯是太監，而且地位不會很高。”
轉輪王聞言面露憤怒。
他當了四十多年的太監，平生最恨的就是這段經歷，所以說話的時候必然要粗著嗓子，也會給自己粘貼鬍鬚。
雖然有不俗的武藝，能力方面也頗爲不俗，但他從未顯露出來，也不想靠著自己的本事，獲得更高的權勢。
不！
應該說，曹鋒不想讓太監這個身份獲得足夠高的權勢，那會讓他感覺到羞辱和羞恥，讓他的內心無法平靜。
若非如此，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東廠或者西廠做個檔頭。
曹鋒異常厭惡太監這個身份，他要讓這個身份變得徹底透明，不顯山，不露水，做一個最平常的九品太監。
至於轉輪王，那自然是英武不凡的偉岸男子，沒看到黑石內部，總是有美女殺手麼？那就是轉輪王的情人。
雖然曹鋒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但他塑造出的那種假象，讓人覺得細雨、葉綻青是他的情人，他僞裝成一個身體正常的男人，爲此已經走火入魔。
被鐵飛花揭破身份，曹鋒出離的憤怒，激烈的連李瑾瑜也有些震驚。
這貨當了幾十年太監，難道還沒有習慣這個身份？這反應也太大了！
比曹鋒反應更大的是黑石的三位王牌殺手，雷彬面露不屑之色，彩戲師冷笑著譏諷，葉綻青滿臉不可思議。
葉綻青原本是個死囚，被判死刑的原因是新婚之夜殺死丈夫，這個判決並非屈打成招，她確實做過這種事。
原因很簡單。
葉綻青的新婚丈夫——不行！
所以葉綻青毫不猶豫殺了他。
葉綻青被黑石從死牢救出，被訓練成金牌殺手，她被轉輪王迷惑，誤以爲他是偉岸男子，有幾分傾慕之意。
既然轉輪王不是正常男人，而是一個太監，葉綻青立刻選擇背叛！
“王爺，他真的是太監？原來轉輪王竟然是個太監，我還以爲他真的能夠轉輪子呢，真是讓人感到失望。”
彩戲師冷笑道：“轉輪子？他連轉輪子的工具都沒有，嘖嘖嘖……”
葉綻青道：“王爺，只要給我一條活路，問我什麼我就答什麼，我纔不會對太監忠誠！他連廢物都不如！”
曹鋒厲聲道：“葉綻青，我對你也算不錯吧，你爲何要如此待我？”
葉綻青冷笑道：“知道我爲何殺死自己的丈夫麼？因爲他不行，你比他還要不如，因爲你根本就沒有！”
“你……”
“死太監，別礙我的眼！”
“我原本能夠變回正常男人！”
“做什麼夢，你以爲我傻麼？”
“我真的可以，我……”
李瑾瑜打斷了他們的話，雖然對於葉綻青背叛的理由很信任，但萬一他們是在用特殊的方式傳遞信息呢？
“曹鋒，僱主給你的酬金，就是羅摩遺體吧？你覺得羅摩神功再生造化的效果，可以生殘補缺，再長回來。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僱主應該給你半具羅摩遺體作爲訂金，你爲了獲得另外半具遺體，不得不孤注一擲。
可惜，你上當了，你的僱主只有半具羅摩遺體，另外半具在我手中。”
李瑾瑜面帶嘲弄之色：“你現在打算招供了麼？如果你招供，我會讓你湊齊羅摩遺體，或許在死之前，你可以變成完整的男人，你覺得如何？”
曹鋒激動地說道：“真的？”
李瑾瑜道：“當然是真的，我有必要對你撒謊麼？你有這個資格麼！”
曹鋒道：“讓我看看羅摩遺體，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我只想看看羅摩遺體，我只想要變得完整！”
李瑾瑜道：“來人，把他們四個帶下去分開審問，審問出結果後，送到王妃手中，不得有任何拖延。”
金吾衛上前，把四人押下去。
葉綻青擺明了要背叛，彩戲師從來都沒有忠誠，曹鋒對羅摩遺體已經走火入魔，雷彬還有什麼值得堅持的？
分開審問，比對真僞，只不過是一以貫之的謹慎，絕非製造囚徒困境。
鐵飛花道：“這些人很明顯是製造混亂的棋子，而且不是大棋子，是尋常的小棋子，他們知道的東西不多。”
李瑾瑜道：“還有呢？”
鐵飛花道：“爲了一枚棋子，僱主願意付出羅摩遺體，說明僱主很可能知道曹鋒是太監，非常瞭解黑石。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僱主本人也非常需要羅摩遺體，他故意把半具遺體送到曹鋒手中，以此來拋磚引玉。
畢竟，黑石落網之後，他們的一切都會被你給榨乾出來，羅摩遺體就此成了贓物，購買贓物並非難事。”
想要把黑石殺手定罪，只需要他們殺人的證據即可，別的全都用不到。
羅摩遺體這種“訂金”，完全沒有登記在冊的必要，畢竟辦案官員需要的是定罪，而不是完全的一板一眼。
想到此處，李瑾瑜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四個大字——玉座金佛！
玉座金佛怎麼來的？
從贓物中取出來的，只要把辦事的人嘴堵住，誰還能夠知道呢？
同樣的，辦理此案的官員，稍稍的擡一下手，誰會在乎一具流傳好幾百年的乾屍呢？說句不好聽的，把這東西存放在庫房，都會覺得有些晦氣。
活佛法身？
有劈成兩半的法身麼？
有被剖開血管經絡的法身麼？
把這玩意兒送去佛門，怕不是會引發某些狂信徒的暴怒！
留著晦氣，送禮送不出去，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誰出價最高，就把羅摩遺體交給誰，這叫大家三得利。
李瑾瑜道：“先去檢查幾番，於都督的安全最重要，看來我要給他安排幾個厲害的保鏢，免得被人刺殺。”
鐵飛花道：“會不會不方便？這算是逾越，而且於都督也不喜歡。”
李瑾瑜道：“我以朝廷的名義把四方城招安，然後從四方城調集高手，這樣就都正常了，古陵逝煙這些年收了數個天才弟子，送來一個就行。”
鐵飛花點了點頭：“你打算把四方城交給古陵逝煙？這太過顯眼了。”
李瑾瑜道：“不是古陵逝煙，是古陵逝煙的弟子，我怎麼可能把無上大宗師留在西域，當然是帶回金陵。”
鐵飛花道：“他會跟你走麼？”
李瑾瑜道：“當然！這可是我爺爺留下的遺產，最最寶貴的遺產！”
黑石殺手並未掀起太大的波瀾，相比於許笑一和虛若無，他們的實力實在是太弱，只能給兩位前輩解解悶。
于謙在虛若無的保護下，去處理大戰之後的收尾事宜，李瑾瑜則是迫不及待的詢問起水月洞天的事情。
距離棋王城大戰，已經過去足足二十二天，以鐵飛花的能力，在水月洞天做客二十天，該查到的都能查到。
鐵飛花道：“水月洞天的人全都是秦朝時期隱居，形成了一種怡然自得的和諧結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金錢紛擾，沒有權勢紛爭，每個人都樂觀善良，當真是一處世外桃源！”
李瑾瑜道：“就這些？”
鐵飛花道：“他們的文字，整體上以小篆爲主，但也有別的文字，童氏一族有數位長老，專門負責文字傳承。
夫君不是想破譯姬家的書籍麼？這些隱居數百年的遠古先民，就是文字的傳承者，可以輕鬆破譯大半書籍。
在咱們這裡，哪怕是虛先生，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確認三五個字，但對於他們而言，那就是日常常見文字。”
童氏一族確實是文字的傳承者。
他們隱居的時候，小篆雖然已經推廣開來，但別的國家的文字，以及更早期的文字，還是廣有流傳。
童氏一族隱居之後，有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因此文化傳承非常完整。
只要找幾個童氏一族長老，讓他們把那些散碎竹簡念出來，並解釋其中的含義，再讓書吏記錄成現代文字，破譯一卷竹簡，只需要一兩個時辰。
李瑾瑜撓了撓下巴：“這事兒需要做一些保密，並且正好可以用破譯書卷爲藉口，招攬幾位姬家的老古董。
這些老傢伙頑固不化，想要打動他們的心，就必須讓他們信服。
以前找不到比他們更博學，更擅長破解古文字的，現在有了童氏一族，他們怕是會忍不住跪下來拜師！”
李瑾瑜的話並無抱怨之意，也不是真的想給他們一些難堪，只不過這些老學究非常古板，性子也比較高傲。
在這些人眼中，李瑾瑜和文盲沒什麼區別，也可以說是粗魯武夫。
不給他們個教訓，這些老傢伙怕不是要翻了天去，真是豈有此理！
鐵飛花接著說道：“水月洞天內沒什麼新鮮事物，空閒時間極多，因此發生了大事，文字記錄會非常詳實。
我請一位長老唸了一遍，證明咱們當初的猜測沒有錯誤，確實有一批人不甘心隱居，離開了水月洞天。”
李瑾瑜道：“什麼時期？”
鐵飛花道：“魏晉時期，具體的時間數據，我已經記錄下來，讓虛先生他們推算一下，看看能不能對得上。”
鐵飛花擅長查案，但不是史官，也不是博學多才的大學者，水月洞天使用的歷法，和現在的歷法大不相同。
想要確定完整的時間，需要找幾個史官去推算，這事可以交給姬家的老古董去做，他們最擅長做這種事。
不僅擅長，而且樂在其中。
李瑾瑜道：“長生之謎呢？”
鐵飛花道：“這點一定要保密，童氏一族的成員，大多比較長壽，最年輕長老的也有一百三十多歲。
負責行醫的那位長老，今年已經一百五十四歲，身體仍舊非常健康。
年歲最長的金行長老，今年已經一百六十多歲，白鬚白髮，恍若神仙。
雖然他們無憂無慮，少了很多凡塵的煩惱，再加上內部元氣充裕，能夠健康長壽，但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我暗中統計過，水月洞天內部，超過一百五十歲的老者有四個，超過一百二十歲的老者，約莫十七八個。
大多數人的共識，是人類壽元能夠達到的極限，便是一百五十歲，能夠達到這等地步的，唯有菩提達摩。
達摩祖師何等高人？
體法神完美無瑕的絕代高僧。
他能達到的境界，別的人即便只是想要伸手觸摸，都是難上加難。
縱然是逍遙王那等無上大宗師，靠著北方極地的寒冰，到了一百四十七歲的時候，也已經是油盡燈枯。
水月洞天呢？
不僅長壽的老者極多，而且這些老者的武功，最強的那個，境界應該和你差不多，沒有修行延壽的秘法！”
李瑾瑜道：“這確實該保密，但世外桃源，豈是俗人能夠找尋到的？想要尋訪仙緣，還不如去海外仙島。”
鐵飛花道：“海外有神仙？”
李瑾瑜斬釘截鐵的說道：“海外沒有神仙，但是有無邊風浪，一個浪頭把船擊毀，就再也沒有這種想法了。”
鐵飛花聞言翻了個白眼。
這特麼也忒不是人話！
“童氏一族的武功怎麼樣？”
“雖然沒有無上大宗師，但有數位武功不俗的長老，只不過他們安逸了數百年時間，沒有戰鬥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