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如黑潮一樣的水鬼水屍已經(jīng)涌到了盧舍那大佛的腰腹。
金頁閃爍,鬼怪暴亡。
金頁乃是正聖之物,沾染多了鬼怪污穢也要黯然失色,自焚消逝。
我很爲老道擔心,因爲我看到包裹在他身上的金光已經(jīng)在慢慢黯淡。
那師婆仍在岸邊起舞,不過舞姿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絕豔之感,我遙遙看去,卻給我一種氣力不支,隨時都會倒下的感覺。
我心生一計,若這個時候能夠偷襲這老巫婆,將她揣進河裡……
那樣的話,這些考召上來的水鬼水屍將失去控制,它們會吞噬這裡的一切,而且有可能襲擊洛陽,在太陽出來前,它們是不會消失的。
我操,這麼可怖,可是任由這老巫婆這樣跳舞,伊河裡的水鬼水屍一波接一波涌上來,老道的金頁道德經(jīng)如果被消耗殆盡,我們還是個死啊。
小參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沒等我動手,自己鑽進了衣服裡。
我眼中的世界已經(jīng)變了,而我卻還是我,一直那麼渺小,我也嘆了口氣,將小望遠鏡搭在眼睛上,我只能通過我的眼,將這詭譎之夜所發(fā)生的一切記在心裡。
我現(xiàn)在才知道,殭屍呂布的目標並非黑爺,而是老道。
因爲我看見黑爺騰空的瞬間,殭屍呂布便拖戟飛奔起來,眨眼功夫便掠上了盧舍那大佛的肩膀。
竟然是如此快絕的速度!
殭屍呂布掠上佛肩,並未停滯,而是急步向佛頭奔去,我一看這情況,心一下就沉到底了,這下糟了,若是老道被幹擾,廬舍大佛一旦失手,後果將不堪設(shè)想。
就在這危機關(guān)頭,我看到黑爺如一道黑風向殭屍呂布捲來,殭屍呂布被阻,二人又在佛肩對峙起來。
可是黑爺打不過這貨啊。
殭屍呂布似乎被黑爺?shù)募m纏激怒了,發(fā)出一聲怒吼,手中重戟如同毒刺一樣,向黑爺脖頸刺來,黑爺雙臂握拳,將重戟硬生生格擋開來,但是殭屍呂布的戟法出神入化,甫一交鋒便化刺爲削,雙手翻拉重戟,月牙冷刃將黑爺肩膀化開一道血縫。
在我印象中黑爺?shù)慕罟菆皂g無比,堪比金鐵,但我現(xiàn)在卻看到黑爺肩膀的傷口汩汩流出黑血。
我急得直跺腳,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摳進肉裡,我都感覺不到疼痛,黑爺,加油啊,你不能敗的。
我不知道黑爺是否能感受到疼痛,但我卻看到他怒吼一聲,如一聲驚雷,身體如炮彈一樣撞向殭屍呂布,殭屍呂布反應(yīng)奇快,似乎早已料到黑爺會反擊,手臂回折,將重戟護在胸前,硬擋黑爺?shù)呐病?
黑爺一撞之威,剛猛無匹,殭屍呂布繞是有重戟護身,也被撞翻在地,滾了兩滾才站了起來。
黑爺一擊得勝,並未停滯,騰躍而起,雙臂握拳向殭屍呂布轟去。
殭屍呂布身法靈敏,拖戟後掠,輕鬆避過黑爺轟殺,然後轉(zhuǎn)身將重戟翻起,這一招甚是奇特,看的我也目瞪口呆。
我看見那重戟竟然劃拉著地面被殭屍呂布倒提而起,接著戟頭猛然掠起,殭屍呂布手臂一鬆,戟桿滑出,方天畫戟如靈蛇探水,向黑爺面門劈去,這一招如羚羊掛角,使的出神入化。
下位上攻,多是虛招,但是殭屍呂布這一招卻化虛爲實,並且威猛如虎!
我距離這麼遠都能聽到一聲巨響,那重戟毫無懸念擊中黑爺。
黑爺受如此巨力,直接被挑飛起來,我能清楚地看到黑爺胸腹被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黑血噴涌。
黑爺受此重擊,卻還沒有結(jié)束,殭屍呂布怒吼一聲,竟然一躍三丈,將重戟高舉過頂,然後如流星破空一樣,將黑爺砸飛出去,黑爺如斷線的風箏,打著擺子墜落,然後重重砸在佛肩上。
殭屍呂布落地,方天畫戟斜舉刺天,而黑爺卻沒有再起來。
我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也許到了最危急的關(guān)頭,才能體現(xiàn)出人性光輝的一面,我覺得我的想法好傻,一個普通人本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裡,但是我卻熱血沸騰起來,一向冷漠無情,膽小怕死的我卻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將虛弱痛楚的小小交給小參,而我卻沿著棧道瘋狂奔跑起來,棧道繞著十一尊大佛修了一圈,我現(xiàn)在正拼命向盧舍那大佛方向跑去。
黑爺,挺住啊,我竟然將你放出來,就不會讓別人肆意欺負你。
我一路狂奔,穿過托塔天王和文殊菩薩,當我來到阿難雕像旁邊的時候,因爲盧舍那大佛的灼灼金光讓我暴露了形跡。
有幾隻水鬼水屍發(fā)現(xiàn)了我,竟然直接從盧舍那大佛身上跳到阿難身上,向我撲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這怪物,水鬼水屍是兩種鬼怪,水鬼沒有人形,如一團爛泥癱在地上,渾身纏裹著綠藻和毛髮,看著就感覺很陰邪,尤其是當七八隻乾枯的手爪從藻發(fā)裡伸出來的時候,更令我汗毛倒立。
而水屍有人形,皮包骨頭,渾身慘白,皮膚腫脹潰爛,流出噁心的綠水,散發(fā)出刺鼻的惡臭。
現(xiàn)在我的面前就有四五頭這樣的東西,我沒有任何思考時間,因爲水屍已經(jīng)拖著扭曲的身體向我撲來,這鬼東西速度很快,而且手爪鋒利,我根本避無可避。
但是,我纔不會避呢!
突然我就好像撞到牆上一樣,接著天旋地轉(zhuǎn),等我恢復視覺的時候,我渾身已經(jīng)被水屍抓的稀爛,我強忍著疼痛,從褲兜裡掏出那張金頁,直接貼在水屍額頭,我摁著金頁的手掌感到一陣灼燙,水屍發(fā)出淒厲的慘叫,然後急劇膨脹,最後爆裂,化爲一灘肉泥,落了我滿身。
這金頁果然是寶貝啊。
不過我能明顯看到金頁經(jīng)過一次使用後,表面的金光變得黯淡了很多。
我將金頁護在身前,一路向前衝去。
在激爆三頭水屍,焚化兩頭水鬼後,金頁也在藍焰中化爲灰燼。
但是我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因爲我的面前還有一頭水鬼。
水鬼雖然行動不便,卻將逼仄的棧道完全佔滿,我根本無法避讓。
汗水從額頭匯聚在鼻尖,然後跌落到棧道的石板上,我能清晰地聽到汗滴撞在石板上的脆響。
水屍在我身上留下十幾道血口,臂膀胸腹都在流血,我能清晰地聽到血滴撞在石板上的脆響。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靜,第一次在一瞬間的時間裡領(lǐng)悟了永恆的真理。
我故作輕鬆地嘿嘿一笑,然後一邊向後蹣跚退著腳步,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香菸,點著,狠狠吸了一口,瞬間我感覺我渾身億萬個毛孔都舒坦到要死掉。
我將香菸吐掉的瞬間,開始奔跑,我從來沒感覺到我有如此力量,水鬼似乎看出來我要幹什麼,從身體裡伸出七八隻乾枯的手爪在空中亂抓著。
而我卻一步踏在欄桿上,飛身跳下了棧道。
因爲我看見殭屍呂布已經(jīng)棄了奄奄一息的黑爺,而向老道走去。
我人在空中,卻大喊大叫,狗日的呂布,你個三家姓奴,敢打我黑爺,我操你媽了個逼!
我話音未落,便重重摔在盧舍那大佛的肩膀上,而旁邊則躺著黑爺。
我這一跳,足足跨越了七米距離,我沒想到我真能從棧道上跳到大佛身上。
不過真的摔的好疼,我感覺我左腿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
我咬著牙,強用手撐著腦袋,翻了個身,卻看到殭屍呂布拖著方天畫戟,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掙扎著坐起來,使勁搖晃著黑爺?shù)母觳玻跔敍]有任何反應(yīng),黑爺雖然沒有呼吸,但是胸腹會起伏,可是我現(xiàn)在卻看不到。
黑爺渾身是傷,胸腹的傷口最是觸目驚心,從左胸口一直到腹部側(cè)肋,傷口兩側(cè)皮肉外翻,能夠看到裡面被挑斷砸折的筋骨,黑色的血液汩汩往外流著,我將衣服脫下來一邊哭著,一邊將傷口緊緊按住,但是傷口太大太深了,我的衣服根本無濟於事,瞬間就被染成了黑色。
黑爺,黑爺,你起來啊……
我現(xiàn)在恢復你西楚霸王的名號,狗日的動一動啊……
尼瑪?shù)模悴皇菤檶浦鯁幔迩陙砟銛?shù)老二嗎,趕緊給哥爬起來……
無論我怎麼罵怎麼喊,黑爺還是安靜地躺在地上,像一座黑色巖石,了無生氣。
我感覺到殭屍呂布已經(jīng)站在了我身後,我甚至能想想到他舉起那柄方天畫戟,然後瞄準我的脖頸,宣判我的死刑。
有這麼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閃回了好多畫面。
我想起了黑爺在臥室門外給我站崗。
我想到了小小做好飯菜等我回家。
我想到了小參坐在我脖子上撒尿。
我的內(nèi)心沒有恐慌和悲傷,而是充滿了淡淡的溫馨。
也許這樣死了,會有很多遺憾,但是我卻無悔!
我閉上了眼睛。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將我直接震趴下,我驚懼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那柄巨戟懸停在我頭頂,穿過戟尖的縫隙,我看到了殭屍呂布,看到了那個長髮如魔,白麪如鬼,眉目猙獰,脣齒如狼的呂布,古之戰(zhàn)神,竟然變成如此的妖邪陰魔。
巨戟距我頭頂寸毫,卻遲遲不落下來,而且我眼前的畫面卻慢慢四分五裂,巨戟裂了,殭屍呂布也裂了。
不,不對,是我和巨戟之間冰牆,是冰牆上的裂痕。
我一瞬間就想到了小小,我忍著傷痛避過巨戟,然後站了起來,小小和小參竟然站在佛肩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