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

白鷺披上外套, 走在承影身邊，不過幾步路就來到隔壁院子。

院子大門緊緊關著，裡面一陣鬧騰, 小河用力敲了敲門。不一會兒, 一個年輕男生過來開門, 警惕地探出一個腦袋, 見到承影之後眼都直了, 急忙把門拉開，有點結巴地問：“男，男神, 有什麼事嗎？”

白鷺側目，這也是承影粉絲？居然有男粉？！

承影淡定地問：“你們丟了什麼東西？”

男生意識到是他們的動靜把對方吵到了, 頓時漲紅了臉, 低頭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休息,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個同事的化妝包丟了, 她懷疑是組內人偷得，所以鬧得有點大……”

承影這回出奇的有耐心，聽他語無倫次地說完，點點頭，說：“可以讓我進去嗎？”

“當, 當然可以！”男生讓到一邊, 放三個人進去, 屋裡燈火通明, 他們通過院子, 走進房子裡，喧鬧的室內一瞬間安靜下來。

對於後勤人員來說, 平時是很難與明星正面接觸的，交流一般僅限於“X老師好。”這樣，誰都沒想到會把承影給引過來。

白鷺一踏入這房子就發現了不對勁，雖然人多陽氣盛，但這屋裡的陰氣卻非常重，不合常理。一片安靜中，他開口：“除了化妝包，還有丟其他東西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承影那挪到他的身上，一個滿臉憤怒的女生說：“就一個化妝包，那裡面的東西加起來價值兩三萬了，我兩個月的工資！”

白鷺知道女生的化妝品貴，但沒想到那麼貴，就那麼幾個瓶瓶罐罐居然要兩三萬！

他想了想，說：“我來提供一點線索把，今天下午我回來過一趟，當時隱約看到好像有黑影從這個院子跑出去，但是我一扭頭那黑影就不見了，當時我還以爲是錯覺，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屋裡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美術組的人面面相覷，過了會兒，組長站出來，高聲問：“下午有誰回來過？”

沒人吭聲。

組長又提聲問了一遍，說：“其他人有看到的也可以舉報。”

還是沒人吭聲。

氣氛僵硬了，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坐在角落裡的長髮妹子默默地舉起手，說：“我回來過。”

大家紛紛看向她，她長得比較甜美，小鼻子小嘴巴大眼睛，嘴邊還有兩個小梨渦。此刻她非常緊張，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暈，聲音都有點發顫了，“我沒拿李婉的化妝包，我只是有點冷，回來加件衣服。”

李婉瞪著她，眼睛冒火，不客氣地說：“剛纔我問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不是一天都沒回來過嗎？！我就說明明看到她往回走了，你們還不信我！”李婉說著，眼圈紅起來，看起來格外委屈。

長髮妹子抓緊衣領，往一邊人多的地方湊了湊，繼續說：“我回來的應該比白老師早，當時我在房間裡換衣服，聽到走廊上有動靜，我以爲是組裡的人，準備穿好衣服出去打招呼。”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茫然，“但是我拉開門後，一個人都沒有，整個二樓都沒有，我以爲是自己聽錯了，於是自己下樓。走到樓下的時候，我發現我的鞋子擺放的位置和我上樓時不一樣，因爲那時心裡急著要趕回片場，沒有在意這個細節，直接離開院子走了……晚上回來聽說李婉的東西丟了，我纔想起。”

美術組長長著一張四四方方的臉，板著臉的樣子很有震懾力，他眉頭緊鎖，質問：“這些線索爲什麼你之前不提？”

長髮妹子侷促地站在人羣邊緣，低著頭小聲說：“我怕沒人相信。”

美術組員工們神色各異，兩個看著像實習生的年輕男生開口爲長髮女生說話——

“組長，殷殷絕對不是那種人，再說了，她又不化妝，拿化妝包乾什麼？”

“對啊，邱姐平時那麼照顧新人，心地善良，怎麼可能會偷東西！”

和李婉站在一起的幾個女生紛紛露出無語的表情，其中一個留著栗色捲髮的妹子冷笑著說：“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整天畏畏縮縮好像被欺負了的模樣，拜託，我們有動手嗎？她自己一開始不肯承認回來過，那麼可疑，我們要求搜一下房間怎麼了！說她不化妝，不是我說，你們兩個大男生除了大紅脣還會辨認什麼？”說完翻了個白眼，把頭扭到一邊去。

美術組長瞪著捲髮妹子，“曉雯！閉嘴！”

曉雯“哼”了一聲。

白鷺和承影、小河三人杵在正門口進來的空地上，默默圍觀美術組內的大戲，內部關係似乎有點複雜啊……

組長說：“這樣吧，既然下午確實有人回來過，又沒人知道到底是誰，那我們就挨個房間找過去，爲了公平起見，女生房間由副組長池婧帶領所有女同事一起檢查，男生房間就由我帶所有男同事檢查。”

所有人都同意了這個方案，於是大家開始行動起來。男性工作人員的房間統統在一樓，總共八間，兩人住一間。女性工作人員的房間在二樓，同樣是雙人一間，一共有六間。

一樓大廳裡瞬間空蕩蕩的，只剩下白鷺三人。白鷺圍著大廳走了一圈，四處觀望，說：“好像確實不太對，整棟房子都縈繞著一股黑氣……這房子主人真的是出去打工了？村長是不是騙人？這有點像……”

兇宅啊……

最後三個字白鷺沒有說出來，承影提起步伐，走到大廳角落裡撿起一個東西——

一盞紅色的紙燈籠。

那個角落堆滿了道具，什麼刀、劍、面具、鐵鏈等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

紙燈籠放在一個箱子頂上，裡面是空心的，沒有燈芯蠟燭之類的照明用的東西。雖然是紅紙紮的道具，外表卻不失精緻，南瓜狀的殼子，墜在一根光滑油亮的樹枝下面，古樸生趣。

白鷺記得承影現在拍的這部電影叫做《尋燈記》，他打量著這盞貌不驚人的紙燈籠，說：“這就是你們大費周章要找的燈？”

承影搖頭，說：“燈上有邪祟留下的氣息。”

白鷺和小河聞言都湊近過去看，白鷺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奇怪了，“爲什麼我看不到黑氣？”

承影神情一滯，握住了白鷺的手，兩人手心貼手心，一股暖流自交接處涌入，白鷺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害羞，就被眼前的變化驚到了。

只見原先不起眼的紙燈籠周身包裹著一團黑氣，隔著紅紙，可以看見燈籠內一片漆黑，彷彿裝了一籠子的墨汁，墨汁中央浮著一個小光點，宛如燈芯一般，發出微弱的燈光。

“我去……”白鷺打量著詭異的燈籠，斬釘截鐵地說：“這絕對是我迄今爲止見過的陰氣最重的東西了，比鬼身上的還多。”

小河什麼都看不見，在一邊急得抓耳撓腮，他瞅了瞅承影前輩提著燈籠的手，猶豫著要不要冒死握一把，正在內心天人交戰時，美術組長帶著男員工回來了。

員工們正在交頭接耳，氣氛輕鬆，看來是沒找到東西。

也是，男人偷化妝品幹什麼，已經用過的，又不能拿去賣了。

組長看到承影他們還在大廳裡，似乎很驚訝，走上來說：“承老師，白老師，這麼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有戲……”一邊說著，他一邊順著承影的目光往下看去，掃過貌不驚人的紅燈籠，他的視線落在白鷺和承影五指相握的手上。

組長：“……”

白鷺：“……”

白鷺趕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握得久了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他順手在長款羽絨外套上擦了擦。

承影：“？？”

小河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往邊上退了幾步，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美術組長不愧是跟過許多劇組的老油條，見過大世面的人，他擡起頭“呵呵”一笑，說：“這個燈籠挺特別的，承老師哪弄到的？”

輕描淡寫地揭過剛纔那一幕。

承影冷著臉，反問：“我正要問你，這燈籠是哪裡來的？我在這裡撿到的。”他側過身指了指堆放道具的角落。

美術組長愣住了，他仔細看了看燈籠，搖頭肯定地說：“不可能，這不是我們組的東西，每樣道具都有入庫登記，我都認識，從沒見過這個。”

白鷺與承影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還想再問，樓上檢查完的妹子們嘰嘰喳喳地下樓來了。

副組長池婧搖頭說：“找過了，都沒有。”

組內的人都被撇清了嫌疑，那就只有可能是組外的人做的了，一個電影劇組的工作人員非常多，幾百號人，每天來來往往的，還真不容易確認目標。

李婉苦著臉靠在牆邊，她還挺明事理，知道自己冤枉了長髮妹子之後立馬跟人家道歉了，只是依舊沒有好臉色，估計平日裡就看對方不順眼。而且任誰丟了價值上萬的東西，都沒心情笑了，畢竟都是出來打工掙錢養活自己的普通人。

氣氛一片低迷。

時針已經指向12點。

最後還是組長站出來說：“行了，都大半夜了，先休息吧，在這坐著也不是個辦法，明天一早報警吧！”

李婉猶豫道：“導演那邊……”

報警勢必會影響劇組進度，而且傳出去對劇組名聲不好，會有負面影響，導演很有可能嫌他們組事情多，萬一要換工作室就麻煩了。

組長也是一籌莫展，嘆了口氣說：“明天再說。”

白鷺向組長提出告辭，人家都要休息了，他們自然也不好打擾。他指了指承影手中的燈籠，說：“這個能讓我們帶走嗎？”

組長客氣道：“喜歡就拿走吧！”

踏出門檻的時候，白鷺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長髮妹子的目光怔怔落在堆放道具的角落，她雙頰的紅暈更加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