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是凌眉來開的門。
湘菲沒有出來,像上次那個我至今不明白的特別日子一樣,她在廚房裡幫凌眉忙得不亦樂乎。唯一不同的只聽到菜刀飛快的撞擊著菜板,她沒有鳥兒般輕快的歌唱。
也沒有李浪。
我和凌眉的住處是一座山,一山不容二虎。有我的時候就不會有李浪,他只有揹著我和凌眉偷偷摸摸。
凌眉很熱情的對張哥和梅豔笑笑,然後讓我陪他們在客廳聊天看電視。她自己轉(zhuǎn)身又去了廚房。
我沒來得及給他們介紹。
也許是凌眉給梅豔的第一感覺太好,梅豔真正見到凌眉了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緊張,反是有些愧疚的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語。
她沒有心思看電視,好幾次想去廚房幫忙,都被我止住。
我怕她進(jìn)去,和她們聊得太多,漏出馬腳。有句話是,言多必失。
吃飯的時候,凌眉和湘菲都上了桌。
張哥坐在我身邊。
我坐在凌眉身邊。
桌上的菜很豐盛,我給大家斟酒。不是那晚的五粱液,是貴州的茅臺。
也許凌眉以爲(wèi)雲(yún)南和貴州靠得近,比起宜賓的五樑液來,張哥更喜歡貴州的茅臺。
張哥不看桌上的菜,也不看杯中的酒,他只把眼睛在凌眉和湘菲臉上游移。
好一會兒,他發(fā)出一聲感嘆:“改之,真不簡單,在茶樓的時候,我只以爲(wèi)……”
差點說漏了嘴,幸好他及時反應(yīng)過來,把那段話硬生生的吞了進(jìn)去,接著道:“卻不曾想到,你娃還金屋藏嬌。兩位哪位纔是弟妹?”
凌眉和湘菲只是笑。
沒有半點嬌羞,她們從來都很自信。
尤其是梅豔就坐在她們旁邊,雖然不是她們一樣的風(fēng)格,卻足可以和她們互相軒藐,她們更不會輸了自己的氣質(zhì)。
我也笑,我對張哥道:“任你選擇。”
我借用了梅豔的話,那天對著金魚缸裡一黑一紅的兩隻魚,我問她我是哪一隻時,她就是這樣回答我的。
張哥把眼睛停在凌眉臉上,剛要張口確定,又閉上。猶豫了會,又把眼睛望向湘菲。
這次湘菲沒有剛纔那麼笑得自然,她臉紅了,望望凌眉,又偷偷的掃了我一眼。
那一眼裡充滿嬌嗔。
然而我只是笑,並不替她解圍。
張哥還沒開口,她就生氣,責(zé)怪加抗議:“改之,你以爲(wèi)你是誰呀,是皇上嗎?天下女人都任你選擇?!”
張哥愣了,遇上了帶剌的玫瑰,他不敢信口開河。
我還是笑:“湘菲,對不起,我只是看張哥一見到美女就神情恍惚,兩眼發(fā)直,想開開玩笑。”
凌眉也笑道:“湘菲,至於嗎?就算張哥說你是,我也不會吃你的醋生你的氣,我們倆誰跟誰呀,我的你的不都一樣嗎?”
湘菲撲哧一聲笑了:“凌眉,你也取笑我?哼,我纔不稀罕呢,有些人只有你才把他當(dāng)個寶。”
一邊說,一邊拿眼斜我。
我笑,比先前還笑得有意思。
是的,很有意思,再漂亮再有氣質(zhì)的女人都她媽虛僞。湘菲到底有沒有稀罕我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卻偏偏要在大家面前故意做出一副看我不起的樣子。
我給她倒酒。
她卻不斜眼看我了。她把臉扭向別處。我知道,她還是故意的。
我懶得理她,她的酒杯已斟滿。
我拿起梅豔的杯子。梅豔看了看我,眼神很平常。
我也想故作平常,可是我的心卻莫名的有點虛。
湘菲不看我,只看梅豔。忽然道:“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我手輕微的顫抖了下。
梅豔人淡如菊,神態(tài)自若,微笑著問湘菲:“是嗎?你有沒有去過鳳姐火鍋?我在那裡上過幾年班,前不久纔沒做的。”
我手顫抖得有些厲害,一滴酒滴了出來,如冷汗。
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我竟忘了那晚我第一次與梅豔共眠,徹夜不歸,第二天凌眉犯闌尾炎我又去了姐家對凌眉置之不理,曾怎樣激怒過湘菲。她當(dāng)時就在電話裡說:“你會後悔的。”後來,梅豔果然就在那天被鳳姐打了,不得已偷偷搬出了鳳姐爲(wèi)她租的那間單身宿舍,匆匆的在大慶村找了間簡陋的出租房。
我知道,那事是湘菲乾的。當(dāng)時我以爲(wèi)是在凌眉的指使下。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湘菲私底下擅自作主也不一定。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凌眉沒有親自出面,即使知道有那麼個人那晚陪我過夜,但也不知道她就是眼前的梅豔。不然,凌眉那麼清高的人,先前開門看到梅豔時,臉上的笑容不會那麼熱情。更不會到現(xiàn)在,依然熱情如初。
梅豔自然是做夢也想不到,那天將她帶了男人回宿舍的事告訴鳳姐的,就是眼前這個對她似曾相識的漂亮氣質(zhì)的女子。
我欲拿眼睛去暗示湘菲,給我和梅豔留個面子,不要當(dāng)著凌眉揭穿。可是她根本就不看我,哪裡會注意到我的眼神。更何況,眉來眼去的,我又怕凌眉看出。
我又欲從桌子底下伸過腳去碰碰湘菲的腳。我想此時她應(yīng)該可以和我心有靈犀,明白我並暫且饒了我。就算她也許會忽然發(fā)現(xiàn)我原來竟那麼心虛,因而暗自得意,從此以此相挾,偶爾佔我點便宜,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得過且過了。
無奈,凌眉隔在我和她之間。我伸過腳去,勢必先要碰到凌眉的腳。
我正爲(wèi)難,心砰砰的跳得厲害,湘菲卻道:“哦,是的,我記起了,很久以前我和朋友去你們店吃過火鍋,走的時候手機忘了拿,還記得你當(dāng)時急急的出來給我,生怕我們走遠(yuǎn)了追不上呢!”
竟說不出的高興,那感覺完全是遇上了久別重逢的故人。
我一下子就心情大好,只是有些納悶。這麼說我那次錯怪凌眉了,她真的沒有指使湘菲去傷害梅豔?
我有些愧疚。
湘菲無限感慨,說:“時間過得真快呀,我和你初相見時,我還不認(rèn)識凌眉呢。現(xiàn)在重逢,我和凌眉都認(rèn)識好幾年了,看著她和我的同事”終於把眼睛看了看我,“戀愛,同居……”
湘菲一向口直心快,我沒想到她的感情竟也如此細(xì)膩,還是個煽情的高手。
一時滿時寂然,大家都默默的低頭,暗想從前。
當(dāng)梅豔再次擡頭,和我眼神相遇時,我看到她溫柔的眼睛是那麼傷感黯然。
凌眉忽然對張哥道:“你表妹什麼名字?改之也真是的,也不給介紹介紹。”
明明是問梅豔的名字,她卻不看梅豔去看張哥。
張哥對著凌眉,瞠目結(jié)舌,竟一時答不上來。
狗日的,這表現(xiàn)也太差了。我不是給他反覆強調(diào)過人家不問,就不要主動去提及,更不要無話找話,言多必失,但人家若問,就得做到應(yīng)答如流嗎?
我本來大好的心情,又一次無比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