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殿地下。
昊陽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間面積極爲廣闊的實驗室。
說是一間，在這實驗室裡卻有著不少半擋的隔斷將其劃分成不少相對清晰獨立的區域。
此時，昊陽就在這間實驗室的其中一個由隔斷所獨立出來的區域裡。
這個區域大約三四百平米的樣子，說起來也不算小了。
只是由於這裡縱橫交錯的擺放著三排弧形控制檯，在區域的中央又有著一個碩大的立式維生培養艙存在，所以實際留給人能夠走動的空間也就是其中留出的一兩米的相隔的空隙而已。
當昊陽來到實驗室內的這個隔斷所在的區域之後，他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距離立式維生培養艙最近的那個控制檯前、看向了那在控制檯上顯示的、實時變化的各項數據。
這些數據同樣是由龍文寫就，只不過比之凌千寒所認識的龍文要更爲古老而神秘，是一種只在天庭早起使用過的原始龍文，其形狀看起來更像是一堆千奇百怪的堆疊在屏幕上的裂痕。
而就是看著這些裂痕所記載的數據所闡述的各項信息，昊陽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在作陪趙夢琪的時候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隨手找來了一張椅子不當不正的坐下，半倚著椅背，看著眼前的立式維生培養艙內的人、昊陽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所聽說過的一個傳說。
那是一位華胥氏的初代神明給他講述的傳說，講述的是有關初代神明的故事。
最早的初代神明是一羣無家可歸的人，因爲他們在種族的一些關鍵性的抉擇中浪費了太多的機會、誤入了歧途。
而讓他們認識到這一點的，是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完美生物”。
這個完美生物的正式名稱編號叫做什麼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可是在這些“無家可歸”的初代神明口中，它被叫做“彼”。
彼被初代神明們稱作是生物科技的極致、有著宇宙中最爲完美的生命序列的生物，它一度被初代神明們認爲是文明同時進軍物質、空間乃至精神三個無限領域的希望。
當然，從結果上來說無疑彼辜負了初代神明們的期望。
然而不得不說，單純從生物乃至生命序列的角度來說，彼這種生物確實是完美的。
因爲它的產生便是通過完美的融合所有已知生物的生命序列而實現的。
這是一個經由天皇賜福、地皇臨幸的生物。
彼天生就能從外界汲取合適的能量完成對於任何生命序列的穩定轉換，神明甲冑的出現就源於對彼這種特性的研究。
而在此之前，初代神明所在的文明也頂多是進行生命序列的變動和調整強化自身而已。
這種飛躍式的技術革新乃至發現是初代神明們從未想過的事情，也是初代神明們對其給予厚望、認爲可以通過對它的後續研究進軍多個的無限（研究）領域的緣由。
而由於新生的彼是脆弱的，所以初代神明們給它披上了一層皮。
這層皮讓彼有了自由、從此被稱爲“彼”，也成爲了初代神明們無家可歸的伊始，讓他們知道了爲什麼生物科技不屬於無限領域。
有了皮的彼學會了交流、僞裝、謊言和嫉妒。
能夠變換成任何模樣乃至生物的它在極短的時間裡就通過一副完美的外表和滿足近乎任何可想象外在的能力變成了整個文明最受歡迎和喜愛的人。
而悲劇在於彼很聰明，聰明到它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源自外在的這層皮，而它的本身由於融合了太多的生命序列，早就成爲了一個由不同細胞組成的、獨立的、醜陋的生命個體。
說起來到也不是它的造物主們希望彼是醜陋的，而是任何一種生物在完整的接納了無數的生命序列之後也必然會喪失本來的形態。
可是這並不耽誤彼認爲自己的本體是醜陋的、不堪的，尤其是有著那個完美的“自己”做對比的時候。
所以彼身爲一個獨立的生命產生了完善自己的念頭，也產生了對自己那層皮的依賴和嫉妒。
通過自己可以任意轉換生命形態、生命序列的能力，彼開始了自主的、不爲人知的對初代神明現有生物技術更深層次的研究。
在研究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裡是整個初代神明文明科技的爆發期，由於彼自身就是最好的參照物，所以它可以很輕易的打通那些與之相關的、能夠觸類旁通的科技樹。
然而由於彼並不是一位科學家、彼的最終研究目的是“脫皮”，所以它很快就開始不滿足於用各種實驗素材進行研究。
終於，在某一天開始，它把目光凝聚在了“皮”所變換、所代表的審美觀的源頭，也就是初代神明身上。
初代神明成爲了彼的實驗品，這是整個文明噩夢的開始，也是彼個人絕望的開始。
由於整個文明尚且不曾涉足無限領域的研究，所以初代神明們也不曾知曉生物科技的盡頭就已然是彼本身了。
同樣，彼也不曾知曉。
所以彼堅信它的創造者們所說的，它可以通過研究瞭解物質、瞭解空間，它可以讓“彼”生出屬於自己的“皮”，而不是現在這般披著一層可悲的皮。
可是等待彼的卻註定是絕望。
因爲生物之所以是生物，就在於它是一個多個無限領域相互平衡的最終結果。
這個結果是具有終局性的，唯有徹底的洞悉物質亦或空間方能實現精確變更。
然而身爲無限領域，倘若能夠徹底洞悉，又怎會是無限？
所以彼在歷經無數年的時間也不曾完成自己夢寐以求的“脫皮”，也沒有認可自己成爲一個初代神明。
而在這無數年裡，初代神明的社會由於彼的研究陷入了恐慌、混亂、災難、畸變……
偏偏由於彼可以變成任何人，所以從未有人可以找到、阻止彼。
直到身體素質在漫長歲月裡實現滿點的彼壽命終結，初代神明所在的母星甚至星系都已然不再適合初代神明們生存了。
準確的說，是生存在這裡的都已經不是彼心心念唸的那個族羣了。
因爲這裡已然變成了一個充滿混亂、疾病和死亡的絕地，茍延殘喘著的也都是彼在漫長歲月裡的失敗造物。
而初代神明也不曾是出生在這些地域星球上的人。
他們生存在空間站裡。
因此倖存，也因此無家可歸。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不是有關初代神明的那個故事，而是昊陽的思緒。
因爲他身前的控制檯上正發出陣陣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昊陽擡頭望去，立式維生培養艙內漂浮著一層由不知名材質形成的皮。
望著這層皮，昊陽點下了控制檯上代表下一步的按鈕。
只見那層皮向著懸浮在營養液裡、位於立式維生培養艙正中的一個人形身影飄去。
那個身影一個有著近乎人形卻好似糜爛的肉泥般的東西。
她在營養艙裡一動不動，顯然是陷入了昏迷狀態。
那層皮沒多久就碰觸到了她的身體並且很自然的順著她的身體將其包裹了起來。
隨著皮的約束和覆蓋，這個陷入昏迷的人形的五官也在逐漸的變得立體起來。
望著那逐漸在培養艙內具有完整形態的身體，昊陽不由自主的呢喃道：
“彼嗎？倘若它本就是人，是不是會更完美一些？”
就在昊陽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培養艙內人的容顏也徹底的顯露了出來。
她是塗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