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態其實不難理解。
就好比現代人穿越到古代，面對古代人的言行，也會有這樣的超然心態。
即便自己所想與所有人都不同，也會相信自己是正確的。
包括沈逸自己。
在第二個世界的時候，面對西方網絡上各種謾罵、詆譭，他也毫不在意。
這同樣是源自於上位者的超然心態。
而現在。
沈逸在武曌的眼中，看見這種超然。
“你們呀，太容易被影響了。”武曌看著這三人，無奈的搖搖頭，眼眸深處有著淡淡的失望，“不同的人說出來的話語，有著不同的地位，不同的意義，很多情況下僅僅代表著說話人的內心，也僅此而已。”
正如沈逸所看見的那樣，武曌一開始就沒有將這些人的話太過放在心上。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
武曌似乎從這些話中，分析出了其背後的信息。
李承乾等人一時沒有理解武曌話語中的意思，但這兄弟兩互相看了看，都不好拉下面子詢問。
幸虧還有長樂公主。
李麗質歪著脖子問道：“曌姐姐，難道這些人都在撒謊？”
“不，對於他們自己而言，只怕都覺得自己說的是真話。”武曌搖搖頭，擡起眼眸看了眼兩眼茫然的的李承乾二人，出聲問道，“你們覺得，此地民風如何？”
“這......”李承乾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方纔一些人破口大罵的模樣，也只能含蓄的說道，“先秦之地，民風自然彪悍。”
“不只是彪悍吧。”武曌的眼角間帶著些許的笑意，“方纔一路走來，此地年長者中，有四分之一的人都受過墨刑，只是用疤痕或者淤泥遮掩。”
“啊？”三人都是嚇了一跳。
墨刑，就是給犯錯的人臉上刺青。
這麼說，這個地方竟然有這麼多的罪犯？
“我看那些受過墨刑的人，大多有三四十歲，只怕是前朝時候的罪犯，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這個村子裡的人，是匪徒落戶爲民。”武曌語氣肯定。
所謂的匪徒落戶爲民，其實就是戰亂時期的土匪，在天下安定之後，爲防止自己被清算，而尋一個村子安定下來，搖身一變，重新成爲農民。
好一些的，就自己開墾村子。
有作惡的，直接霸佔別人的村子，將一村人殺光。
這在大唐立國的初期，是切實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武曌之所以這麼肯定，除了一些人臉上的墨刑外，還有這些人的言行舉止。
一個個都是偷奸耍滑，爲了一點蠅頭小利便醜態畢出，惡言惡語時更是面目可憎。
可謂之刁民。
這樣的民衆，很難想象在民不聊生的戰亂時期，他們會老老實實種田。
武曌對於刁民並沒有什麼惡感，她心中清楚，所謂刁民，大多是因爲環境，山窮水惡出刁民，在吃不飽的時候，哪怕是些許的蠅頭小利都能夠增加活命的機會。
只不過，這些人所說話的可信程度，自然是要大打折扣。
哪怕是李承乾等人，在武曌點明這些村民可能會是匪徒出生之後，都是嚇了一跳。
再回過頭去想他們口中說的話語，已是完全不同的心態。
這便是所謂的認知反轉。
在現代社會，這種情況更加明顯，大部分人的認知都會隨著輿論的反轉而反轉，甚至是再反轉，再再反轉，唯有少部分人，才能不受輿論的干擾，迴歸事件本身。
這種才能，對於協會的成員而言，甚至可以說是基本的能力要求。
畢竟，協會成員要面對的，可是一整個世界，在末日之下的聲音。
當然，這要求其實不難達到。
身處的身份地位不同，就會天然營造出超然心態，沈逸自己未必是那少部分人之一，但是，他的身份，他的能力，就決定他自身具備這種超然，不會被輕易干擾。
然而，武曌卻沒有這種條件。
她純粹是憑著自身的能力，排除了干擾，直達事件本身。
“真的不錯。”沈逸再一次稱讚道，“心態，觀察力，性格，都是上上之選，身在局中而能夠觀察全局，丁香，你可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不只是這樣，她本身就是個好苗子。”丁香不僅僅嘴角含笑，就連眼角都帶著笑意，她鮮有這麼高興的時候，“艦長請繼續看下去吧。”
沈逸沒有說什麼，但顯然更期待了幾分。
發現問題很重要，可是解決問題更重要。
此時的李承乾等人仍然處於被反轉的震驚之中。
“難道......這些刁民真的敢欺騙我等？”李承乾似乎是有些難以置信，還有些惱怒，“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要知道，他剛纔可是被嚇了一大跳，以爲這裡真的是官官相護，甚至連地府和馭鬼司都捲入進來。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現在忽然發現，可能是被這些刁民騙了，怎麼可能不惱怒。
李泰更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立刻讓侍衛踏平這裡。
“他們自然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武曌輕輕搖頭，“我已經說過了，他們說的那些話，只是他們自己認爲的，當然，少不了添油加醋，斷章取義，惡意詆譭......走吧。”
“去哪？”李麗質下意識的問道。
“自然是去正主家。”武曌揚了揚白皙的下巴，“大家都往那邊去了。”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周圍的不少學子，都開始朝著一個方向趕過去，甚至有一些人已經卷起了袖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仙賜學院不僅僅教授知識。
同樣教授修行之法。
這些學子大多有氣血修爲在身，或許不算很強，但這麼多人，教訓一個鄉紳，根本就用不著侍衛。
李承乾幾人也看出了什麼，頓時額頭冒汗。
“不好！”李承乾已經加快了腳步。
如果真的如同武曌所言，這件事另有乾坤，而這些學子卻被刁民欺騙，做出了什麼錯事，那必然有損仙賜學院的名聲。
只怕到時候，世人皆稱，仙賜學院的學子是非不分。
甚至更嚴重點說。
有辱“仙賜”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