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就沒有享受過父愛的董鈴兒,在董天成父愛般慈祥的眼神下,整個人都被徹底的融化了。
心中最後的那絲忌憚和不安,也隨之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
或許如此的緣故,所以董鈴兒絲毫沒有避諱的撲在了董天成的懷裡,且用手揪了揪董天成頭上的刀統指揮使的官帽,撒嬌般的說道:“父親還沒睡,鈴兒怎麼可以睡?”
董天成苦笑著整了整自己頭上的刀統指揮使的官帽,然後用手指頭颳了一下董鈴兒的鼻子,故意板著臉,教訓道:“鈴兒,你看看你,你這像什麼樣子?你今年十四歲了,是大姑娘了,這樣不好,免得讓外人看到,將來找不到婆家。鈴兒,我警告你,到時候找不到婆家,你可不能朝著爹爹哭鼻子啊?!?
“父親,鈴兒不理你了?!币宦犚o自己找婆家,董鈴兒小嘴一撅,“人家纔不要找婆家,人家要一輩子跟父親大人在一起。”
“你這傻丫頭,盡說傻話,姑娘大了,那有不嫁人的道理?!倍斐蓮膽蜒e掏出一個包著熟肉的小布包,將其遞塞到董鈴兒的手中,“曉得你這個鬼丫頭肚子又餓了,喏,這是爹爹晚上偷偷藏起來,你給吃,吃了趕緊睡覺去吧,熬夜,會老的,成老姑娘的。鈴兒成了老姑娘,就更沒法找婆家了。”
董鈴兒並沒有接董天成手裡包著熟肉的包裹,而是看著董天成,滿臉都是疑惑的神情。
董鈴兒這般神情,徑直看愣了董天成。
自從董天成認董鈴兒爲乾女兒後,董鈴兒還是第一次這樣疑惑的看著董天成。
“你個傻丫頭,怎麼了?爲何這麼看著爹爹?莫不是爹爹臉上有花?”
“父親,您是刀統指揮使,是這些人的頭頭,爲什麼還要偷偷的藏吃的?”董鈴兒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鈴兒跟奶奶流浪的時候,見過那些當官的,都是大魚大肉,根本不像爹爹這樣,一點熟肉還要偷偷摸摸的?!?
“鈴兒,爹爹雖然是刀統指揮使,是他們的頭,但爹爹也不能多拿多佔,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吃不飽飯的人了,跟他們相比,爹爹這算好的了?!倍斐捎檬置弮旱念^,給自己尋了一個看著特別高大上的理由。
至於這個理由,董鈴兒能不能聽懂。
就不是董天成所要考慮的了。
董天成心裡是不希望董鈴兒聽懂的。
因爲只有聽不懂,纔會顯得很是深奧。越是深奧,越是能讓董天成看著高大上。董天成越是顯得高大上,越是能襯托出他憂國憂民的一幕。董天成越是憂國憂民,董鈴兒纔會越發的認同董天成這個義父。董鈴兒越發認同董天成這個義父,纔會死心塌地的與董天成站在一線,繼而成爲董天成手裡最爲強力的武器。
殊不知。
董天成想錯了。
聰慧過人的董鈴兒,在董天成話語剛落的瞬間,便明白了董天成話語裡面的意思。
正因爲聽明白了董天成話語裡面的意思,董鈴兒才覺得董天成有著與旁人不一樣的地方,這個與旁的人不一樣的地方折服了董鈴兒。
“父親,您能講講您的過去嗎?”
“爲父小時候爲了吃飽飯,就去南少林寺當了和尚,那時爲父的夢想,是當南少林寺第一武僧,後來在達摩院武僧入院的考覈中,那個與爲父爭鬥的師兄見武功不如爲父,便出手耍詐,爲父憤怒之下,出手教訓了那個師兄,沒想到那個師兄的師傅,是達摩院首座。因爲這件事,達摩院首座將爲父和爲父的師弟,一起逐出了南少林寺,被驅逐出南少林寺後,爲父跟那位師弟一起流落江湖,也正是因爲流落江湖,才嚐盡了人間百態,曉得世間艱難,民衆之苦難,後來因緣際會之下,爲父當了兵,然後立了功,當了刀統指揮使。”董天成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過去說給了董鈴兒聽。
依著董鈴兒的聰慧,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將董天成的過去所往打探的一清二楚,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實話實說的好。
現在說了,會給董鈴兒一種信任的感覺。
畢竟交人交心,誰也不想自己的親人對自己藏著掖著。
“父親,您的那位師弟那?”董鈴兒將話題轉移到了張君寶的身上。
“鈴兒,爲父的那個師弟,跟我鬧翻了。他被一幫江湖豪傑所忽悠,成了跟朝廷作對的叛賊,而爲父卻成了爲朝廷效力,爲官家盡忠的將軍?!倍斐煽粗^上的星空,惆悵的同時,也給張君寶扣了一個朝廷叛賊的屎盆子。
“爲什麼會這樣?”
“道不同,不相爲謀。”董天成靈機一動,依著自己的理解,講說了起來,“爲父的那位師弟,聽了一夥所謂的、自翔爲江湖正義的武林人士的話,認爲整個天下,所有的官員全都是貪官,所有的官員,全都要死在他們所謂的行俠仗義的手段之下,甚至就連搶劫官銀這樣大不敬的事情,也都認爲理所當然了起來。鈴兒,你說他們一幫江湖人士,一不勞作生產,二不販賣商品,卻整日大手大腳,花錢不計其數,他們的銀錢從何而來?”
董鈴兒愣住了。
這個問題,她從沒有想過。
董天成沒有理會董鈴兒,繼續加著自己的砝碼,“這些人,搶劫千數銀兩,卻僅僅拿出其中數十兩銀子來救濟民衆,換取一個行俠仗義的名頭,繼續遊蕩在江湖之上,做著不法的事情,就如我們昨天遇到的劫道匪徒,明明是爲了自己享受,卻非要尋個劫富濟貧的名頭,爲父的那位師弟,便在一夥江湖人士的鼓動下,做著禍國殃民的事情。他們也不想想,官銀一旦被他們給劫走,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他們劫走銀兩的這個黑鍋,最終還是要落到那些已經貧苦到極點的老百姓的頭上的。許多老百姓,本可以避過這個禍事的,但就是由於他們這幫自翔爲江湖正義人士的存在,使得這些老百姓個個家破人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而爲父的那位師弟,卻是不該管這些事情的,做事情,全憑自己喜好,爲了一個行俠仗義的虛名頭,至很多百姓安危與不顧?!?
一番大義凜然的話,令董天成在董鈴兒心目中的形象,瞬間變得偉岸了起來,好半響後,董鈴兒纔回過神,喃喃了一句,“父親的教誨,鈴兒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