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出師了麼?
我不知道。
更不知道老喬、大包總他們看見如今的我,會不會有些許欣慰。
回到別墅,當我躺進浴缸,將身體泡在水中,腦子裡莫名冒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今天,恐怕是我到了東南亞以來過得最長的一天,好像各種雜七雜八的事都匯聚到了這一天,讓我明白了什麼叫百感交集。
其中感觸最深的,就是和安妮在夜裡的這次交涉。
這都不是用一手託兩家能解釋的清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我本應(yīng)該無條件服從生我養(yǎng)我的國家,又藏了私心的希望可以通過這次交涉,讓剛剛到手的地盤能發(fā)展的更好。
“老許。”
筱筱穿了一件黑色吊帶裙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端著菸灰缸,菸灰缸裡還放著煙,就這麼進入了浴缸和我坐在了一起,完全不在意身上的衣服被水泡溼的靠在了我懷裡。
啪。
我用沾溼的手,點燃了一根溼了一點點香菸,筱筱則一動不動的說了一句:“我彆扭。”
“我也彆扭。”
我一手摟著筱筱,一手夾著煙,抽著打溼後的香菸說出了這句話。
我倆是真彆扭,礙於身份,只能用這種態(tài)度去和安妮交涉,既沒有談判時該有的兇狠、也沒有同一戰(zhàn)壕裡的信任。
那時,筱筱突然轉(zhuǎn)過了頭,我看見了她目光裡沒有說出口的每一句話。
她想說:“要不,咱們走吧。”
我想說:“咱們?nèi)绻颤N都不管的離開,那整個佤邦又會變成了之前的樣子,甚至還會在戰(zhàn)火紛爭中,成爲真正的地獄……”
她把頭扭開了,然後低了下去。
我覺著在我倆無言的交流中,我想說的話,她可能一句都不信。
我也不信。
“水涼了,出來吧。”
筱筱起身離開了,在浴室內(nèi)只剩下了我。
就像是我用虛僞罩住了自己,隔絕了全世界。
從浴缸裡出來,我拿浴巾擦乾淨了身體,當站在全身鏡前再看自己,忽然有點不認識了。
這還哪是那個整天在工地上出苦大力到練出了一身腱子肉的我啊?
曾經(jīng)曬出來的黝黑變成了長期熬夜的黃,原來強健的身體已經(jīng)滿是贅肉,就連下巴上,都出現(xiàn)了層層疊疊……
我都不忍心看自己的肚子!
不喘氣都能看見兩側(cè)的游泳圈,兩側(cè)!!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當我從洗漱臺上拿起手機打算回臥室,按亮了手機屏幕以後纔看見日期,原來我都來到東南亞整整兩年了。
我怎麼覺著這兩年的時間,好像一眨麼眼兒就過去了呢?
回到了臥室,我和筱筱背靠著背躺在牀上誰也沒說話,似乎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而月光下的我,卻在仰頭看向窗口的那一秒,下意識的將視線看向了東方。
那是家的方向……
家……
……
我一宿沒睡,在早上六點從牀上爬了起來。
同時,我還非常肯定筱筱也躺在牀上一宿沒睡,我們倆在後半夜四點,翻過身的那一刻,竟然同時睜開了一隻眼去偷著查看對方的狀態(tài),一瞬間,被雙方抓個正著,然後露出了微笑。
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失眠了。
躊躕在進與退之間,就像是生活中比比皆是的爛好人,明明有機會拿捏對方,或者是已經(jīng)拿捏住了對方,還要裝孫子似的,講兩句道理來證明自己其實本心不壞。對,這就是我想對安妮表現(xiàn)出來的,因爲她代表著的,是我永生永世都不會背叛的國家。
邦康市政府。
當我在清晨06:20走出電梯,並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時,屋子裡大量資料都消失了,而於老師卻依然坐在我會客區(qū)的沙發(fā)上拿著掌上電腦在查看著資料,民生則坐在另外一邊,擺弄著剛領(lǐng)到手的一把新槍。
“你們怎麼這麼早?”
我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很隨意的打了聲招呼。
民生回頭看了我一眼,迴應(yīng)道:“我是剛到,她是一夜沒睡。”
“睡不著啊。”
於老師順著話茬往下說道:“我對比了一下邦康和東邊一個小縣城的GDP,還不是挑的發(fā)達地區(qū),是邊疆山溝裡的小縣城……”
“你就不該對比。”我沒讓她繼續(xù)往下說,因爲那就不是你應(yīng)該追趕的目標,老金家都不敢往東邊扭頭,你還看上了,人家好歹還達到了東邊八十年代的經(jīng)濟水平呢。
“許爺,咱們有了邦康,也算是有了個都城,你說咱們怎麼才能狠狠刺激一下這兒的經(jīng)濟發(fā)展,讓老百姓也知道知道什麼叫知恥而後勇?”
那一瞬間,我止住了腳步,將馬上就要繞回到辦公桌後面的身形止住,強行將自己拉了回來說道:“真想聽?”
於老師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後,我這才走了回來,就坐在了她對面。
我覺著,這件事我還是有一定發(fā)言權(quán)的,畢竟,我就來自東邊的國家,還來自那個國家的東北。
“那我就和你們說說。”
我給他們講述了一段歷史。
一段,囫圇半片的歷史。
從洋人用銀子衝擊整個國家的貨幣市場導致閉關(guān)鎖國講起,隨後跳躍到了倭寇犯邊,人家都在發(fā)展的時候,我們還在朝堂上鬥心眼,以最終誰能登上史書論英雄,將一切科技都視爲奇淫巧技。
再到已經(jīng)成爲落後國家的我們讓人狠狠打了臉,用機槍幹掉了一整支軍隊,還說征服這個國家只要十幾個人……
最終,講述到了那場恢弘的大戰(zhàn),講述了什麼叫落後就要捱打,可這個國家的人硬是憑藉一寸山河一寸血將其擊退。
用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將我所瞭解的東西都說出來時,可這還不足以講述出那段歷史的萬一,但是就這點玩意兒已經(jīng)足夠給於老師和民生聽得一愣一愣的了。
這一秒,我才從於老師的話語中聽到了他們對那場戰(zhàn)爭的瞭解,原來,他們只是知道二戰(zhàn)時我們擊敗了島國,對於那場戰(zhàn)爭的瞭解,只限於這一句話……好像根本沒聽說過那麼多場駭人聽聞的戰(zhàn)鬥,更沒聽說過那些罄竹難書的罪行。
也同樣是這一秒,我好像知道了自己爲什麼會和安妮交涉完以後,會覺著彆扭。
就像於老師問的那句一樣:“爺,你怎麼記得這麼多……”
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是每一個華夏兒女都應(yīng)該記得這麼多麼?我這都算少的!”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對這片土地有多麼捨不得!
“等會!”
民生忽然叫停了我們的對話:“這和邦康的發(fā)展有什麼關(guān)係?”
於老師替我解釋道:“佤邦的人如果不像東方巨龍一樣,狠狠疼這麼一下,是不可能明白該怎麼發(fā)展的,哪怕是你給所有人都送到課堂上,挨個拎著耳朵教他們也學不會。”
“那怎麼辦?”民生很擔憂的看向了我。
於老師生氣的瞪了他一眼:“許爺說的話你還沒聽明白麼?”
民生:“他說什麼了?”
“開放啊!”
“徹底讓邦康開放,讓所有想掙錢的人都過來,讓他們?nèi)ヲ_這些愚民,讓他們從愚民手裡的辛苦錢都拿走,直到有一天把這些人逼急了,你不用去教,他們自己就學了!”
我一下就轉(zhuǎn)過了頭:“我是這個意思麼?”
我發(fā)誓,我只是想闡述一下落後就捱打的事實,沒想說最後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