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懵了。
“可是你讓我打開棺材…”
“你們打在他身上的縛魂釘，是假的，並不能讓他無法投胎，假以時日，會讓他化成厲鬼，尋你們仇怨。”
雲渺繞著棺材走動，隨著她話音落下，打在他柿子裡的釘子一點點脫落。
“什麼！”李大氣憤的跺腳：“我們被騙了！”
李五臉色也不好看。
“況且。”
雲渺道：“他這一口氣不嚥下去，與他有關的血緣關係都將不得善終。”
這下所有人都白了臉色。
李大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李二李三愁雲滿面，只有李五無所謂，十分淡定。
“如果我們現在願意好好照顧他，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受到懲罰？”李大抖著聲音。
雲渺沒有回答他。
李五譏諷的看他一眼。
一個瘋婆子從賓館裡跑出來，抓起地上燒火的盆重重砸在李大頭上，尖銳著嗓子罵：“你怕什麼！他做那麼多孽都不怕報應，我們怕什麼！啊！怕什麼！”
李大低著頭任她打。
李二李三抿著嘴巴沒有說話。
周浮生已經和人羣融爲一體了。
他清清嗓子，若有所思的問：“這是誰啊，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李大的媳婦，年輕的時候就瘋瘋癲癲。”有愛八卦的立馬接話。
“聽他們說這李老頭好像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那死也是活該的。”周浮生繼續問，
“胡說！”有人憤憤：“李老頭是鎮上的大好人，這鎮上多少人都被他救過！我看就是他們嫌棄李老頭老了，沒用了，要把他弄死，現在沒有弄死就要抹黑他！”
“是啊，李老頭多好，咱們鎮上年年因爲打…出了多少事，要不是李老頭，咱們能好好在這裡嗎？”
“現在李老頭管不上事了，就覺得他沒用，卸磨殺驢，讓他趕緊死，好繼承賓館分家業唄。”
周浮生聽出個大概意思。
李老頭是鎮上有名的大好人。
經營著一家賓館。
有點子本事，像昨天晚上那種情況，有人在三更天出事，李老頭能幫忙救人。
現在李老頭沒有這個能力了。
於是所有人都認爲，李家人卸磨殺驢。
這邊李大媳婦打的李大滿頭都是血，他沒有躲，也沒有生氣，只在婦人打累之後，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我只是害怕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有人欺負你怎麼辦！”
“哼哼。”李大媳婦道：“不會有人欺負我的，他死了，你死了，我就高興死了！”
李大猛的擡起頭，滿臉愕然，兩行淚混著血朝下流。
“你…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你也就不活了是嗎？”
一旁圍觀的周浮生：“？？”
大哥，人家是這個意思嗎？
要不你再聽聽呢？
“我…我太高興了，你等著，我不救他，我就等他死！”李大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李大媳婦則是目光開始呆滯，顯然精神狀態開始變差。
李五冷冷瞥一眼自家大哥，對著雲渺輕輕垂首：“小姐，請您明說，我們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
李五問：“那口氣你有辦法解決吧。”
雲渺看她一眼。
李五嫵媚一笑：“你說，你不打算幫他。”
雲渺細長手指點點傘。
太陽升至當空，豔陽高照，逐漸將整個院子籠罩住，那灼熱的日光照到棺材時，裡面強撐著一口氣的老人快速呈現出一股死意。
跟在身邊的魂靈意識到執念無法解決，瘋狂掙扎，想要靠近雲渺。
只是，他無法靠近，並且身體漸漸發虛。
雲渺無動於衷。
魂靈憑藉執念找到擺渡人，擺渡人爲魂靈解決執念。
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當然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你情我願，看到這老頭的第一眼，雲渺就不願意。
從面相看，李老頭是大惡大奸之人。
這種人敢找上門，就是活膩歪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老頭在瀕死強撐，雲渺輕輕按一下傘把，傘骨之中出現無數絲線，密密麻麻的朝著棺材而去。
絲線將李老頭胸口那口氣吸出來。
李老頭也徹底沒了生息。
雲渺轉身就走：“發喪吧。”
李五呆呆的看著雲渺，又跑去看棺材裡已經徹底沒了氣的老頭，李大媳婦也扒著棺材看看許久，然後吐了他一臉口水：“禽獸不如的狗東西，你等著吧，等下了地獄我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
李大媳婦又開始發瘋。
李家其他人也明白過來，人現在已經死了，發喪是最重要的，合力把棺材蓋上，與鄉里鄉親道：“我們已經停靈七日，今日就要下葬，還請各位不要堵路。”
“你們…”有人想要罵。
李二道：“人都有一死，他這是自己沒撐過去也不能怪我們，各位還是想想，我爹沒了，我們還在呢。”
想要指責的都立馬不說話了。
李老頭沒了，也就失去了一定的威懾作用。
哪怕他們心裡再不齒李家人所爲，可以後鄰里鄰居真正要相處的還是李家人，而不是李老頭。
更何況，李老頭沒能力救人，不代表李家人沒人學會。
這思來想去，他們竟然還情真意切的與李家人交談上了，你來我往間，滿臉真心。
“這些人，剛剛還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這會兒都親親密密了。”周浮生驚歎他們變臉之快。
“這是咱們的人情社會。”楊薇感慨一句：“正常。”
“這李老頭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兒子女兒兒媳都要他的命，還這麼折磨他。”周浮生雙手插在衣兜裡，看著衆人已經擡起棺材，也清楚的看到那棺材脆的很，隨時都要散架。
也是，都要殺父了，又怎麼捨得準備好東西給他用。
雲渺沒有回答周浮生的話。
人往往都有自己的秘密，這秘密見不得光。
她也無意窺探隱私。
原本只需要捏碎李老頭魂魄就好，只是他尚有一口氣，這口氣對李家並不好。
不出幾年，人丁寥落，終當絕戶。
雲渺畢竟有擺渡人這一層身份，再隨心所欲，也需得把他們摘出去，方纔不困宥於因果中。
衆人擡著棺材離開，穿著紅裙子的李五沒有跟在送葬的隊伍裡。
“小姐留步。”她找到雲渺，沒敢直視：“你們來這裡是不是要去有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