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周浮生訂的早飯被廚師送過來，廚師年紀四五十歲左右，戴著潔白廚師帽，恭恭敬敬站在門口。
周浮生接過早飯，想了想道：“王師傅是吧，你要是忙可以先回去，等我家小姐品嚐過後，再決定訂不訂你。”
王師傅態度謙卑，眼放期待的光：“不，我就在這裡等著，還請小姐指點一二。”
他的對手被雲小姐點評之後，廚藝突飛猛進，直接甩他一大截。
他多少是眼饞的。
再加上他對自己廚藝更加自信，今天做的還是他的拿手菜，如果能夠讓雲小姐滿意，就說明他廚藝高超，無可挑剔。
他既期待又著急。
周浮生端著菜放到餐廳的桌子上，恰好時間到了雲渺吃飯時間，雲渺從另一扇門走進來。
她今天穿著浴袍式睡衣，鬆鬆垮垮顯得她整個人更爲纖細，頭髮沒挽，任由她散著，在晨起陽光映襯下，泛著金光。
她走進來，坐在餐桌前。
周浮生欣賞著。
純粹單純的欣賞。
畢竟只有早上的雲渺小姐心情是最好的，也是最沒有那股冷銳讓人不敢直視的感覺。
不過，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是一點沒少。
周浮生將蓋子掀起來，露出桌面上的早飯。
還未看到，勾人饞蟲的香味已經飄散開來。
周浮生不由得意自己的眼光真好，看圖片都挑到一個香味如此絕佳的食物。
卻沒看到雲渺在觸及到食物的一瞬間，眉輕輕皺了皺。
“拿走。”
周浮生：“您今天想用哪一雙筷…咦？”
他驚訝的看看飯菜，色香味俱全，是哪裡讓雲渺小姐不滿意了？
但他不敢多問，畢竟雲渺小姐有自己的節奏和原因，他果斷將蓋子重新蓋上，端出去。
還好還好，他每次都會多安排一份早餐。
就是爲了應對這種突發情況。
他端著食物出去，碰到了剛起牀正舒展身體的曹恩。
周浮生：“？”
他問：“你還沒走啊？”
曹恩面色如常，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坦坦蕩蕩：“我感覺自己還是不舒服，打算在這裡多住兩天，緩緩勁兒。”
“…”周浮生古怪的盯著她神色，看她臉色紅潤有氣色，可沒有看出哪裡不舒服。
曹恩上前把蓋子掀開：“她不愛吃？”
打開一看，沒動。
再一看，曹恩明白了。
周浮生：“可能不符合雲渺小姐的口味。”
“不是。”曹恩道：“做飯之人身上有罪孽，有罪孽之人做的飯，不乾淨。”
這種不乾淨並不是食物不乾淨，而是一種氣。
這種氣只有懂行的人能夠看懂。
不過食用這種食物並不會有什麼壞處，除非是連環殺人犯，罪孽極爲深重的人，你吃了他做的飯，可能會有點不舒服。
譬如，拉肚子，頭暈，以及有點倒黴。
像今天這個飯，氣並不足，說明廚師罪孽不深，要麼是祖上有罪孽，要麼是自己做過一點壞事。
吃下去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只是雲渺是不願意碰這種有瑕疵的食物的。
周浮生大爲詫異，畢竟那個王師傅看著憨厚老實。
果然人不可貌相。
果斷衝出門外將盤子塞到廚師手中，“報酬我轉給你了，以後你不用再聯繫我，今天的飯我家小姐並不滿意。”
一直緊張等待的王師傅臉色僵住，彷彿從中裂開一樣，猶如天塌大禍般倒接過來，臉色蒼白：“是…是哪裡不滿意？”
能是哪裡，周浮生能說這飯菜是那種意義上的不乾淨嗎？他含糊著：“你看了就明白了。”
說完周浮生回家關門，獨留王師傅冷汗淋漓。
他懷著萬分沉重的心把蓋子打開。
裡面的飯菜一口沒動。
難不成是賣相不好？
他曾獲得廚師大獎，食物的品相絕對是上乘！
那，是香味不足？
王師傅湊上去細細一聞，只覺得勾住了饞蟲，就連他這個二十多年的廚師都覺得無可挑剔！
他左思右想覺得這飯沒有問題，那就是…
這家的小姐在沒事找事！
王師傅忐忑臉色變成了不滿，他鐵青著臉帶著東西開車回家，他住在一處還不錯的小區，將車開進地下室，坐電梯進了屋，鐵青著臉將東西都摔在桌子上。
動靜太大，一向龜縮在房間裡的人將門打開，蒼老的手，蒼老的臉，枯樹一樣的老人蹣跚出來：“今天不是給一個大客戶送飯去了嗎？不順當嗎？”
“她根本沒吃就給我送出來了！”王師傅胳膊搭在腿上，低著頭，有怒火，有憋悶，卻無處可發，只能重重嘆口氣。
老人弓著腰揹著手走到一個木桌前，邊低頭從裡面摸出三根香，邊說：“昨晚上教你的你是不是又沒聽？”
他點燃蠟燭，將香湊上去點燃，站在高處木盒處，手拿香抵在額頭上，恭敬恭敬的：“讓你默唸三遍綏機娘娘快顯靈，你念了嗎？”
窗戶外有風吹來，將掛在木盒上的公佈吹開。
木盒裡，有個塑泥土像娃娃。
圓圓的臉，圓圓的身體，彎著眼睛笑著。
王師傅擡擡頭，又低下頭重重的嘆氣。
“不順當的時候多念念綏機娘娘，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王師傅搖搖頭：“爸，你還在信這些，綏機娘娘要真的會顯靈，咱們村子裡那麼多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沒了，我看這綏機娘娘就是個假……”
王老頭轉過身，厲目盯著他。
一說到綏機娘娘，王老頭就會從慈愛老頭變成一個古怪老頭。
王師傅將後面的話嚥進去，低著頭去收拾被自己扔掉的飯菜：“最近亞明媳婦剛生了女兒，正是用錢的時候，今天這個大客戶雖然沒有吃，卻是轉了一筆豐富的報酬，我去給他們買點東西送過去。”
王老頭虔誠的唸叨著什麼，聽他這麼說，點點頭：“多給她買點補品，養養身體。”
“我知道。”
王師傅走了，王老頭雙手合十放在額頭前：“綏機娘娘快顯靈，綏機娘娘快顯靈，綏機娘娘快顯靈，爭取讓孫媳婦早日生個大胖小子，這樣我們老S…老王家就有後了！”
風吹來，塑泥土像沒有動，只有那雙彎著的眼睛彎的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