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賈家。
賈東旭一回來，就聽到他母親在屋裡發火：“讓你去你就去，你在這邊跟我裝可憐有什麼用？你去李家那邊裝可憐啊，我還能變出肉來給你吃不成？”
“我剛剛可是看到了，李家那個不像人的丫頭在傻柱家，起碼做了十幾將近二十斤的豬肉，端了兩大鍋肉回去。
這麼多肉，也不怕吃撐死！
昨天豬肉還好意思收錢，真的是爲富不仁，就應該把這種人家給打掉。”
“你挺著個大肚子，去他們家要點肉，我就不信他們家能好意思不給，你就說你營養不夠，孩子隨時可能流產。
實在不行，你就說是借的。”
“怕什麼？那丫頭高又怎麼了？她能打野豬又怎麼了？她還能一拳把你給打死啊，我就不信她有這個膽子，你往地上一躺，看她能怎麼辦。她要是敢踹你，把你孩子踹了，更是一件大好事！
不要幾百斤肉賠償我就不姓張！”
“當老孃我是嚇大的！”
“你還要臉，你要臉有個屁用，臉能當飯吃啊，我看你是想把我餓死。”
“你還問我爲什麼，我們家現在這麼缺定量，缺口糧還不是因爲你，我兒子真是倒了十八輩子血黴才娶了你這麼個鄉下來的。要不是你是鄉下戶口，我孫子孫女能沒有糧本，能全靠我兒子那麼點定量，現在肚子裡這還是沒糧本。
等生出來全家都喝西北風去啊！”
“瞧瞧把我孫子餓的，你這做媽的是一點都不心疼啊，你不去難不成還讓我孫子去，讓我去，真是不知好歹。”
“去啊，你別以爲我不敢打你。”
聽著這些中氣十足的聲音，和幾乎聽不見的自己媳婦聲音，賈東旭的心情是真的很煩躁，煩躁到都不想進去了。
他也很不恥，想對媳婦好。
可是，他是真的無能爲力啊！
最多隻能從自己的口糧裡，再硬扣一兩個雜糧或者野菜窩頭，留給淮茹。
此刻他只感覺很無助。
無比希望自己能有後希的力氣。
猶豫遲疑了許久，他才總算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媽，淮茹，我回來了。”
屋內聲音至此驟然停止，眼眶通紅的秦淮茹總算鬆了口氣，因爲她知道丈夫回來後，不會讓她去李家討要豬肉。
賈張氏卻被氣的牙癢癢。
這個賤人，真的是一丁點都不知道好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兒子，自己這個兒子也是，真的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就知道心疼他這會裝可憐的媳婦。
自己這麼做還不是爲了他好。
再這樣下去，光是爲了不餓死，就得把家裡的家底全部掏空，掏乾淨了。
以後日子怎麼過啊？
不過爲了不讓兒子難做，賈張氏也只能忍了下來，狠狠瞪了一眼秦淮茹之後，便深呼吸一口氣，走出來招呼道：
“回來了，就等你了，吃飯吧！”
賈張氏都這樣了，賈東旭當然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當做不知道，然後從包裡掏出今天在食堂打回來的兩盒葷菜：
“一個員工只能打一盒葷菜，不過師傅把他的那盒給我了，吃晚飯吧。”
看著總共也沒幾塊肉的所謂葷菜。
賈張氏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
“你們食堂是越來越摳了，不是說李家那丫頭賣給食堂整整兩頭豬嗎？怎麼就這麼點肉啊，這也好意思算葷菜！
你是沒看到李家那丫頭的伙食。
直接拿肉當飯吃，不對，不是當飯吃，是當水喝，我們吃飯都捨不得像他家吃肉那麼吃，喝粥都捨不得，也就喝水捨得，早知道還不如跟他們家結親。
高點就高點，總比餓死了強。”
說這話時，賈張氏還沒忘了撇一眼秦淮茹，今時不同往日，當年農村戶口在村裡有地，每年不幹活都能分到一定糧食，同時第一胎就給自己生了個孫子時，她還能勉強看得慣秦淮茹這兒媳。
現在糧食沒了，又沒有定量。
二胎還生了個女兒。
真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秦淮茹心態有點崩，但爲了不讓丈夫難做，也只能當沒聽見，或者說當沒聽懂，繼續悶不吭聲的低頭吃飯，賈東旭同樣沒吭聲。而沒有人搭話，搞的賈張氏想找茬挑刺，再說幾句都沒由頭。
只能惡狠狠的夾了幾塊肉吃下肚。
吃完飯，自然是懷孕的秦淮茹去刷碗，賈張氏則是拉住自己兒子，說道：
“你好好跟你媳婦說說，讓她去李家想方設法借點肉，或者哪怕買點肉也行，只要不要肉票，還按七毛八毛的價格賣給我們就行。我要求也不高，二三十斤便滿足了，二三十斤買回來拿到黑市上換粗糧，足夠咱們家吃好幾個月。
說不定能撐到今年秋收的時候，秋收要是豐收的話，定量肯定有所恢復。
也就你媳婦懷著孕，賣賣可憐。
說不定能成功。
別一臉不滿意，不願意的。”
看兒子臉色不好，賈張氏的心情也不怎麼好，然後更是索性攤開了說道：
“你以爲我願意這麼幹？
你爸在的時候，先前買糧食不要糧票的時候，我朝哪家借過東西？現在是要臉面的時候嗎？咱們家要是不愁吃不愁喝的，我是瘋了纔會去做這種事情。
要不是今天早上，拿昨天晚上買的三斤多肉，去黑市換了三十幾斤粗糧。
咱們今天晚上的晚飯都得去你師傅家借，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咱們家還能堅持多久？你難不成就爲了要你那張臉，讓我跟你媳婦一起餓死？”
眼看自己兒子還在猶豫。
賈張氏不得不加大籌碼，一臉悲腔說道：“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那就我去好了，我去一頭撞死在李家，讓他們家怎麼都得賠點行了吧，我跟你爸一起走，給你們再做最後一點貢獻！”
此話一出，賈東旭只能開口安撫。
不過他腦海卻因爲他母親的這番話閃出了個想法，那就是，興許只有他死了，纔是他家最好的選擇。現如今農村戶口想要得到工作，獲取城鎮戶籍比登天還難，至少他們家肯定沒這個人脈。
只有工位繼承這點可行。
同時還得是廠裡沒法拒絕的那種。
如果他死了，在廠裡死了的話，不僅可以得到一筆撫卹金，工位還可以給他媳婦，哪怕廠裡不願意，鬧一鬧應該也是能夠成功的，畢竟他在廠裡死了。
而他媳婦一旦得到了工位，自然便意味著同樣得到了城鎮戶籍，他媳婦得到了城鎮戶籍，他那兩個孩子，包括肚子裡沒出生的那個也能得到。去掉他還是一家五口，卻不像現在一家五口只有一個人有城鎮戶籍，而是一家五口只有一個人沒有城鎮戶籍，也就是他母親。
到時候，四個有戶籍的定量，再加上撫卹金，養一個沒有戶籍的他母親。
想來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