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互不相容

劉錡還是那個模樣，跟個娘們兒似的，就連張嘴大笑的時候也沒有，若是心裡頭高興了，便把嘴巴一抿，大夥兒就知道他是開心的。

就像是如今這般，馬軍司的禁軍說是已經到了，他出來站在船頭眺望，瞧見了渡口碼頭上的萬千禁軍，想起上次與趙官家相逢的時候，又過去了三四個月了。

趙官家這人嘴上雖不留情，可是劉錡知道，自家皇帝是個痛快而且正經的人。要說有多思念或許談不上，但真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了，他整個人到底還是有些激動的。

“劉元帥，可是快要到了？”

說話的人是個女聲，等她從船艙裡出來，劉錡便上前行禮道：

“公主，確實是到了。”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由完顏兀朮讓紇石烈志寧從開封帶到潁州去的，徽宗皇帝第三十四女，靖康時候不過一歲，現在也只有十六歲的恭福帝姬，趙小金了。

雖然當時趙官家要劉錡別去管這人的死活，但是劉信叔擊潰志寧一部的時候，確確實實的是把她給救了下來。

這小姑娘整天皺著個眉，此時知道要到了，也知道就要見到自己那素未蒙面的皇帝九哥了，心裡頭一時間生出了諸多的想法來，眉間本就是個‘川’字型，現在更是變成了個‘丨’的形狀了。

旁邊又有人開口道：“從陳州一路行來，多虧了劉都使照料，方纔護得了我等周全，小人代替榮國公多謝劉都使了。”

劉錡連忙謙虛道：“榮國公行的是犒軍之事，劉錡不過順勢而爲，哪裡談得了什麼謝字……而且諸多物資，用在的也是我大宋軍人的手裡，劉錡身爲武將，當多謝榮國公纔是。”

兩人互相說著場面的話，倒是有些其樂融融的模樣。

這船隊有五六十艘船，同時入了太康渡，瞬間便讓這渡口前變得更加的熱鬧了起來，河水一上一下的拍打著岸邊河堤，竟然形成了別樣的節奏。

等那船駛得近了，劉錡看清楚了岸上的人，個個都把兵器亮了出來，旁邊那個醜陋的漢子他是認得的，正是前年奪了他兩淮第一功的王夜叉，兩人在潁州的時候也打過照面，他現在正在一個文生打扮的邊上不住的說著什麼，看樣子，甚至是有些無奈。

“王將軍，別來無恙乎？”

王德神色一滯，張了張口，竟然是沒有接下劉錡的問候來，他把臉別到了一邊去，做出了一副沒有見到劉錡的樣子。

而回答他的，則是邊上的那位書生：

“劉都使辛苦，官家已經等著您了！”

劉錡船上的船伕技術極好，在船即將靠上渡口的時候，穩穩地停了下來，劉錡想也沒想，直接在了渡口上，問道：

“不知道這位先生是有何公幹？爲何……”

他掃視了一圈，沒見到幾個熟臉，便接著道：“爲何要以兵戈示人呢？”

虞允文頭稍微的偏了偏，看到了船頭上站著的一男一女兩個，他朝劉錡拱手道：

“事發突然，還請劉都使見諒。”

說罷，便大手一揮，邊上早就準備好了的皇城司諸人，立馬就想像剛纔查探錢家的船一般，走向了劉錡帶來的船隊。

劉錡儒將歸儒將，文雅歸文雅，人家只是脾氣好，又不是什麼窩囊的人，他馬上叫住了衆人：

“站住！爾等這是何意？”

好歹也是三衙大佬，正經的皇帝愛將，皇城司的人也曾親眼見過這位的威風，劉錡一喊，他們腳下便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看虞允文是個什麼樣的說法。

知道這書生便是這裡的指揮了，劉錡又一次朝他拱手道：

“先生此番，可是受了聖旨來的？”

虞允文非常平靜：“雖是受了官家之命，不過這查船一事，卻是學生自個兒的主意。”

劉錡難得的皺起了眉，這人書生好生不講道理，自己身居都指揮使之職，統領一軍的主帥，從遠方一路顛簸而來，人才剛到，他便查起了自家的船來。

而且還那麼理所應當的說是他自己的主意……劉錡是個將門出身的人，正兒八經的大宋武人血脈，對文官的尊敬也早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若是平日裡也就罷了，這位要查就查，他不會在乎折了臉面的這種事，唯獨今日，一是恭福帝姬就在船上，二是自己與錢家的人同來，真讓他們去查了船，那小公主會怎麼想？那榮國公，又會怎麼想？

所以他拒絕得很乾脆：“既然不是官家之命，那還請先生見諒，這船，諸位查探不得。” 虞允文毫不退讓，這個三十出頭的愣頭青不久前才罵過皇帝，雖然聽過劉錡威名，但哪裡會因爲他的拒絕就放棄自己的底線，這錢家的船既然有古怪，那麼，他就是一定要查的。

“登船！”

他沒有理會劉錡的拒絕，直接朝著皇城司禁軍下了令。

劉錡也很果斷：“誰也不許上船！”

兩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只是可憐了那些個禁軍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尬在了原地，進退兩難。

虞允文拔出了邊上禁軍的腰刀來，只這一下，那船頭上馬軍司的禁軍們，竟然全都亮出了神臂弓，對向了這個膽大包天的書生。

他與自家元帥距離極近，但凡他敢輕舉妄動，這些人就會毫不留情的，把他給射殺在這裡。

虞允文好似沒有見到這些人的動作一般：

“爾等既受陛下之諭聽命與我，此時停步不前，是想要違抗聖旨嗎？！”

排頭的皇城司一行人，各自交換了下眼神，雖然進退兩難，但這個時候，他們再沒了別的選擇。

咬牙，還是朝著船隊行了過去。

劉錡低頭想了好一會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剛纔心裡頭的激動已經蕩然無存，他看著這個書生：

“爾當真要這麼做嗎？”

虞允文道：“元帥恕罪，錢家的人和船都有古怪，若是查探不明，恐怕將會生出大亂。”

“錢家一心爲國，與大宋是一榮俱榮的關係，天下間你懷疑別人也就罷了，如何能懷疑到錢家的人身上來？！”

劉錡再也不管他，也拔出了自己的刀來：“受人之託，終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要把他們送到太康，那麼他們現在還沒到，那便誰也不許下船！”

“步軍司的人聽令！若有擅自登船者，就地……格殺！”

兩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若是沒有旁人的話，今日恐怕難以收場了。

偏偏的，就當真還有個裝聾作啞的夜叉在。

王德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之前他與趙密才內鬥過一次，若是讓官家曉得了，這兩個人又開始互相鬥了起來，指不定要給氣成什麼模樣。

想到這裡，他朝著自己的親兵使了使眼色，隨即便把自己的刀，給架在了劉錡的脖子上。

“劉都使，得罪，得罪。”

旁邊的親兵，也是照著他的模樣，把刀給架在了虞允文的脖子上。

“虞先生，得罪，得罪。”

王德把這兩人給制在了手裡，便朝著船上的人大喊道：

“都他孃的滾下船來！”

伱們一個不讓查，一個非要查，那麼耗著也不是回事。

只有，請趙官家來判這個官司了……在兩邊還沒動起手來的時候，王德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