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水泓要走,元春霎時就再也顧不上妹妹們,她略帶著幾分不捨和慌張地道:“怎麼纔來了一會兒就要走呀?哎呀,我妹妹們都口風緊得很,不會到外面亂說的……”
“不是因爲這個。”水泓在元春額頭上印了一個輕吻,安撫道:“是真的有事,現在趕過去已經要遲到了呢!”
元春嘟了嘟嘴,湊到水泓懷裡嬌聲道:“那晚上還一起吃飯嗎?”
水泓的眼底閃過一抹不耐煩,卻依然柔聲安慰懷中的女人,“如果沒別的事就可以……我晚上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能在某種程度上得到太子的青睞,元春自然不是蠢女人,雖然只得到了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承諾,但是她很懂得見好就收。她又掃了妹妹們一眼,“那我送你出去吧?”
這樣的要求,水泓自然不會拒絕。他又衝幾位小姑娘唯一點頭,就帶著身邊的女人往外走去。黛玉、探春等幾人就這樣被扔在了這片空地上,石橋上的模特已經換了一撥人,但是她們卻都已經沒有了觀看彩排的心情。
“真沒想到……”半晌,還是探春先感嘆似的笑了出來。同是賈政的女兒,探春心底未免沒有幾分和元春較勁的意思。元春的母親佔了名分,但是賈家上下無人不知——就連剛來賈家住了不到一個月的黛玉都知道,賈政同王夫人之間早就沒有了感情,夫妻二人相敬如冰,賈政甚至都很少回家,偶爾回來,也要帶著外室一同回來。
而這位外室,就是探春的生母,外人八卦的時候都私下稱之爲趙姨娘。
有這樣得寵的生母,探春雖然養在王夫人眼前,又怎麼會打心眼裡覺得自己低元春一等?
但是現在,她纔是真的服氣了。
元春竟然能釣上當朝太子——如果真能如願嫁爲太子妃,那探春就算再優秀又有什麼用?
今後,她們的社會地位可謂天差地別……
探春搖搖頭,甩掉自己心底的失落,看了看四周,強笑著拉幾位姐妹,“大姐不知什麼時候纔回來,咱也別在這兒傻站著了,不如問問工作人員哪裡可以逛,隨便走走也不算是白來一趟了。”
其實,在幾位小姑娘心中,能得見太子真人一面,今天就已經不算是白來一趟了。但是她們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幾人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沿著一側小路過去穿過另一邊的溪水,就是一出小院,正準備同一旁的工作人員打聲招呼過去轉轉,就看見元春同抱琴一邊說話一邊走了過來。
此時元春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依偎在戀人身旁時的嬌美,她眉頭一皺,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什麼?她們今天又不能過來了?”她似乎是被這件事惹了極大的不悅,冷冷地道:“你再給她們的經紀人打一個電話,就說我說的,我不管她們是飛機晚點還是有別的活動,如果今天不能過來,那到了真正辦Show那天就也不用過來了!”
黛玉和探春幾姐妹相互對視一眼,既然元春已經回來,她們就不好不通知元春一聲私自行動了。
“大姐?!碧酱盒χ斚茸吡松先?。
“怎麼?”元春原本還要同抱琴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探春打斷。她不好對著妹妹們掉臉子,勉強勾起笑來,“你們……”她打量了幾位妹妹一眼,才反應過來,“你們要不要在這園子裡逛逛?”
探春也無意探聽大姐是爲了何事不悅,笑著接話,“正想過來跟大姐說一聲,想請大姐爲我們找一位嚮導呢?!?
“我哪兒認識什麼嚮導!”元春笑著說,又指了指身邊的抱琴,“等下讓抱琴找一位工作人員帶你們四處逛逛吧?!?
“那可太好了!”姐妹們拍著手笑。
元春朝抱琴使了個眼色,抱琴會意地離開,不一會兒就帶回一位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手裡還捧著四瓶飲料。
“天氣熱,小姐們多喝些水,別中暑了。”她笑著把手中的飲料遞給幾人,又指了指身邊的女孩子,“她叫……,等下就讓她帶著你們逛逛吧。”
姐妹們由……帶著,隨意在園子裡逛了一會兒,也是心不在焉,全然不知自己都看了些什麼。中午幾人同元春一處吃飯,她們見元春時不時就看一眼手機,並沒有回賈家的意思,吃過飯幾人就先坐車回去了。
回到賈家,迎春姐妹直接就回了自己起居的別墅,只有黛玉一人進了賈母住的別墅。賈母剛好午睡起來,正坐在小客廳裡挑核桃仁,鴛鴦坐在旁邊,同賈母說說笑笑,時不時給老人家揉兩下肩。
見黛玉回來,賈母忙叫住她,“你們幾個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可是那園子不合你們的心意?”
黛玉走到沙發旁坐下,聽到賈母的問題不禁一怔,這園子合不合她心意她也說不上來,因爲她只認真看了剛進門處的一點點地方,其餘地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都沒記住。她沉默片刻,才躊躇地說:“姥姥,今天去看大表姐的Show彩排,見到了一位……”
她正在思索該用什麼詞語描述太子水泓,卻見賈母放下了手中的核桃和長針,饒有興趣地看了外孫女一眼,瞭然地瞇了瞇眼睛,“哦,你是見到那位先生了吧?!?
黛玉有些恍惚地點點頭,“是……吧?!逼鋵嵥瞾K不確定,賈母口中的“那位先生”到底是不是太子水泓,但是她重新集中精神看了賈母一眼之後,又似乎確定下來,賈母確實已經猜到了她見到的人是誰。
賈母挑起了一邊眉毛,“黛玉,你覺得你大表姐同那位先生……相處的如何?”
相處的如何?這個問題又有些把黛玉給問懵了。她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午的見聞,但是因爲她自己並沒有談過戀愛,還是有些不能確定,“應該算是不錯的吧,那位先生待大表姐很親密……”
這句話顯然就是賈母一心想要聽到的答案了,老人家臉上笑意連連,就連鴛鴦都是一副聽明白來龍去脈的樣子,正一邊輕輕捶打賈母的肩膀,一邊笑著說:“老太太,這下您可該放心了吧,咱家大小姐啊,那是有大福氣的人呢!”
“你這小丫頭,就是嘴甜!”賈母笑著嗔了鴛鴦一句,又看向黛玉,“你大表姐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但是卻沒讓我和你二舅母操過什麼心。這事沒告訴你們這些小輩,也不是不相信你們——只不過你大表姐那邊要我們瞞著,說是沒有十分準了叫人知道,若是最後不能成,那可就丟人了……”
黛玉笑著聽老人家絮叨,但是思緒卻早就已經放飛出去了。她細細回憶著上午元春和水泓相處時所流露出來的那些細節,只覺得這事若真的能成,對賈家終歸是一件好事,甚至對林家,也不是沒有助力的。但是……
她看了一眼賈母,只覺得老人臉上的笑意和憧憬讓她說不出一句潑冷水的話來。她目光遊移地笑著附和了幾句,又誇元春有才華,“大表姐設計的那些衣服,真是不知怎麼想出來的,件件都那樣好看,又有特點……”
“可不是嘛!”賈母就像是一位手捧珍寶的老人,突然有一天遇到了知音一般,止不住的炫耀,“你表姐啊,從小就愛寫寫畫畫的,又喜歡自己設計衣服,讓裁縫做出來穿……”黛玉聽母親說過,賈家這些孫輩中,只有元春和寶玉是實打實地在賈母膝下長大的,說起來,也就是他們搬到這裡之後,元春才住到了王夫人的別墅裡,還經常不回家住。
雖然黛玉並沒有懷疑王夫人和元春之間的母女情深的意思,但是她又突然理解了爲什麼賈母對這位孫女的期盼超過了剩下的幾個。
想想迎春姐妹幾個:迎春生母早逝,探春生母沒名沒分,惜春就更不用說了,父母雙亡——黛玉也不得不承認,元春的命真的就是要更好一些。
“姥姥,您就放心吧。”鴛鴦已經離開小客廳,到廚房爲賈母沏新茶去了,黛玉挪到了賈母身邊坐著,伸手摟住外祖母的肩膀,“就連我爸都說過,大表姐日後必有一番作爲的,您只管等著好消息就是了?!?
“哦?”賈母一聽這是林如海對元春的評價,又興奮起來,“你爸真這樣說過?”
“當然!”黛玉彎著眼睛笑了笑,“您忘啦,當初大表姐留學回來,還去過我家做客呢?!摈煊癜蛋堤嵝奄Z母,林如海確實是見過妻子的這位大侄女的。
雖然同自己的這位女婿見面次數並不算多,但是賈母對於這位女婿說的話還是很信服的?!叭粽媸沁@樣,那我以後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黛玉又陪著賈母閒聊了一會兒,聽了許多元春小時候的驕人成績,才得以解脫上樓換了身休閒舒適的衣服。到了晚上,李紈接了賈蘭回家,元春也一臉悻悻然地回來,一家人終於可以湊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了。
飯桌上,小輩們都不敢多說話,只一個勁兒地捧場地笑著。李紈見到兒子好好的,甚至好似還長高了一點,這種高興自然無需多說,賈母和王夫人臉上也是笑模樣不斷,顯然,不光賈母從黛玉口中聽到了上午的事,王夫人應該也從探春那裡聽到了消息。
只有元春,雖然臉上也帶著笑意,但是眼底的不耐煩和失落卻怎麼都掩藏不住。黛玉不禁心下暗測,怕是那位先生最終還是失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