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也沒什麼好氣的,就跟無數(shù)找了個專業(yè)不對口工作的人差不多,大學(xué)四年學(xué)的東西都不知道幹嘛用。他好歹畫符還用上了……
所以這一刻他對這位京公子還是有少許親近感的,好歹是“同行”。
而且他還在京公子身上感應(yīng)到了一些靈氣。
不是真正修行,有點像是快要摸到門徑卻又不得而入的那種樣子,缺的也就是一個高人點撥罷了。秦弈本來還想著聊幾句,如果順眼的話點撥他一二,也算是個“仙人撫我頂”的裝逼傳說了吧?
結(jié)果秦弈的熱情相邀碰了一鼻子灰。
京公子並不理他,自顧自吃完了饅頭,很快又在衆(zhòng)人的嘲笑聲中慢慢離去。
小二端菜過來,笑道:“客官是好心,可人家京公子心氣兒高著呢,不會輕易受人恩惠的。”
“吃頓飯叫什麼恩惠?”
“一飯之恩也是恩啊。”
“唔……”秦弈便問:“這公子什麼情況,看他氣質(zhì)不俗,畫畫賣不出去?”
“這京公子叫京澤,家中本是此地名流,父母都是書畫名家,訪客不絕,很有名的。”小二道:“這京澤自己也是幼年成名,一手好書畫,人稱神童。可前些年出去遊學(xué)歸來,也不知道是在什麼窯姐兒身上睡了幾年,回來畫的東西根本毫無長進。你成年了畫的東西還跟幼時差不多,誰買你的畫?”
秦弈怔了一怔:“天才變廢柴的標(biāo)準(zhǔn)開局啊這是……”
“客官你說啥?”
“哦,沒什麼,你繼續(xù)。”
“到了他父母過世,自己的畫又賣不出去,又沒有其他生計,家境自然沒落下去。他還不肯變賣家裡半件東西,非要靠自己賣畫爲(wèi)生,也就落得只能啃饅頭了。”
秦弈點了點頭:“是個有氣節(jié)的,挺不錯。”
心中暗道怪不得這京公子有些徘徊於修道門徑的感覺,這種經(jīng)歷若能保持心態(tài),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道了吧。
小二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他倒是認(rèn)爲(wèi)這叫蠢呢,算屁氣節(jié)?也是城主與京家有舊,還關(guān)照一二,別人不敢亂來。否則他家裡無人護院,那些名畫古董你不賣不也是早晚被摸了個乾淨(jìng)?
秦弈也就是遇到了事情隨便問問,並不是真想管人家京公子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和小二辯三觀。
吃完了飯,當(dāng)夜便在客棧留宿下來,略作休息。
這幾天狂奔數(shù)千裡,算起來都穿過幾個南離國境了,饒是已經(jīng)修行不錯,還是累得不輕。明天打算去弘法寺拜訪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真修行者,拿丹藥靈石什麼的換個法寶用用……
夜深人靜,燈火萬家。
秦弈站在客棧屋子的窗前,看著遠處弘法寺的佛光。
心中有點失望。
所謂的“佛光”,按照小二的說法那是高僧舍利,蘊含無窮佛法,故有佛光普照於夜間。可秦弈觀察之下,那只是一個封印了光耀術(shù)的舍利,本身沒啥法力可言,就用發(fā)光來哄人的。
從這裡看去,裡面的“高僧”們要麼是坑蒙拐騙的,要麼是隻有一點點低端修行的,多半連東華子都不如的那種。
流蘇便笑:“也不稀奇。世間佛道,坑蒙拐騙纔是居多,真修行者有幾個混跡人間?若是你去個鎮(zhèn)子,道觀就有問題,到了城市,佛寺又有問題,那不叫什麼處處是仙,而是掃把星呢?”
秦弈想想也是,那是柯南呢,不禁也搖頭失笑。
“可惜了,我倒是希望他們真有問題,我現(xiàn)在要法寶啊。”
“明天去看看就是了。就算不是真修行者,這種金碧輝煌搜刮民財之處,總是有可能存在一些用得上的寶貝,我們搶來自己湊合祭煉用用便是。”
“少扯淡。”秦弈沒好氣地轉(zhuǎn)身坐回了牀上:“我早晚要被你勾引成一個魔頭。”
流蘇冷笑:“到時候可別又真香。”
…………
秦弈盤膝打坐,恢復(fù)了一夜,次日神清氣爽地去了弘法寺。
山寺大開,寺前好大一片廣場,遊人如織。卻是因爲(wèi)左右桃花盛開,茫茫的好一片花海,美輪美奐。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在花海中穿梭,人面桃花相映,笑語盈盈縈繞其間,更添春色。
秦弈一邊欣賞美景,眼裡很是驚奇:“這纔不到三月呀,這裡的桃花開得真早。”
流蘇不答,安靜地看著繽紛花海,很是沉默。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
秦弈的目光此時卻被廣場邊上的小攤吸引。
小攤有賣香火的,賣果子的,等等等等,同時還有畫攤,爲(wèi)踏青的遊人畫像,如同現(xiàn)代景區(qū)的照相點一樣。
昨日所見的京澤公子就坐在一邊畫畫。
畫攤不止他一個,大部分都圍滿了人,只有他身前稀稀拉拉,客人寥寥無幾。
是畫得特別差麼?秦弈好奇地湊近前去看了一眼。
看了之後頗爲(wèi)驚奇,這畫得很好啊……
秦弈不知道這世界的繪畫發(fā)展是什麼狀態(tài),但顯而易見恐怕要比自己那個世界更強一些,因爲(wèi)這是個靈氣極其濃郁的世界,人的“精氣神”受此影響,無論是繪形傳神的手段,都會有所不同。
眼下京澤的畫,已經(jīng)給了秦弈幾分顧愷之的感受,筆法濃密,如春蠶吐絲,流水行地。畫中人衣飾褶皺都十分精細,唯一的缺陷是……眼睛無神。
但這已經(jīng)是人家“幼時”就達到的水準(zhǔn),這簡直已經(jīng)是神了。
轉(zhuǎn)頭看看別人畫攤,秦弈皺起了眉頭。
怎麼說呢,大部分都不見得比京澤畫得好,有些甚至更差許多,但別人就更願意給他們畫。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大部分人是不懂專業(yè)的,只是人云亦云聽名聲,聽說京澤畫得跟幼時一樣沒長進,誰願意來給一個畫得如幼童的畫師畫像?
京澤畫完身前的男客人,很快攤前就空了。
他嘆了口氣,也沒停筆,直接扯過新的畫卷,自顧自盯著身邊路過的女子開始畫像。
女子似有所覺,怒目而視。
京澤賠笑:“不要錢的。”
女子抿了抿嘴,也沒說什麼,轉(zhuǎn)頭帶著侍女走了。依稀傳來她們的低語:“這個京公子,怎麼變得如此猥瑣,偷畫人家的……”
京澤沒有表情,依然慢慢地補完剛纔的畫。
眼前光線忽然一暗。
京澤擡起頭,卻是昨天邀他吃飯的青衫人站在面前,正笑瞇瞇地看著他:“來給我畫一幅如何?”
“好。”京澤收起之前偷畫的女子圖,又扯過一張新紙:“一幅三文。”
“三文?”秦弈搖了搖頭:“你畫男人確實只值三文。但畫女人的時候,畫中忽然就有了魂意,三萬文都換不來一幅吧,你卻免費了?”
京澤豁然擡頭,瞇起了眼睛。
秦弈緊緊盯著他看了一陣,忽然道:“我要你畫含有魂意的那種,給你三百兩銀子。”
京澤垂下頭,好像在挑選畫筆,口中慢慢道:“好,客人請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