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雨在展館內(nèi)見資料就接，不一會兒手上就提滿了裝資料的口袋。才走一層樓呢，她越看那些宣傳資料越心喜，前來逛房交會的人多，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看了看手上的資料袋，她滿懷信心又往樓下走。

剛下電梯，她就看到嘉林新城的展位了。堯雨欣賞了會自己公司的作品，左手突然輕了。有人接過了她手裡的資料，她擡頭一看，許翊中站在她旁邊笑。堯雨第一反應(yīng)就是轉(zhuǎn)頭去看杜蕾在哪兒。

“看什麼呢？收集這麼多資料，是想買房還是拿回家做研究？”晚上主辦方有個邀請房地產(chǎn)商的宴會，就在這附近的酒店舉行，許翊中看時間還早就順便過來看看銷售情況。這幾日他忙得不可開交。政府借房交會又出臺種種措施，規(guī)劃局也推出了未來的城市規(guī)劃。沒想到剛來不久就看到堯雨。

堯雨個子中等，拎著兩大摞資料袋走得一搖一晃。她的樣子很可愛，許翊中是這樣覺得的。

“謝謝許總，”堯雨眼睛還在找杜蕾，她不想讓杜蕾看到許翊中幫她拎東西。“杜蕾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她忙別的事去了，這些天都忙。找她有事？”

堯雨總算有點(diǎn)放心：“關(guān)心下，沒事。”她看許翊中拎著資料便說：“我收集資料來著，還是我來提吧，許總你忙你的。”

“你還要收集嗎？”許翊中拎著資料袋覺得有點(diǎn)沉，看堯雨手裡還有一半，便有心幫她拿回去。

“呃，不了，明天再來。”

“我現(xiàn)在還有時間，我送你回去吧，這會兒你也叫不著出租車。”許翊中說完順手又把堯雨手裡的另一半接了過去。

有人送當(dāng)然最好，這麼多資料堯雨知道叫不著出租車也是麻煩事。“那先謝你了。”她給千塵發(fā)了信息，跟著許翊中往外走。

等許翊中走到停車的地方放好資料回過頭時，不禁失笑，堯雨手裡又提了一大堆。肯定是出來的時候接的。“你有了免費(fèi)勞力，恨不得把這裡的展板也弄回去是吧？”他開著堯雨的玩笑。

“你說對了，”堯雨把資料往他車上一放，“要是你時間多，我就把這裡每個參展商的資料都拿了。”

許翊中想了想問她：“還有多少家你沒拿的？”

“我只拿了二樓的，一樓就往外走通道兩邊的，別的還沒呢。”堯雨看著滿車的資料很開心。這兩天休息正好進(jìn)行整理。

許翊中打了個電話，回過頭對堯雨說：“走吧，把你沒拿的資料一次性全拿了。”

堯雨吃驚地看著他：“你真沒事了？”

“沒事了，今下午全爲(wèi)你一人服務(wù)。”許翊中笑著說。

堯雨心裡一緊，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又跟著他走進(jìn)展館去拿資料。

房交會是選在週末，來的人特別多，堯雨拿一袋資料，許翊中就接一袋，他緊緊跟著堯雨，人多的時候時不時還用身體護(hù)她一下。堯雨感覺不對味，再拿資料說什麼也不肯讓他一個人拎著，她笑著說：“你們的展館就在旁邊，讓你的下屬瞧著了，會笑話你。”

許翊中不以爲(wèi)然：“笑話也是背底裡，當(dāng)面不敢，我聽不見就行。”

堯雨聽了就笑了：“行啦，差不多都拿了。”

“許總，”杜蕾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她忙完後想起今晚的宴會就趕來會展中心找許翊中。

堯雨想，還是遇到她了。她衝杜蕾笑了笑，算是招呼了。

“杜蕾啊，正好，今晚的宴會你和銷售中心的李總監(jiān)參加吧，我另外有事。”許翊中給李總監(jiān)打了電話，卻忘了通知杜蕾。

“好的，”杜蕾瞧見許翊中和堯雨兩手都提著資料，轉(zhuǎn)頭對展館那邊喊了聲：“小趙，你過來。”

展館的售樓小姐小趙靈巧地跑過來：“許總，杜姐，什麼事？”

“你幫許總拎下資料，”杜蕾笑著吩咐。

小趙一看，半開玩笑地說：“許總，這資料收集交策劃部就行了，怎麼敢勞您大駕啊，我來吧。”

許翊中來不及阻止杜蕾，便笑著說：“這會兒正忙呢，不用了，快回去。對了杜蕾，晚上要見著張?zhí)庨L，多交流！走吧堯雨。”

說完他就往門口走。堯雨一直呆站在旁邊，許翊中往門口走，她對杜蕾點(diǎn)點(diǎn)頭也跟了出去。

杜蕾看著他二人離開。小趙突然說：“那女的是許總的女朋友？”

“別亂說，大唐公司的，工作上的事吧。”杜蕾直覺地否認(rèn)，心沉入谷地。在許翊中身邊半年，永遠(yuǎn)是她幫許翊中拿文件，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這是她身爲(wèi)助理的職責(zé)，可是，許翊中爲(wèi)了幫堯雨拿資料，連晚上的宴會都推了。

她站在熙來攘往的展廳裡只覺得陣陣心寒，難過到極點(diǎn)。她對許翊中不好麼？工作上她盡心盡力不說，許翊中的愛好、習(xí)慣，她一一記在心裡，在外宴會她爲(wèi)他擋酒解圍，出差時她連許翊中用的洗頭水都會準(zhǔn)備好，她甚至覺得她都不像助理像保姆了。可是當(dāng)她感覺慢慢在接近許翊中時，堯雨又出現(xiàn)了。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讓許翊中爲(wèi)了安裝燈箱這樣的小事陪了她一通宵，以至於第二天她走進(jìn)辦公室時看到許翊中疲倦地窩在辦公室沙發(fā)上睡著了。

杜蕾心裡一陣又一陣地難受。爲(wèi)什麼偏偏是堯雨？她有哪點(diǎn)好？她有她漂亮麼？她有她能幹麼？她有她的心細(xì)體貼麼？杜蕾不明白爲(wèi)什麼，許翊中會喜歡上堯雨。哦，她對自己說，不會的，許翊中只是迷惑，迷惑於堯雨的那股子不在乎的勁兒。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她嘆了口氣。銷售中心的李總監(jiān)走了過來：“杜助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杜蕾回過神，含笑點(diǎn)頭。

許翊中開車送堯雨回去，到了樓下他自然的拎起大摞資料，堯雨看了看他，抱起剩下的進(jìn)了樓道。

每上一層樓，許翊中就想起那晚瞧著樓道燈光一層層亮起來再熄滅的情景，當(dāng)時堯雨上樓連頭都沒回一下，他一想就氣。重重地踩了一腳，“吼——”許翊中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盯著一旁緊閉的房門。“這裡養(yǎng)狗的也多？”

“是啊，我最怕樓下這家人的狗，是條黑色的鬥牛犬，好幾次嚇得我半死。它的名字居然叫妹妹！”堯雨笑著說。

許翊中打量著這座老式樓房。樓道很窄，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包打開、捅下水道、辦證之類的，牆面灰黃起黴還帶著一圈圈漏水後形成的水漬，樓梯間雜亂放著垃圾筒傢什。“你怎麼在這裡租房？我記得大唐的業(yè)績不錯，員工工資也不低的。”

堯雨笑著說：“老房子便宜啊，一室一廳廚衛(wèi)傢俱齊全才五百塊！”

上了七樓，堯雨大口喘氣，“每次上樓都這樣嗎？”許翊中看她微紅的臉問道。

“是啊，我體育最差，平時也不怎麼鍛鍊。”堯雨掏出鑰匙開了門。

許翊中進(jìn)了門，他放下資料好奇地看堯雨的房間。

“許總，你喝茶！”

許翊中接了茶聞了聞：“你也喜歡普洱茶？”

“我什麼都喝的，正好有普洱就給你泡了。你等我一下。”堯雨把一堆資料攏好。

許翊中覺得自己快成神經(jīng)病了，聞著普洱的茶香他以爲(wèi)堯雨知道他喜歡喝這種茶，下一秒無心的回答又讓他氣餒。堯雨每做一件事都不是特意爲(wèi)了他而做，這讓他極不舒服。許翊中放下茶站起身打量堯雨的房間。

房間佈置簡單，堯雨說過是帶傢俱出租的，看起來還齊全。

許翊中自然走到書櫃前，這是房間裡看上去最特別一處，書櫃很大，直伸到天花板，每一格都放滿了書，還有各式各樣的酒杯。

許翊中層層看過去，眼睛都直了。書櫃裡擺放著日本的清瓷描花酒杯，景德鎮(zhèn)的景泰藍(lán)酒杯，現(xiàn)代細(xì)骨白瓷酒杯，彝族的木漆酒杯，竹編細(xì)絲酒杯、仿古青銅酒尊，還有各種玻璃酒杯，暗花的，磨沙的，透明的，方口圓口八角口，還有幾隻粗陶酒碗。“嘖嘖，你不是不喝酒嘛，怎麼收集這麼多酒杯？”

堯雨收拾完回頭見許翊中盯著書櫃。她心裡一黯，笑著說：“見著漂亮就買了，沒想到買起癮了。”

“來，給我說說，我還認(rèn)不完，幫我增加點(diǎn)酒文化，沒準(zhǔn)酒局上還能派上用場。”許翊中回國幾年，別的見識不長，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喝。

堯雨走過來笑著問他：“那些你不認(rèn)識？”

“這個，這個，嗯，這個，都說說，你收藏總知道些來歷或知識吧？”

堯雨拿起一隻八角梭口的說：“這是仿哥窯高足杯，杯身冰裂紋是燒製的時候形成的，傳說是兄弟倆競爭，弟弟的窯燒不過當(dāng)哥的，就起了壞心，提了桶冷水從窯口澆下去，結(jié)果哥哥的窯燒出的瓷袖面全裂開就形成了這種冰裂紋。要是真的，就貴了。多貴不知道。”

許翊中聽到最後一句就笑了：“你這裡全是仿的嗎？要是真的，我看你的防盜門也防不了賊。”

“這隻叫金甌永固金盃，也是仿的，去北京故宮玩的時候買的，據(jù)說是乾隆下令造的，用來元旦舉行什麼儀式用的御用酒杯，名字的意思是大清帝國政權(quán)永固永遠(yuǎn)不倒。”

堯雨說起酒杯滔滔不絕，這些都是從前知道佟思成喜歡品酒後背底裡做的功課，她一直想有一天在佟思成面前說個不停嘴讓他暈菜，直到分手都沒有機(jī)會，習(xí)慣卻保留了下來。

她的視線依戀地從酒杯上掃過，沒想到，第一次顯擺卻是對著許翊中，也好，不是麼？看看賣弄一番的效果如何：“這是彝族的，你認(rèn)得，不過，它是很特別的倒灌酒杯，也就是說酒從杯底注入，酒不會流下，喝的時候，看，是用鳥背上的竹管。”

許翊中從打開了的書櫃裡拿起一隻粗陶碗笑著問她：“這個呢？難道也有歷史背景和故事？”

“武松你肯定知道，景陽崗打虎前喝那個三碗不過崗，他就用這個喝的！真的！”堯雨說的一本正經(jīng)，還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翊中被逗樂了：“呵呵，真的嗎？我還不信你這裡的酒杯都有來歷。”他眼睛瞟到了一對有點(diǎn)異形的陶酒杯：“這個呢？這麼醜，不會是出土文物吧？”

堯雨愣住了，那是她在陶吧自己做的，邊做千塵還在笑她：“以後喝交杯酒，你就用這個得了。”

她低下頭輕聲說：“是有點(diǎn)醜，自己做的。”

“哈哈！”許翊中放聲大笑起來，“我輸了，原來真的都有來歷的。”

堯雨輕笑了笑：“小收藏而已，許總笑話了，茶都涼了，上樓累了喝口茶歇會兒。”她不想再說酒杯。

許翊中邊笑邊走到沙發(fā)上坐著：“堯雨，都讓你別叫我許總了，叫我名字吧。”

“不習(xí)慣，”堯雨衝口而出。

“那什麼時候你才習(xí)慣呢？”許翊中轉(zhuǎn)過頭看她，眼睛眨也不眨。

“也沒什麼，主要是一直是工作上與你接觸，喊你許總成習(xí)慣了，別介意。許翊中。”堯雨沒有躲開他的眼睛。

許翊中有點(diǎn)失望，堯雨的眼睛平靜不起絲毫波瀾。他突然笑了：“也是，成朋友就習(xí)慣了，時間不早，看在今天當(dāng)搬運(yùn)工的份上，請我吃晚飯吧！”

他故意沒說請堯雨吃飯，倒了位置。這麼一說，堯雨哪怕是因爲(wèi)不好意思也不會拒絕他。

不管是今天許翊中幫她拿資料還是那天送她回公司，堯雨都應(yīng)該請他吃飯，只是，她心裡明白，她不能和許翊中走得太近，堯雨不願意給許翊中錯覺，更不想因爲(wèi)許翊中和杜蕾有什麼交集。她慢吞吞地開了口：“先聲明呵，大餐我請不起。”

許翊中爽快地說：“隨便什麼都成！”

堯雨拿了包：“我管飽！”

兩人下了樓，許翊中要去開車，堯雨攔住了：“不用啦，就幾步路，到時候找車位還麻煩。”

許翊中暗自盤算著吃飯時再和堯雨好好聊聊，他覺得和她在一起聊天很有趣。轉(zhuǎn)過街角，堯雨徑直把他帶到了麥當(dāng)勞。他給當(dāng)場氣笑了，她就這麼不待見他？許翊中盯著麥當(dāng)勞大叔的鬍子想，自己要也有那麼長的鬍子，沒準(zhǔn)兒也氣得翹起來了。

堯雨也在笑：“我特別愛吃麥當(dāng)勞的吉士漢堡，在國外是垃圾食品，但我特別喜歡，你不會介意吧？”

許翊中的氣瞬間消了，原來她愛吃吉士漢堡。走了麥當(dāng)勞，許翊中自覺去排隊(duì)，堯雨又?jǐn)r住了他：“說好我請你的，你不用講風(fēng)度了，去，找個靠窗的位子坐著等我。”堯雨帶著一種命令的語氣對他說話，她和千塵或慧安來這裡，每次都是她搶著去排隊(duì)，換了許翊中，這種帶著命令的語氣就自然帶了出來。

許翊中想笑，轉(zhuǎn)過了臉，走到窗邊坐下看堯雨排隊(duì)買餐。這時候麥當(dāng)勞裡的人很多，他看著堯雨一步步往前移動，情不自禁就笑了，他喜歡看她爲(wèi)他忙活。許翊中恍然大悟，原來，他對堯雨的興趣就在於因爲(wèi)她不肯圍著他轉(zhuǎn)。

明白了之後許翊中暗罵自己在犯賤。他心裡特別高興，細(xì)細(xì)看堯雨，也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困擾他的疑惑一經(jīng)解開，許翊中眉眼間又帶出來一種輕鬆自如。

吃過漢堡，走回堯雨樓下，堯雨再次道過謝，許翊中利落地開著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