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機關。密室。

影佐禎昭和李士羣相對而坐。李士羣以倭人的習俗，雙腿跪著，很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他的內心。剛剛被影佐禎昭臭罵一頓，罵得他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你說吧，你都試出了什麼？”

影佐禎昭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責問得李士羣啞口無言。天主教堂的試探，四名特工被劉達成殺掉。這次派他去杭城，結果更慘，暗子馬奔被殺，還有一半的特工也被錢軍割韭菜似的幹掉。如果不是早點下令撤回，估計會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機關長，你不覺得這個劉達成很矛盾嗎？”

當劉達成生命受到危脅時，他能在被反綁著的情況下幹掉四名特工；讓他帶著二十人去抓捕錢軍，卻連錢軍的影子也沒有撈著，反倒賠進了十幾條人命。

這樣的行動處長，的確有問題。還有，像劉達成這樣的書生，實際上卻擁有十分強大的行動能力，這一點本身就是一個謎。

聯想起劉達成自從當上行動處長以來，根本就沒有幹過一件有利於汪僞政府的事情。別看他表現嘻嘻哈哈，和誰都打成一片。誰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的確，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憑我的直覺，劉達成的確有問題，但他是多田駿司令官所器重的人，我們也不能對他冒然動手。只有在他身邊安插暗子，監視他的行蹤，找到他溝結重慶特工或者中共地下黨的證據，拿證據說話，多田駿也不會護著他。”

“哈依！”

安插暗子這樣的活，是李士羣常用的伎倆。事實證明，這樣的辦法是切實可行的。

......

爲了讓各個行動處都有自己的眼線和耳目，李士羣把一些認爲忠誠可靠的人都按插進各個處室。私底下給這些人小恩小惠，讓他們看到生活的希望，從而更加死心踏地的跟隨著自己。這些人也很聰明，知道一旦扳倒自己的直接上司，自己就有可能上位。幹起監視這種活來，也就特別賣力。

劉達成的第三小隊隊長羅楚業是青幫吳四寶的舊部。他就是隸屬於李士羣直接器重的暗子。平時沒什麼事，李士羣不會直接聯繫他，所以連劉達成也沒有意識到，羅楚業竟然是李士羣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枚定時炸彈。

羅楚業孔是窮苦出身，三歲沒了娘，十歲沒了爹。從小就在乞丐羣裡混飯吃，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一直到混吃混喝，有一頓沒一頓地長大，直到成爲吳四寶的一名馬仔。長達十幾年的抗爭，讓羅楚業悟到一個道理，要想活下去，一定是誰的拳頭厲害，誰就能活得更好。所以，每一次抓捕行動，他總是表現得非常兇猛，養成了心狠手辣、不計後果的行爲習慣。

這天傍晚，羅楚業買了一隻烤雞，一斤花生米，一瓶燒酒，哼著小曲走進愚園路里弄巷的一處住所。愚園路一帶都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地盤。附近住的人不是七十六號的大小特工，就是駐紮的機構。在市民看來，這種地方無疑就是大上海的一塊毒瘤，人人談之色變。

羅楚業掏出鑰匙，想打家門的鎖。這時才發現原來家門是開的。他連忙伸手去摸腰間的槍，卻聽到屋裡傳來聲音：“進來吧。老子在等你的酒啊。”

警衛總隊隊長吳四寶的聲音。羅楚業推開家門，看見吳四寶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雙槍。兩支槍的槍口對準著他。羅楚業不由嚇出一聲冷汗。剛纔如果有異動，估計他已經變成躺在地上的死屍了。

“大哥，原來是你。真是嚇死我了。”

羅楚業把吃食放在桌面上，順手從桌上拿起兩個碗倒酒，嘴裡喃喃道：“大哥，你要來我這，也不事先打個招呼。我可以多買一瓶酒呀。”

“怎麼？你還怕我分了你的口福不成？”

吳四寶怒目圓瞪，有些不高興了。羅林業連忙解釋：“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一瓶酒，還不夠大哥你一個人喝呀。要不，我再去買兩瓶回家。我們哥倆好好喝個痛快？”

“不用了。喝酒誤事。我來找你你是有正事要談。”

羅楚業聽清楚吳四寶的來意，不由犯起了難，說道：“大哥，我瞞你說。我覺得這個劉達成真是有些妖孽。無論做什麼事，他總是能未卜先知似的。他總是能把危險讓給別人，安全留給自己。這次去杭城，我也是隊員之一。能活著回來，真是萬幸呀。你不知道有多麼兇險。兩個人一組，總是被錢軍殺得一個不剩。最蹊蹺的是第一天晚上，錢軍那一槍明明是朝著劉達成開的槍，死的人竟然是馬奔。”

“當時你也在現場？”

“當然！我就坐在馬奔的旁邊。馬奔的腦漿濺了我一臉呀。那個恐怖！”

說到這，羅楚業有些誇張地咋舌。

“這麼說來，劉達成和錢軍之間並沒有瓜葛？”

“當然沒有！劉達成一到杭城，錢軍就拿他下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不是劉達成運氣好，他的腦袋早就開花了。”

“這麼說來，是我大哥多疑了？”吳四寶聽罷大眼睛瞪得圓圓的，他感覺自己的腦筋不夠用了。

李士羣明明交待得很清楚，劉達成很可能是軍統的人。由於情報泄密，導致南京軍統特工逃脫。馬奔明明親眼看見劉達成和小乞丐的接觸！

現在馬奔一死，更是死無對證。

羅楚業看出吳四寶的疑惑，說道：“大哥，李主任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認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一句話，我羅楚業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吳四寶一向很欣賞羅楚業講義氣，夠朋友。不過，這次他乜斜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羅楚業，然後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酒下肚，胃裡一陣火燒發辣的感覺。

“對付劉達成這樣的人，連我大哥都覺得吃力。你千萬別輕敵。要不然，你會和馬奔一樣，連死了都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

羅楚業的性格和吳四寶有些相似，連吳世寶都有些敬畏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敢超越。羅楚業怔怔地望著吳四寶，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