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姑蘇

離開丐幫總舵的李軒並沒有立刻前往杏子林，對他而言，結局已經註定的事情，沒必要再去浪費精力，自己只需要在需要自己出現的時候，出面去收穫最終的果實即可，至於那蕩氣迴腸的經過，卻是沒有必要親自去觀摩一遍，那是一個屬於英雄的悲劇，他雖然不想做英雄，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幸災樂禍又或是救世主般去憐憫對手，或許喬峰會感激自己，但李軒卻覺的這樣做，是對喬峰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慕容復的身份，已經註定他和喬峰之間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就算真的惺惺相惜，最終也難逃宿命的安排，這是慕容復的宿命，某種意義上而言，也同樣是他李軒的枷鎖，在破開這道枷鎖之前，他不想與喬峰有太多的交集。

“真是個狠辣的女人呢。”看著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落魄的獨臂書生，李軒搖頭嘆息著感嘆了一句。

“昔日之事，莫某自問，已經爲自己的狂妄和無知付出了代價，不知慕容公子如今將我招來，究竟所謂何事？莫某如今已經淪爲一介廢人，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看著眼前的人，莫細雨臉上不見了當日的張揚和鋒芒畢露，有的卻是一種堪破紅塵的滄桑和無奈。

“江南一劍，書生奪命，現在的你，身上卻看不到絲毫奪命書生應有的戾氣呢。”摺扇在手指間靈活的變幻著花樣，看著眼前的落魄書生，最終搖頭做出了自己的結論：“現在的你，就像一把斷劍，我很難從你身上感到一絲劍客本該有的凌厲和鋒芒。”

“斷劍嗎？”左手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袖口，莫細雨嘴角泛起一抹苦澀。腰桿卻在不知不覺中挺直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眼前的男人看輕。

“承認了？”李軒有些驚訝的看著沒有絲毫反駁的書生。一個成名高手，心智竟然如此脆弱。這下還真是讓他刮目相看，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人，才更便於控制。

“恨我嗎？”看著眼前的書生，李軒微笑著詢問道。

“恨！”莫細雨擡頭，看向李軒的目光裡閃過一抹苦澀的恨意，澀聲道：“斷臂之痛，廢功之恨。你讓我失去了一個武者比生命都寶貴的東西，我不該恨你嗎？”

“確實應該。”李軒點點頭，江湖上的事情本就是如此，人性本就自私，至於追根溯底，自己是否佔理，卻並不是最重要的，看著對方，李軒笑道：“可是你現在看我的眼光中，我感受到的有無奈。有嫉妒，卻唯獨感受不到恨意。”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李軒才讓這個人活到現在。

“呵。一開始，確實很恨你，但技不如人，盲目自大，我也無話可說，說到底，我不過是王夫人用來對付你的一枚棋子而已。”莫細雨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濃濃的怨毒之色：“但我沒想到的是，夫人會如此絕情。我爲曼陀山莊鞍前馬後，多年來也算盡心盡力。只是沒想到，一朝功力被毀。不但任由那些山莊中的下人折辱於我，更將我真的如同一條狗一般驅逐出山莊，哈哈……”

說到最後，聲音中竟帶了些許的哭腔。

“你現在真的很像一條喪家之犬呢。”看著眼前的書生，在對方屈辱的目光中，李軒搖頭嘆道，隨後看著一臉憋屈的獨臂書生道：“我可以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

“你要幫我！？”豁然擡頭，獨臂書生不可思議的看向李軒，驚訝莫名的道：“爲什麼！？”

李軒沒有回答，而是目光掃向立於身後的李風，李風面無表情的上前一步，將手中一冊賬簿模樣的書冊打開，冷漠的瞥了獨臂書生一眼，朗聲念道：“莫細雨，浦城人士，元祐八年進士，因不滿時政且屢遭陷害，最終罷官而去，憑藉家傳劍法，在江湖上博得書生奪命劍之名，威震江南，被譽爲江南一劍，後被曼陀山莊招攬，成爲曼陀山莊供奉至今。”

聽著李風的閱讀，莫細雨卻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李軒，他的生平並非什麼秘密，但有一點卻可以確定，對方調查過自己，而且獲得的資料極爲詳盡，只是他不明白，對方爲何會對自己感興趣。

“這江湖之中，武功高者如過江之鯽，凡是有些名號的，都有兩手拿得出手的本事，但這裡有貨的，卻不多。”李軒伸手，食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搖頭輕嘆道：“丐幫的十全秀才倒是機敏過人，但目光去太過狹隘，上不得檯面，卻不知奪命書生，能否給我帶來些驚喜？”

“閣下究竟意欲何爲？”從李軒的話語中，莫細雨敏銳的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警惕的看向李軒。

“意欲何爲？”李軒嘴角輕輕一挑，搖頭道：“現在說這個爲時尚早，先向我證明你的價值吧。”

“如何證明！”原本已經心灰意冷的心，此刻卻不免生出一股期冀。

“雖然斷了一臂，但根基尚在，這裡有一套左手劍法，雖算不上頂尖武學，但相信不會比你那套家傳劍法差多少，這段時間就留在這裡，生活起居也不必擔憂，自會有人幫你，若有什麼需求，可以去找他，只要不是太過分，他可以全權做主。”李軒指了指李風道。

“那我又要付出什麼？”莫細雨擡頭，目光中恢復了冷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點道理他還是懂得。

“曼陀山莊，我要全部。”李軒看著對方，認真的說道。

“爲什麼選我！”莫細雨面色有些發白，拳頭不自覺地捏緊。

“你在曼陀山莊多時，對那裡應該最是瞭解，我不想在一座山莊花費太多的精力。”李軒起身，看了看天色，這個時候，丐幫大會應該已經開始了，現在趕過去，大概可以趕得上收尾吧，邁步朝外走去，經過莫細雨身邊時漫聲道：“若不願意助我，可以離開，此事自有他人去做，之前的話，可以當做我從未說過，若留下來，一月之內，我要看到曼陀山莊生計難爲！”

回頭，看著李軒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莫細雨左手不自覺地握緊，眼中閃過一抹掙扎的神色，最終，目光落在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處，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扭頭，看向立於身旁的李風，做了一個拱手的動作道：“李兄，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好說，公子爺有過吩咐，若你答應，暗堂外圍成員可由你調動，此外內部相關情報也可供你查閱。”李風冷肅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點了點頭。

杏子林中，刀光劍影中，又一名丐幫長老敗在李山刀下，長刀一揚，刀面反射出幽冷的光芒，沒有再看地上的乞丐，目光卻迎向喬峰的方向，鋼刀一引，遙遙指向喬峰，原本漠然的目光裡，卻閃爍著一股難言的興奮。

隱隱間，李山已經察覺到，眼前的丐幫大會的真實意圖，並不是指向自己或者說指向自己主公所替代的這個慕容復的身份，反而看周圍這幫乞丐的行爲，隱隱間竟是將這位丐幫幫主喬峰當成了詰難的對象。

丐幫中出現問題了。

不過這些於李山而言，並沒有太多的關係，挑戰喬峰，原本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丐幫一衆長老舵主之中，他卻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在丐幫中的人物——範遙！

雖然不清楚對方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混到丐幫中長老舵主一級的，但卻並不妨礙兩人之間的交流。

喬峰深吸了一口氣，魁梧的身軀緩緩站起，頓時無論是周圍的丐幫弟子，還是李山一行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如同山嶽一般的氣勢，功力稍差點的，甚至無法呼吸。

身影閃動間，武青櫻好穆秀珍卻是已經閃到王語嫣的身前，將包括阿朱阿碧在內的三人保護在身後。

“幫主，形勢有些不對，您現在不宜出手，還是由我來吧。”範遙身影一閃間，已經出現在喬峰身邊，低聲說道。

“嗯，那就有勞範兄弟了。”看著範遙，喬峰微微點頭，他性格雖然直爽，但作爲丐幫幫主，自然不可能是個只會練武的武癡，杏子林中有些異樣的氣氛，別人能夠感覺到，他自然不可能毫無所覺，這也是之前一直沒有出手阻止雙方因爲一些口角而演變出來的沒有意義的戰鬥。

對於眼前這位極有可能成爲又一名長老的範舵主，喬峰還是有著不少好感的，不但武功不俗，整個丐幫，若只論武功，是僅次於自己的一員高手，而且能力也不錯，帶領弟子們爲丐幫立下過不少功勞，眼前這位慕容家的家將武藝雖然不凡，但在喬峰眼中，兩人當在伯仲之間，短時間內，難分勝負，去也可以讓自己專心處理如今丐幫內部的問題。

“李兄，請！”對著李山打了個眼色，範遙翻手間，取出一把寶劍，與李軒戰在了一處，而喬峰的目光，卻落在了有些狼狽的四大長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