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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下

鬼眼(下)

一、英飛的傷口

“碎紙?”

不,是林傑剛纔扔的符咒,全部變成了黑色。

我看看阿麗,她沒有表情。然後我跑過去打開門。

黑色的眼睛就在門外,在門開的一霎那,撲入我的視線。被瞳仁中的旋渦包圍的那刻,我發(fā)現(xiàn)我的左眼重新看到了東西。

……

我渾身發(fā)抖,醒過來。

現(xiàn)在是半夜,我和林傑張金睡在車裡。

天上是滿天星斗,好看,但沒有流星。我下了車,這裡的空氣就是比城裡好,深吸幾口,整個人都精神許多。

但是我心事重重。

老槐樹遠(yuǎn)看上去,像個張牙舞爪的妖魔,我眺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妖魔動了。

那不是風(fēng),我眨眨眼睛,忽然高興起來。

那顯然是英飛,高高坐在樹枝上。

我毫不猶豫的跑過去。

樹下。

“英飛,下來!”

我聽到沉悶的回答,果然,英飛跳下樹來,摘了蒙面布。我高興道:“你跑到哪裡去了?叫我們一通好找。”英飛道:“你肯定沒有找我——因爲(wèi)反正也找不到。”

我說:“都一樣,反正你自己蹦出來了,白天救我的是你吧?爲(wèi)什麼馬上走了,躲躲藏藏的?”英飛開口道:“我當(dāng)然有理由。”

星光下他臉色有些蒼白,我想走近點(diǎn),被他巧妙的避開。

“別靠近我。”英飛說,“我受傷了。”

我大惑不解,聽得英飛接著道:“那不是普通的傷口,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們說過,第一次遇見那隻眼睛的時候,被它刮起來的東西劃傷的傷口吧?”

“記得,在你的手上?”

“嗯,”英飛說,“它潰爛了,而且越伸越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我的手臂上,好像是細(xì)菌感染。我可不想傳染給你。”

“那是怎麼回事?難道……”我想到了,的確,早該想到。

英飛的手上纏著黑色的布,密密層層,一直包紮到袖子裡,我看不出他傷在哪裡,向前走了一步。

這個小小動作引起了英飛的警惕,他像貓一樣跳開,對我道:“小狼,你要是再過來,我就要走了!”

“英飛,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對不對?你又見過那隻黑色的眼睛了!”

英飛笑了,安靜的說,對。

“它應(yīng)該是林傑的祖先留下來的鬼眼咒術(shù)。”

“那爲(wèi)什麼林傑的符咒奈何不了它?”

英飛搖頭,道:“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小狼,我相信你猜得出這答案。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看樣子,他又要“扯滑”了——我慌忙叫住他道:“我只再問你一個問題。”

“關(guān)於那個鬼眼,你到底還知道多少?”

英飛想了想,道:“它也許沒有惡意吧。”接著馬上消失在夜色中。

我思考了很久,咒術(shù)造出來的鬼眼會有思想嗎?

林傑在凌晨的時候被我打醒。

“我問你,靈魂可不可以溶入咒術(shù)中?”

林傑揉眼睛:“什麼意思?”

“我是說,如果有個靈魂,溶進(jìn)了你祖先留下的那個鬼眼咒術(shù)中,跟那隻眼睛合爲(wèi)一體,又會怎樣?”

林傑一拍腦袋,道:“對啊,如果那樣,這個樹上的眼睛就不起作用了!咒術(shù)的本身也就是那個眼睛,就可以單獨(dú)活動並且存在了,你怎麼想到這個的?”

“只是想起了上回見到那個眼睛的事情,我們跟它狹路相逢了那麼多次,它都沒有真正要我們的命,更沒有要張金的命,我想,它也許只是某個眷顧張金的鬼魂。”

林傑道:“有可能,人死後,精神力量的遊離會變成鬼魂,這期間是會或多或少損失一些能量的,如果損失的少,那人變成鬼魂之後的思想行爲(wèi)會跟生前一樣,如果損失太多,那鬼魂的所想所爲(wèi)就會簡單的如同幼兒。那個鬼眼,照你這樣一說,我看它也許並沒有惡意!我們只需要調(diào)查一下它到底是誰,就可以了!”

這樣的確變得簡單,但我還不能把所有的線索都聯(lián)繫起來,我正要告訴林傑英飛的事情,聽見他說:“石頭來了!”

果然,石頭來了。

張金冷冷的道:“我不認(rèn)識你!”

石頭愕然,剛纔的熱情興奮全部僵硬,半晌,急匆匆的說:“你怎麼會不認(rèn)識我?兄弟,我是石頭啊,你應(yīng)該記得我們在那樹底下玩,我們、我們一直玩到十八歲,那天你跟我說你要進(jìn)山洞,我不讓的,你就趁我不注意,跑進(jìn)山洞,不出來——啊我知道了,你是生我的氣,怪我不跟你一起去,我是害怕那個女山賊的鬼魂啊!你知道的,我最怕鬼。”

張金躲在車裡,像剛纔一樣,轉(zhuǎn)過頭去,看不到表情。

石頭想把手伸進(jìn)去,冷不防車窗飛快的滑上,這一下連跟張金說話,都困難起來。我跟林傑站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麼好,天還沒亮,有些冷,石頭的心可能更冷,他朝放在地上的早點(diǎn)踢了一腳,還不夠,又朝天空大叫兩聲。

我和林傑開始勸他,而他根本聽不進(jìn)去。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都怪我當(dāng)初不跟你一起進(jìn)去!好,我現(xiàn)在進(jìn)去轉(zhuǎn)一圈給你看,等我出來了,你不能再不記得我!”

“石頭!石頭!”我追在後面喊,石頭沒有回頭,直到我拍到他肩膀,還是用蠻力甩開。“你不能進(jìn)那個山洞!”我說。

“我不信!小金子進(jìn)過那個山洞,阿麗進(jìn)過那個山洞,江媽也進(jìn)去過,爲(wèi)什麼我就不能?”

“你不懂!趕快停下!”

晚了,我的話他一句也聽不進(jìn)。

林傑跟上來的時候,我被石頭甩得坐在地上,而石頭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他明明走進(jìn)了山洞,但從洞口望去,裡面什麼人都沒有。

我知道他會遇到什麼。

“林傑!拿你的工具來,咱們進(jìn)去救他!”林傑翻了半天口袋,終於掏出一打符咒。“走!”他說,順便遞給我一把手電筒,“你先!”

二、石頭之死×遲到的友誼

我走進(jìn)山洞的時候還看的到石頭的背影,不想他走進(jìn)那個恐怖的空間去,於是我用手電筒找他。

但是空間一下子扭曲起來,我聽到慘叫,尖利而空擋,不是張金,更像先前遇到的女鬼……林傑趕上我,邁著奇怪的步法斜插進(jìn)來,嘴裡唸唸有詞。女鬼的叫聲沒有止歇,越來越大。

林傑好像在叫我馬上出去。

我拉著石頭,想帶他往外跑,冷不防勁頭沒用好,隨著他的體重排山倒海下去,摔在地上。“怎麼了?”林傑大聲問。

廢話,看不就知道。“摔倒了!”我說,想要把那個大塊頭扶起來,卻發(fā)現(xiàn)他臉色煞白,臉上肌肉抽搐,嘴角白沫泛出來。

不會是心臟病吧?天吶,我不知所措,發(fā)現(xiàn)石頭嘴在動。

“原來……是你……”他說。

這是他最後一句話。

石頭死於心臟病突發(fā),至於他到底看到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你們不是說,那隻眼睛不會殺人嗎?它沒有惡意?”張金瘋了一樣的扯著林傑道,“現(xiàn)在石頭死了!它殺了石頭!它還會殺誰?是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你說,你說啊!”

他又叫又罵了半天,終於蹲下,捂著眼睛哭起來。

“石頭……他死了!他……他是我兄弟啊!”

林傑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我,忽然氣憤起來。

“你到底有什麼沒有告訴我們?”我對張金道,“哭,哭有什麼用?你也知道承認(rèn)石頭是你兄弟,那早幹嘛去了?”張金低著頭,看不到表情,我蹲在他面前,推他。

“你以前進(jìn)過那個山洞,對吧?到底發(fā)生了什麼?江媽是誰?你還不說話?是不是想看看借下來死的會是誰?”

張金被火燎了一樣,跳起來,慌忙道:“不會再有人死了!我去!我到那個山洞裡去,這樣一切就結(jié)束了。”

他沒再說什麼,撒腿就跑。

“追上他!”我對林傑道,那傻子在張金擦肩而過的一刻傻愣愣的呆在當(dāng)?shù)兀谷粵]有抓住他!山洞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我開始跑,想在張金進(jìn)去之前攔住他,我對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但忽略了一點(diǎn),左眼失明瞭。如同剛纔追石頭的時候一樣,我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掌握平衡,好像手腳也隨之失去了協(xié)調(diào)性,張金雖然發(fā)了瘋一樣的狂奔,其實(shí)跑得並不極快,可我居然追不上,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只差一點(diǎn),還是讓張金進(jìn)了山洞,這一回,我收不住腳,直接衝了進(jìn)去。

黑,一片黑暗,我什麼都看不到。

“張金!”我伸手在周圍亂摸,全是灰土,張金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打了個滾,想站起來,卻被人按住了肩膀。“張金?”我問,卻聽到一個女孩的回答。

“你傻了?自己叫著自己的名字幹嘛?”

這個聲音好熟悉,好像張金的女朋友阿麗,但有些微秒的不同。那區(qū)別,後來我想起來,就好像朝陽和夕陽,雖然是同樣的太陽,卻給人不同的感覺。

當(dāng)時我面前的聲音就好像早晨的那個太陽。

“我不是……”

“噓……”耳邊癢癢的,是阿麗在吹氣,“別說啦,你媽找過來了!她就在山洞外面呢,要是被人家發(fā)現(xiàn)咱們就在這裡約會,可不得了。”

她拉著我的胳膊向裡走,一直到靠上了山洞的內(nèi)壁。

“阿金啊,你不是一直想來這裡,親自看看女山賊的寶藏嗎?”阿麗在我耳旁說,“石頭不陪你來,我陪你啊!不過要叫你失望了,這裡什麼都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啊!除了……除了我。”我能想象她說這話時,甜笑的樣子,但我不是張金,也不知道爲(wèi)了什麼躥到這麼一個境況來。依照當(dāng)時的情形,我應(yīng)該跟阿麗說清楚,可事情來得突然而詭異,不管怎麼看,都還是靜觀其變的好些。

於是我站著不動。

遠(yuǎn)處有腳步聲,還有個婦女在喊:“小金子,回家了!出來啊!小金子!”

阿麗彷彿終於忍不住,在我耳邊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猜猜你現(xiàn)在腳下踩著什麼?阿金,你真的是黃金富貴的命啊!你發(fā)財了!”她說,忽然高聲笑起來,笑聲漸漸變質(zhì),最後竟尖利刺耳,全沒了剛纔的溫柔。

敘舊,這聲音又變得好像搖滾中的鼓點(diǎn),越來越大,越來越沉重地敲打著我的耳膜,我拼命捂住耳朵,還是幾乎無法承受,就在我感覺自己要聾掉的一瞬之間,面前一晃,兩隻眼睛居然都能看的見了。

沒有阿麗,面前什麼都沒有。

張金坐在我身旁的地上。

“就是那樣……”他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我說話,“我跟阿麗,在那個晚上,走進(jìn)了山洞,我本來只想看看,究竟有沒有女山賊的寶藏,結(jié)果,真的叫我發(fā)現(xiàn),山洞的地下埋著一口滿是金銀珠寶的箱子。”

“是阿麗先發(fā)現(xiàn)了那口箱子,她幫我擡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以後我們發(fā)家致富,全是依賴它。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媽,那天我明明在洞外聽到她的聲音,可後來她就不見了,我回村子裡到處找,也找不到。”

“搬走寶藏是大事情,我只好跟阿麗連夜逃走。”

“我媽媽到哪裡去了?”張金說,還捂著臉,“我媽媽……”他擡頭看看我,臉色一下子牆皮一樣白。

他的旁邊,我的腳下,有一隻手。

一隻從土裡伸出來的手,乾瘦蠟黃,手心向上,彷彿不甘心的想要抓住什麼。我退後兩步,說不出話來。

張金更加害怕,他張大了嘴巴,半晌,異乎尋常的猛撲了上去,雙手一個勁的挖土,在那隻手的周圍。

他嘴裡嘟囔不清的地低吼著什麼,我聽了半天才明白。

“幫……幫我……那是我媽!”

我只能幫他。

那層土很硬,但張金全然沒了疼痛感和理智,人的力量畢竟難以估計,最後我們沒用多久,單靠幾乎磨爛二十根手指,就把土下一具滿是螻蟻的遺骸挖了出來。

那屍體上兩隻空蕩蕩的眼窩心有不甘的直對著我們,裡面蛆蟲蠕動,爬進(jìn)爬出,這是早已不存在生命的生命,讓人不自覺的想象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慘劇。

我再也忍不住,扭過頭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張金一直呆呆的跪在屍體面前,等我捂著胃,好不容易轉(zhuǎn)過身來,拍拍他肩膀。

他看了我一眼,頃刻兩眼翻白,咕咚一聲仰面倒下。

有聲音,好像在滴水……嘀噠、嘀噠。

我撞著膽子找那聲音的來源,發(fā)現(xiàn)那不是來自別處。

遺骸的眼窩,慢慢的,清晰的,滲出液體來了。

那水越滲越多,漸漸變成了流淌,滿地都是液體,包圍了張金,也包圍了我。我想帶張金出去,發(fā)現(xiàn)四周還是那種恐怖的空間,看不到出口。

怎麼辦?

轉(zhuǎn)瞬之間,液體已經(jīng)漫過了腳踝,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這懾人的屍骸旁邊。“不要害我們!你不是張金的媽媽嗎?”

沒有回答……但空氣瞬間不同了,我又感覺到了那股強(qiáng)烈的恨意,很近,就在觸手可得的地方。我想起石頭臨死的眼神,還有張金昏倒之前……他們看見了,那東西就在我身後吧!

我猛吸一口氣,在自己害怕之前轉(zhuǎn)過身去。

那個曾經(jīng)在洞中遇到的紅衣女孩,張著一對只有眼白的眼睛,噗的對我吐了一口冰冷的氣,鮮血就順著嘴脣淌下來。

她的嘴脣猩紅,臉上的肉彷彿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我的胃又開始翻江倒海,倒海翻江……從一進(jìn)入山洞開始就流連不去的,背心上的寒氣開始消散,是因爲(wèi)寒氣的根源在我身後吧。

女鬼手上的血有很多殘留在我肩膀的衣服上,我想象自己一進(jìn)入山洞,便被她伏在背上的樣子。

“你是誰!究竟是誰?”

我大吼,不能害怕,唯有無所畏懼,才能搞清一切。

這一招奏效了,女鬼的眼中開始有蠶豆那樣大的純黑色的瞳仁,顯然她在恢復(fù)生前的形象。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走廊裡、辦公室裡的阿麗,濃妝的阿麗,那個用指甲抓傷英飛的女人。

“你是阿麗!”我向後一逃,背心撞到後面的石壁,鑽心的疼。

三、阿麗×掉包計

“是你抓傷英飛!是你一直跟著張金,把怨氣帶進(jìn)了金鑾大廈的!”

女鬼笑了,竟少了些恨意,多了些悽然。

她舉起手來,我頓時被長而尖利的指甲穿胸而過。

涼嗖嗖,冷森森,說不出的難受。

但沒有傷口,女鬼放下手臂,冷冷道:“我沒有身體。”

“我沒有身體!把身體還給我!”

你沒有身體……我說,那麼金鑾大廈裡的阿麗是誰?

所有發(fā)生的一切電光火石般在我眼前閃過,隨後歸於無形,我記起英飛的話,他蒼白的臉,

他手上纏著的黑色的布,密密層層,一直包紮到袖子裡。

他像貓一樣跳開,對我道:“小狼,你要是再過來,我就要走了!”

在此之前……

那個女人披著一腦袋的波浪卷,妝化的很濃,她從走廊的另一邊快步跑來,穿過巨大眼睛留在空氣中的黑色泡沫,兇狠的直撲英飛,抓住他的袖子,鮮紅的長指甲幾乎折斷,也混不在意的喊:“你爲(wèi)什麼穿著阿金的西服?你是不是把他害了?”

只是這麼一下,英飛感到了來自人類的重量,雖然這個女人很像女鬼,但是他很冷靜的掙脫,女人的指甲刮過英飛的手,疼的他皺一下眉毛。

就是那麼一下,因爲(wèi)當(dāng)時的阿麗已經(jīng)不再是個活人,指甲上充滿屍毒,抓到英飛的傷口,造成感染。

英飛曾經(jīng)說過:“小狼,我相信你猜得出這答案。”

沒錯,我深吸一口氣,英飛說得沒錯,我猜的出來。“你是阿麗,你的身體被帶走了,現(xiàn)在控制你的身體的,是那個女山賊。”

女鬼點(diǎn)頭,道:“她偷走了我的身體,害死了我!然而她也好不了多少,她只是行屍走肉,根本不可能成爲(wèi)真正的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被她的妖術(shù)困在這裡,我賭咒,我賭咒所有的人!憑什麼你們還活著,我卻要在地獄裡!”

“還有他!”女鬼指著依舊人世不知的張金,道:“他帶著女山賊離開的時候,我便開始恨他,發(fā)誓如果有朝一日,他還回到這裡,我一定以牙還牙,把我受過的苦,連本帶利還給他!”

“你已經(jīng)殺了他的媽媽!”我說,“江媽……這個是江媽,張金的媽媽吧!石頭說過,他看見江媽走進(jìn)山洞,那時候你應(yīng)該剛死。”

女鬼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你還殺了石頭,現(xiàn)在還要?dú)⑽覀儭!蔽椅嬷福а赖溃澳愕降资鞘芎φ撸€是劊子手,你自己想想吧!夠了,傻瓜,真理已經(jīng)不在你那邊了!”

其實(shí)真理也不在我這邊,要不然我的胃不會這麼大意見。

“沒有人補(bǔ)償我受的苦!所有人都在享樂,沒有人想起我!我爲(wèi)什麼不能報復(fù)?”

我的胃裡好像有一把釘子跳踢踏舞,疼死了……我想等不及被鬼幹掉,胃就要內(nèi)訌了。

阿麗的鬼魂獰笑著,我卻很煞風(fēng)景的蹲下去。

受不了……

歌聲,從老槐樹下傳來,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追著上樹的小男孩。“放開我了,你想讓我摔下去嗎?”臉花的像小貓一樣的男孩不耐煩的說。

“阿金哥哥,我長大以後要嫁給你!”

隨後一句話尾音拖的長長的。

我眼前的混沌聚集,又散開。

終於看到了洞口,老槐樹下的開闊地,沒有林傑和車,佇立著另外一個人。

一身鮮紅的衣服和依稀可辨的長髮……是阿麗,張金辦公室裡的阿麗。

或者,應(yīng)該叫她女山賊了。

“你來做什麼?”阿麗惡狠狠的說,“來向我再踢上一腳?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要把身體還給我了?”

“這個整天發(fā)著臭味的身體,我也伺候了快十年了。”女山賊說,“不過,沒個身體真是行動不便,啊?”她笑了,踱了幾步,還差半米就走進(jìn)山洞來,阿麗發(fā)瘋似的衝過去,但碰不到,她的手指一接觸洞外的空氣,就發(fā)出焦糊的味道。

“你還是老實(shí)一點(diǎn)好,”女山賊道,“本來,我以爲(wèi)永遠(yuǎn)都不用回到這裡來了,沒想到張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算了,既然來了,就跟你說清楚吧。”

“在二百多年前,我只是個普通的商人的女兒,在回鄉(xiāng)的路上被山賊打劫,父親被殺死,自己做了所謂的壓寨夫人。我並不甘心就此做賊,可又什麼辦法呢?我是個弱女子啊,若不是那次官兵衝上山寨,我想我可能一輩子就那樣了。”

“那天晚上,兵荒馬亂,他拿出一口箱子,對我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馬車,叫我一個人逃走。”女山賊歪著腦袋,表情不似剛纔兇狠,竟有幾絲迷茫起來,“他說他是我的丈夫,男人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苦,笑話,他那個粗魯漢子,我怎麼會爲(wèi)了這句話就動心,原諒他的所作所爲(wèi)?絕對不會!我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天我身後喊殺震天,從這裡看去,煙塵滾滾,山寨化爲(wèi)一片火海。”

“媽的,誰承認(rèn)過他是我的男人?”女山賊偏過頭,道,“我跑到這裡,後面追兵近了,畢竟一個女人想要順利脫身不可能,我選了這個山洞,把財寶埋了起來,剛剛要走,卻發(fā)現(xiàn)後心一涼。那不知道是什麼疾病,或者是受了偶爾的風(fēng)寒,我一下子就死了。我死之後,看著官兵帶走我的身體,看著他們在附近尋找財寶,傻瓜,竟然沒一個人想到寶箱就在屍身之下!我飄蕩了很久,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離開這個村子,這附近好像有什麼東西栓著我,讓我無法自由……你也應(yīng)該知道被囚禁是什麼滋味。”

阿麗發(fā)出一聲低吼,女山賊笑笑,完全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於是我開始練習(xí)附身術(shù),我在附近的小孩身上做實(shí)驗,可他們的靈魂太弱,身體也不適合我,如此幾次,都不成功。村裡的大人竟害怕,請了個天師來。”

我一直聽著,感覺臉上過了水一般,全是汗。

“那個天師穿著青布衫,紮腳褲,一根細(xì)長的辮子甩在肩膀上,笑起來眼睛瞇瞇的,露出一對小虎牙。他年紀(jì)輕輕,可真的很厲害。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術(shù),把我逼退到山洞裡,當(dāng)時他完全輕易的可以讓我灰飛煙滅,但他沒有。”

“他說我可憐。”

女山賊又笑了,這一回轉(zhuǎn)過臉,直對著阿麗和我。

“他說我可憐,還說,會在槐樹那裡留下眼睛來看著我,直到我可以走出山洞的那一天。可笑啊,沒想到他如此大的本事,竟然是個傻瓜。”

四、林傑吹著笛子來

“我終於等到了走出山洞的那一天,當(dāng)我用你的身體,伴著張金走出去的時候,我能想象你在洞中的絕望,你越是絕望,我越是快樂,因爲(wèi)我曾經(jīng)受過的苦,終於也有人來品嚐。”

阿麗的鬼魂低吼一聲。

“那你爲(wèi)什麼還回來?”

女山賊道:“這個原因,你知道!”

“什麼?”

“不是你讓那隻眼睛脫離了老槐樹,讓它一直跟著我和阿金,讓我們不得安寧!我知道你想讓它提醒我,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你贏了!我想起來了!所以張金回來,我也回來,我的目的只是想告訴你,沒有用!天師留下來的鬼眼,根本就不是用來殺我的,所以它只能監(jiān)視,不能真的傷害誰!”

阿麗的鬼魂衝我道:“鬼眼是怎麼回事?”

她又衝女山賊道:“那隻樹上的眼睛,不是你專門留下來,讓我困在山洞裡的嗎!”

對方驚愕起來,道:“不是我!”

疼……怎麼這兩個鬼沒有一個體諒體諒我的,我吃力的扶著身後的石壁,忽然,一股清冷的笛聲傳來。

悠然細(xì)膩,懾人心魄的笛聲,我不自覺的被這調(diào)子吸引,那兩個女鬼更如是,臉色緩和了許多,女山賊掉轉(zhuǎn)了身子,就要走過去。

阿麗也放下伸長的手臂,但馬上又舉起。

“誰?”她大叫,“是誰?”

“是他……他果然回來了!”女山賊話語之中有些期許,我想,她口中的那個人應(yīng)該不是那個粗魯?shù)纳劫\丈夫吧,畢竟會吹笛子的山賊鳳毛麟角。

那麼是二百年前的天師?怎麼可能!

事實(shí)證明我想象力不夠,因爲(wèi)那的確是天師,雖然不是二百年前那個,但是也差不多。

一個修長的影子,還是在老槐樹下,我捂著胃,趁著女鬼阿麗發(fā)愣的時候跑出山洞,近了,那個橫吹笛子的人……

“林傑?”我難以置信道,“你終於學(xué)會吹笛子了?”

林傑放下紫色的笛子,朝我眨眨眼:“我沒學(xué)會,這曲子是紫裳友情贊助的。”

紫裳是附在魔笛裡面的紫衣女孩,我們在魔笛和紫阮的故事裡遇到她,後來林傑便拜託她常住在林家老宅裡,暫時充當(dāng)守屋精靈。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紫裳和魔笛,沒想到林傑把它們都帶來了。

“魔笛的聲音是召喚靈魂最有效的工具,”林傑道,“嘿嘿,魔笛和紫裳,是飛賊星夜兼程送過來的,咱們可不能浪費(fèi)他一番心血。”

沒錯,濃妝豔抹的女鬼就在我後面。

“你是誰?爲(wèi)什麼那麼像他?”女山賊道,“你們……有一樣的眼神。”林傑不解道:“指的是誰?”

我低聲解釋道:“二百年前封印她的天師,這個回頭再說吧。”

林傑點(diǎn)頭,道:“好!”他把笛子舉高,喊了一句什麼咒語,我只覺得背後更加的發(fā)冷,再看時,女山賊和阿麗並排站在後面。

“我能出來了?”阿麗茫然的道。

林傑點(diǎn)頭,此時他的形象異常輝煌。

“兩個笨蛋女鬼,我還是可以對付的……麻煩的是剩下那個。”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跑去偷懶了,天氣開始變得陰沉,許久,沒有風(fēng),林傑仰頭道:“它來了!”

我又看見那隻巨大的眼睛,這一次,它出現(xiàn)在很高的天空,俯視我們,好像比前幾次更大。“就是它!難纏死了!”林傑道,“好在它離得遠(yuǎn)!”

他把手放在口邊,沖天上喊:“你不完全是個精靈,對不對?你……你是某個靈魂溶進(jìn)樹上的鬼眼中形成的吧?”

眼睛沒有反應(yīng)。

“你下來!”林傑耍賴道,“讓小狼跟你說!”

那眼睛這句竟然聽懂,迅雷不及掩耳的衝了過來。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它。

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它。

……黑色的眼睛就在門外,在門開的一霎那,撲入我的視線。被那團(tuán)瞳仁中的旋渦包圍的一刻,我發(fā)現(xiàn)我的左眼重新看到了東西。

同時我也聽到了阿麗的尖叫。

“鬼眼!真的是鬼眼!”

真的,是鬼眼,但是那一刻,我終於想起自己完全沒入那隻眼睛的剎那之間看見的……那張面孔。

那是一個慈祥的中年婦女,她表情淡然,並沒有惡意。

“你是張金的媽媽!”

我脫口而出,鬼眼停住,像是忽然明白,就在我面前眨了幾下。黑色的瞳仁中,那個婦女的面容忽隱忽現(xiàn),微笑的。

“你被阿麗殺死以後,不知不覺的溶入了鬼眼之中,又因爲(wèi)封印被破壞的機(jī)緣巧合,變爲(wèi)實(shí)體化的眼睛,離開了老槐樹,再因爲(wèi)一直擔(dān)心張金,所以纔跟著他,怕他被女山賊化身的阿麗傷害。”

“我的猜測對不對?”

鬼眼上下晃動,像在點(diǎn)頭。

讓我們?nèi)绱撕ε碌臇|西,竟然只是簡單的……母愛?

五、結(jié)局……迷失在得到與失去之間

林傑道:“對,就是這樣,襲擊英飛,是因爲(wèi)他穿著張金的衣服,它雖然是鬼眼,但是並沒有保持生前的所有思維,當(dāng)它看清穿著張金衣服的英飛時候,和後來的阿麗一樣,以爲(wèi)他對張金做過什麼,所以才襲擊他。鬼眼一般是沒有攻擊能力的,雖然鬼魂結(jié)合了進(jìn)去,也要適應(yīng)鬼眼的結(jié)構(gòu)。江媽鬼魂的所有陰氣都被角膜包裹,小狼,你的眼睛會看不見,完全是由於近距離傷害了鬼眼,角膜裡的陰氣一下子大量衝擊進(jìn)入了你的眼睛。”

“剛纔你進(jìn)入山洞以後,我終於把這一切都想通了。”

我道:“林傑,那個女山賊……她身上的屍毒感染了英飛的傷口!”

林傑說:“放心,我收拾這兩個女鬼不在話下。飛賊的傷口是被這個的鬼魂附在那個的屍體上感染的,我一下子幹掉兩個,那麼屍毒的本體便不存在了。”

兩個女鬼眼睛睜的老大,冷不防林傑拋出一把符咒,嘴裡唸唸有詞。

我看見他手掌心彷彿有微弱的火光,接著漸漸清晰起來,對了,那一定是林傑新發(fā)明出來的“三味真火”,只燒靈體,即便發(fā)動在手掌之中,也不會燒傷自己。

我想起在火童那件事中,被這火焰燒滅的惡鬼,掙扎,搖晃,化爲(wèi)灰燼,其狀慘烈,忍不住問道:“必須這樣嗎?”

林傑低垂眉毛,滿臉肅殺之氣。

“必須這樣,以殺人爲(wèi)目的鬼魂是不能姑息的!”

可是阿麗,還有女山賊,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有些猶豫,再看那兩個女鬼,居然並沒向著我們。

她們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過身,不遠(yuǎn)處,張金踉蹌著走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阿麗,他首先走向的是披著阿麗外皮的女山賊。“你來了?很好……是還債的時候了。”張金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腳下一滑。

女山賊迅速的扶住他。

“傻瓜,你本來可以不來的。”張金道,“來這裡很危險,石頭和我媽都死了,阿麗她……不會放過我們。”

這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顯然最不能接受的是阿麗的鬼魂。張金不等她說話,便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阿麗,自己的女朋友被掉包,我怎麼能不知道呢!可是我真的確定,已經(jīng)是一年之後了。那天,我看見她躲在屋子裡化妝,那表情和神氣,肯定不是你。”

“可她的身體是你的,我不知道爲(wèi)什麼,以爲(wèi)或許,你只是暫時離了魂,還會回來,於是我等待,”張金說著說著,眼中淌下淚來,“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我等著等著,居然把她當(dāng)成了你,完全的愛上了她。”

“同樣的孤獨(dú),把我們兩個套在了一起。她爲(wèi)了討好我,不斷的模仿你的行爲(wèi),而我爲(wèi)了取悅她,假裝依舊矇在鼓裡。”張金道,“我是非不分,我糊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我累了,阿麗,現(xiàn)在一切都明白,我決定把這條命賠給你,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讓我只能愛她。”

女山賊低聲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看到張金臉上有些許慘淡的笑容。

不知爲(wèi)什麼,感覺阿麗的恨意減了不少。

“爲(wèi)什麼會這樣?”她說,看著擁抱在一起的那一對,厲鬼的嘴臉竟不復(fù)存在,模樣確然是個楚楚可憐的女孩,“誰要你死呢?你的命能帶給我什麼?”

如果鬼可以哭的話,我確信我看到了厲鬼的眼淚,腦海中回想起張金上吊的場面來,就是在那棵槐樹下,繩子莫名其妙的斷了。是被阿麗切斷的吧,雖然被困,還是拼盡了全力。

林傑道:“傻瓜,沒有毫無理由的牽絆。你這個女山賊,當(dāng)初不能離開投胎,只是在牽掛那個生前的丈夫吧,後來見了張金,有了身體,便拋棄了從前,跟著他離開了。而阿麗,你殺害了江媽不是一點(diǎn)都不內(nèi)疚的,有她的屍體在山洞裡一天,你便如芒在背,無法離開。”

“這又關(guān)鬼眼什麼事呢?那個符咒開始只是限制女山賊的活動範(fàn)圍,後來根本就過期了!”

女山賊擡起頭來,風(fēng)把她的捲髮吹得凌亂而有詩意:“你們都很聰明,都很對。”她猩紅的嘴脣第一次不那麼顯眼,而是嫵媚的笑了,“但是你們沒有想到,我跟著他走並不是忘記了那個粗魯漢子,而是……他根本就是他!他怎麼可以帶著別的女人,而來窺視我的財寶?哼,這一切都扭曲了,我要把事情扶正過來。”

可是晚了……張金的手從女山賊的背上摔落下去,我看到他雙目緊閉,嘴脣泛白。女山賊咬著嘴脣,向阿麗怒道:“是你!是你害死他!”

阿麗則尖叫著反脣相譏:“是你害死我們!”

兩個女鬼向彼此衝過去。

林傑,如此緊要關(guān)頭的時候,他這個英雄人物到哪裡去了?我聽到背後,他慌張的說道:“你們誰也不該怪誰啊!這個事情……”

如果解釋有用,還要天師幹嘛?我對林傑喊道:“快上!拆開她們兩個!你不是很有把握嗎!”林傑果然衝上去,但不幸絆倒,右腳踩到左腳——標(biāo)準(zhǔn)的狗啃泥。

天吶。

我絕望的擡頭,看見剛纔一直呆在空中的鬼眼此時動了,迅速、準(zhǔn)確的落到了兩個厲鬼的中間。恍然間,我看見裡面張金的媽媽微笑著,這笑容讓我很溫暖,放下心來,那是靈魂的恬靜而超然的笑,我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已經(jīng)預(yù)知了她的不會失敗。

鬼眼眨了一下,猛然變成了黑色的旋渦。

旋渦兇猛巨大,不斷旋轉(zhuǎn),一瞬間把周圍一切都包裹其中。

五分鐘後,老槐樹下,我和林傑一臉泥土,傻乎乎的看著遠(yuǎn)處開來的救護(hù)車和警車。

我們周圍,什麼都沒有。

十分鐘後,警察擡出了山洞裡張金媽媽的屍體,順便把張金擡上了救護(hù)車,林傑在他手掌中悄然放了個符咒,對我小聲說,還有的救。

十五分鐘後,我和林傑被要求去警察局回答關(guān)於張金媽媽和石頭之死的問題,結(jié)果我們充分發(fā)揮了裝傻充愣的能耐,愣是沒憋出超過三句話的陳述。

第二天,據(jù)說阿麗的屍體也被發(fā)現(xiàn),警察於是做了以下結(jié)論:阿麗由於跟江媽發(fā)生口角,將其殺害掩埋,後無意中被張金知道,在殺張金不遂的情況下畏罪自殺。

很牽強(qiáng),負(fù)責(zé)這個案子的警官一直沒辦法解釋爲(wèi)什麼阿麗的具體死因,以及爲(wèi)什麼屍體腐爛的速度如此之快。

英飛沒有事,我跟他通過電話,放下了心。回到學(xué)校之後,我二話不說就衝進(jìn)教學(xué)樓,梅的書包放在老地方,但她人不在,我跑遍了所有出沒過的樓道,都沒有見到她。

後來我想起所謂的死角,也就是實(shí)驗室的最裡面。

她果然在,哆嗦在一片黑暗裡,聽到我的叫聲,便擡起頭。

眸子裡沒有一絲光亮。

“梅!”我跑過去,不由分說的把她抱在懷裡。

“小狼……我……我的事……”梅把臉貼在我肩膀上,聲音淡淡的,“我想林傑可能會告訴你,我……”

梅,畢竟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失去。不知道爲(wèi)什麼,最後張金與女山賊相擁的畫面在記憶裡揮之不去,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錯的,但既然擁有,就該珍惜。

“別說了。”我急匆匆道,把臉貼在她的長髮上,“什麼都別說。”

傍晚,306。

我睜開左眼,再閉上,再睜開,再閉上。

看的很清楚,毫無異樣。

“林傑,我的眼睛怎麼好了?”

林傑道:“因爲(wèi)陰氣……已經(jīng)跟你的身體融爲(wèi)一體了,不要緊,小狼,我們每個通靈人,或多或少體內(nèi)都會有陰氣的,只不過會讓你遇到鬼的概率增加一些而已。”

好吧,我認(rèn)了。

“可是小狼,我現(xiàn)在還不明白,那個女山賊說我像誰?”

“顯然,你們通靈家族裡有哪個天師法力高強(qiáng),歲數(shù)不大,青布衫,紮腳褲,還有一對兒小虎牙的?”

林傑沉默三秒鐘,大吼一聲:“阿炯?”

“封印女山賊的是阿炯!怪不得我在通靈家族大事記裡,完全沒有關(guān)於這件事的記錄。從第五十代之後,有關(guān)於阿炯的一切大概就被完全從家譜和典籍中剔除了。”林傑道,“我其實(shí)想知道關(guān)於阿炯的事情,可最多隻聽到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罷了。”

“說說看。”

“也很簡單嘛,大事記雖然散亂,記載卻是很詳細(xì)的,總結(jié)下來,唯有第四十九代傳人的事情一點(diǎn)沒有,我想第四十九代傳人,一定就是阿炯。我小時候,我叔叔也告訴過我,通靈家族的上代裡,曾經(jīng)出過一個災(zāi)星。”

阿炯究竟做了什麼……我實(shí)在很想知道。

“算了,”林傑道,“阿炯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還有人說我像他,奶奶的,那個女山賊一定思維不正常,也是,要不怎麼會愛上張金呢。難纏的鬼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至少我,始終認(rèn)爲(wèi)人類有時候比鬼難纏多了。

後記

兩天前,金鑾大廈,英飛拿著紗布和藥水走到廁所最裡面的隔間,四顧無人,嘆了口氣,擼起袖子,紅色的小口子裡夾雜著黑色的線狀傷痕,越來越厲害了。英飛忽然想起來,在走廊裡的時候,被阿麗長長的指甲劃過,當(dāng)時好痛。

不該這麼疼的,難道……

這個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馬上跟小狼他們商量吧!他推開隔間的門,不想鬼眼就在外頭,那是巨大的黑色眸子,這一次跟英飛臉對著臉。

英飛擡手,飛鏢蓄勢待發(fā)。

鬼眼向後一縮,它怕了?英飛也往後退,鬼眼向下?lián)u晃,像是低頭,對著英飛手上的傷,眨巴眨巴。

一滴眼淚飛濺過去,落在傷口裡,英飛驚訝的甩手,但液體已經(jīng)滲進(jìn),速度竟人。

更驚人的是,傷口竟然不疼了。

“爲(wèi)什麼幫我?”這個問題英飛想了很久,但鬼眼是不會說話的,他沒有辦法得到答案,索性不再想了。

他絕對不知道大約一個星期後,有一位美麗的女人,在校醫(yī)穆煙的辦公室裡,望著窗外的一片雪景,輕輕的說出了答案。

孝順的孩子,是母親都會喜歡的吧。

暮靄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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