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冬季的寒風如刀割般劃過臉頰。
冰冷的空氣順著領口袖口直灌進來，與剛剛跳傘時的緊張與燥熱形成鮮明對比。
顧幾從雪堆中爬起，厚重的降落傘再寒風中獵獵作響。
幸虧有頭盔保護，他並未受什麼傷害。
擡頭一望。
天上一個個閃爍著紅光的黑點，正是在指定高度陸續開傘的高博等人。
他趕忙從胸前拔出早已準備好的照明棒，“呲”一聲擦出紅色火光，旋轉一圈再迅速向下揮舞。
因爲他當前所處的區域是一座雪山的緩坡。
只有讓大家儘可能朝下方區域降落，才能避免像他剛剛那樣，因爲慣性落地而翻滾下去。
此時的針葉上掛滿了冰凌，在紅光的閃爍下，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刃，每一陣寒風吹過，都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嘩啦！”
轉眼間，第二個人影從頭頂滑下來，正好落在了顧幾指引位置的下方。
“顧隊！”
“曹主任，幫我做個三角定位！”
“好的，沒問題！”
第二個落地的正是曹志宇。
他聽到顧幾的命令，趕忙從腰間拔出兩枚照明彈，一根插在腳下，然後迅速解開傘繩，又跑到另一邊。
有了定位區域，很快其他隊員也陸續著陸。
高博就落在顧幾旁邊。
兩人不愧是兄弟，他同樣被樹枝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撲去，臉埋進雪裡，等再擡起頭時，眉毛和睫毛上都沾滿了白霜，像個聖誕老人似的。
而吳康跟孫亮也陸續落地。
只剩下許小軍，不知道是開傘較晚，還是風向改變的原因，略微偏到了定位三角區上方。
落地時的衝擊力較大。
顧幾甚至能聽到“咚”的一聲，身上的裝備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人就在在坡上滾了一段距離，一路留下深深的痕跡，最終因爲傘面被樹枝牽扯，停在五六米外。
“許小軍！！”
“許小軍！你沒事吧！”
曹志宇趕忙跑過去，抓住許小軍查看情況，顧幾等人則呈警戒狀態聚攏過來。
孫亮瞪著眼睛喊道：
“好多血啊！”
“看樣子是樹枝劃傷造成的。”
顧幾見他氧氣面罩已經被刮掉，臉上也有一道口子，走近打燈照射，見到瞳孔反應，這才鬆了口氣：“檢查一下肋骨！”
“咳咳，我沒事……對不起主任，風太大了，我控制不住……”
“你已經很棒了！”
見許小軍醒過來，曹志宇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不由激動用力抓著他的後腦，“我們成功了，8000米高跳，暴雨，雙盲，這在整個航空史都是個奇蹟！”
“是啊，我這輩子都沒想到過能跟雷電在空中並舞……”
吳康擡頭看著頭頂上的烏雲。
直至現在，想到剛纔所經歷的一切，仍感到有些後怕。
“行了，先把裝備箱找出來！”
顧幾嘴上說著，同時用意念點開ORS軌道衛星組，確認位置。
根據衛星定位。
他們當前所處的地點位於嶺州西北方向，距離震中15公里左右，距離任務地點大約4公里。
這裡貼著喜馬拉雅山脈，地勢高，到處都是波瀾起伏的山峰。
顧幾現在腳踩著的，便是一座4200米高的小山峰，空中的雨水在寒冷氣溫的作用下，早已變成了雨夾雪。
“找到了，在這邊！”
這時，吳康在林子東側高呼喊一聲。
衆人收拾好降落傘，立馬跟過去。
只見那個近人高的黑色長方形箱子，就這麼愣愣地紮在地上，像個比薩斜塔。
曹志宇三人也有些好奇，這個箱子裡面到底裝著什麼寶貴東西。
顧幾走上前輸入密碼。
只聽“咔擦”一聲機械聲轉動，手動打開蓋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突擊步槍。
“這是……191？”
曹志宇看到槍身的那一刻，直接就瞪起了眼珠子。
不僅是因爲顧幾等人的任務會用到槍，更沒想到還是最新款的QBZ－191，並且還是大滿配。
要知道，從191正式亮相以來。
國內許多部隊都還沒有正式列裝，有資格用上的，也只有一些精銳特戰部隊。
可顧幾三人只不過是公安特警，哪裡……
糾結到一半，曹志宇突然便釋然了。
他還是沒把思維轉換過來，老把他們幾個當成普通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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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
一個能讓寧州空軍派專機親自護送，烏斯軍區全力配合，並在8000米完成HALO高跳低開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普通警察。
“主任，這可是好東西啊！”
孫亮他們畢竟年輕，看到好槍就忍不住激動。
“曹主任，相信你也察覺到我們接下來所執行的任務，屬於機密，不過上面既然派你們協助，大家便暫時一起合作，等到了災區我們再分開。”
顧幾將191步槍從箱子裡取出來，一邊感受著槍管帶來的金屬冰冷感，一邊認真說道。
曹志宇點了點頭，目光一凝：
“任務就是命令，接下來你說怎麼做，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好，吳康，把電臺找出來！”
儘管陳亮他們眼裡滿是羨慕，但顧幾依舊沒有多餘的武器供給他們使用。
因爲與C－9運輸機上的大量裝備冗餘不同，考慮到機動性，這種單兵裝備箱候補的裝備數量往往不會太多。
尤其是武器，QBZ－191步槍和92A手槍都各自只有三把，這是因爲國內對槍支管控極爲嚴格，哪怕是軍警人員。
吳康找到CTOC最新研發的衛星電臺。
一步步調整好參數。
很快，顧幾的戰術耳機中，就出現了“滋滋”的雜音，“指揮中心，我是顧幾，我們已經順利完成空降。”
“太好了！”
背景聲中，傳來了陳科、廖雲清等人的笑聲。
“顧幾，接下來你是打算直接趕往任務地點？”
“對，時間緊迫。”
顧幾低頭看著落在身上的雨水和冰晶，“現在雨夾雪下的很大，等雷隊他們趕到，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我會在這裡設置衛星定位信號器，來輔助雷隊他們跳傘，然後帶著高博他們先去任務點探查情況。”
“那寧州空軍的同志你打算怎麼安排？”
“我看過地圖，從這裡趕往任務地點，途中會遇到兩個村鎮，到時候就讓他們留在那裡，等待烏斯軍區的快反部隊和摩步旅。”
顧幾根本不可能讓曹志宇三人跟他們一起執行任務。
且不說武器數量不足。
萬一遇到敵人，不好處理。
單單就是這次任務類型，主要針對於神秘球體碎片的輻射泄露，也不適合曹志宇他們這些空軍。
“好，我會把你的情況通知給雷萬山，你放手去做吧。”
“是！”
掛斷通訊，顧幾轉頭準備讓高博分給曹志宇三人幾個電臺，方便聯絡。
結果孫亮他們正圍著高博和吳康，對191步槍，和戰術頭盔頂上的四目夜視儀愛不釋手。
“曹主任，我剛剛跟指揮中心確認過，這個孜珠鎮是我們要路過的地方，你們可以留在這裡，等大部隊過來。”
“沒問題，以後叫我老曹就行。”
曹志宇現在是徹底被顧幾的專業技能所折服。
單單這些頂尖單兵裝備，就絕不是一般部隊能用得起的。
三人換上了341特遣隊的冬季作訓服和白色防化服，外面套著黑色戰術插板背心。
看到這一幕。
曹志宇便懂了，知道他們的任務是與三防有關，即防生化、生物、以及防核。
尤其是最後一點。
普通核電站，根本沒必要如此費盡周折，遮遮掩掩，大概率是直接關乎戰略性武器。
自此，他便更加不敢怠慢。
六人整理好裝備，將箱子藏在樹杈堆中，然後便沿著緩坡開始下山。
此時已經是夜裡10點。
山林間瀰漫著一股潮溼而又寒冷的氣息，夾雜著一股冰雪與樹木混合的味道，所幸有狂風和雨雪的掩蓋，幾人的腳步聲並不顯眼。
“你說這好好的二月末，怎麼會下雨呢？”
“不知道啊，我家在郡隴省，跟烏斯位置差不多，一般雨季都是從四月纔開始，現在才二月，只有南方纔會下雨吧？”
幾人一路邊走邊聊著。
談到最多的話題，便是頭頂上的這片烏雲。
顧幾也覺得這天氣有些古怪。
雖然烏斯並不像高博的老家東北那麼寒冷，但二月末這個時間段，就算真要下，也應該是下雪多一些。
而且這場雨來得也很突然，竟然連塔臺和氣象都沒有察覺到。
惟一的解釋。
恐怕也只有是這場特大地震影響了磁場等一些離奇原因。
“我聽到下面有水聲！”
“我也聽到了！”
“應該是降水量太大，從四周的山上匯聚下來，形成的溪流，大家小心一些！”
顧幾打開槍燈照射了一下。
結果一照嚇一跳。
雪山腳下已經面目全非，山體滑坡的痕跡在白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大片的土石滑落，掩埋了公路。
溪流也因地震改道，發出嗚咽般的流淌聲，彷彿在爲這片遭受重創的土地哀泣。
連距離震中15公里外的地區都變成這個樣子。
不敢想象。
地震帶核心區域該有多麼慘烈。
一時間，衆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這寒冷的冬夜，彷彿被一種悲涼、死寂的氛圍籠罩。
“時間緊迫，我們走吧！”
顧幾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用任務來暫時麻痹大家的神經。
來到山底，沒想到路依舊不好走。
到處都是從山上滾下來的碎石，他們只能左扭右拐得避開，至於避不開的大塊和土堆，就只能動手爬過去。
從這裡也能看出端倪。
軍區賑災的快反大部隊想要進入震中重災區，有多麼困難。
而高博也慶幸當初沒有選擇走陸路。
否則猴年馬月，他們都不一定能到達任務地點。
“前面應該就是孜珠鎮了。”
顧幾裝模作樣地拿著地圖，實際上注意力全都在視野右上角的ORS軍事衛星地圖上。
這便是爲何各國都要大力發展軍事衛星的緣故。
無論是戰爭還是災難，只要有地圖和導航，就相當於開了半個上帝視角外掛。
“快看！有光！”
“走，我們過去！”
孫亮喊了一聲。
顧幾看到有手電的光亮，立馬帶著大家狂奔過去。
隨著村鎮的輪廓越來越近。
衆人也看到了災區的全貌，整個村鎮已經面目全非，那些曾經錯落有致的藏式民居，此刻大多化作了一堆堆廢墟。
雨雪混合著灰塵，覆蓋在破碎的磚瓦之上，一些未完全倒塌的牆壁，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雨雪飄揚，打在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身上。
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站在廢墟旁，寒風的呼嘯讓她瑟瑟發抖，但她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似乎被這寒冷的夜凍住，流不下來。
“嗚嗚……誰來幫幫忙啊！”
“救人！快救人啊！”
狼藉之中，到處都是哭喊和求救的聲音。
一位頭髮凌亂的阿媽正蹲在廢墟中，拼命扒拉著，即使指甲早已翻起，鮮血混著泥土，嘴裡卻依舊不停呼喊著親人的名字。
遠處，幾個烏斯漢子齊心協力擡起一根巨大的橫樑，試圖救出下面被困的人。
或許是橫樑太重，他們一個個臉龐都漲得通紅，呼出的熱氣瞬間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嗚……”
“他們要堅持不住了！快幫忙！”
顧幾收緊步槍喊了一聲，曹志宇和跟孫亮趕忙跑過來，從後面一把抓住了橫樑。
“你們是……”
“我們是寧州空軍，是來救災的！”
“太好了！是政府派部隊來了！我們有救了！大家有救了！！”
聽到“空軍”二字。
一位四十來歲的烏斯漢子甚至差點兒哭出了聲，但嘴巴卻因爲喜悅和激動，而一直咧開大笑著。
“什麼？部隊軍人來了？”
“軍人叔叔，求求你們來救救我阿媽吧！”
“救救我的孩子，他還被壓在下面！”
一瞬間，周圍聽到動靜的鎮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紛紛哭喊著圍上來。
“高博！快把人攔住！”
“好！大家聽我說，不要擠在一起，快散開，這裡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