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勇瞪著栓子：“聽你說話這口氣，咋的？又要跟我動手？”

栓子面無表情地說：“這個命令我沒法執行。”

秦智勇見周圍的戰士都吃驚地看過來，有些惱火：“你知道不服從命令的後果嗎？”

栓子滿不在乎：“咋的？你斃了我？”

秦智勇臉色一變：“你以爲我不敢！這是戰場，軍中無戲言。”

一旁的何排長也吃驚地看著他倆。

栓子有些動情：“戰場上，哪有排長還在，讓連長去送死的道理。”

秦智勇想掙脫開栓子的手，卻沒掙脫開，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扯歪的衣領，又瞟了一眼周圍被驚呆的士兵，壓著嗓子惱火地說：“你還知道我是連長！”

栓子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忙鬆開手。

秦智勇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領，淡然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會死？”

栓子還想爭辯，秦智勇擺手制止了他，不容置疑地說：“別說了！就這麼定了。陣地丟了，你我腦袋都得搬家。”

栓子還是不甘心：“那我跟你一起去！”

秦智勇：“不行！這邊陣地咋辦？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栓子：“還有老黃……”

秦智勇看了一眼黃信田，黃信田此時正用步槍瞄著遠處3號高地上飄揚的旭日旗。

秦智勇搖搖頭：“老黃不行，一瞄起準來，把啥都忘了。你在陣地側翼設一個機槍陣地，敵人要來，放近了再打！”

栓子：“連長……”

秦智勇：“記住了嗎？”

栓子：“記住了。智勇哥……”

秦智勇摘下衝鋒槍，一邊檢查著槍栓、彈倉，一邊淡淡地說：“別再說了，栓子，我無牽無掛，你比不了。”

秦智勇說完，背上衝鋒槍，向指揮所走去，何排長看著遠去的秦智勇，羞愧地低下頭。

秦智勇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返身走回到栓子面前，一臉嚴肅地說：“古排長，你往後要是還敢在全連弟兄面前讓我下不來臺，可別怪我不客氣。”

栓子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應著：“是……”

秦智勇：“這邊陣地要是出了差池，拿你是問！”

栓子：“是！”

秦智勇：“這是戰場，軍中無戲言，聽明白了嗎？”

栓子忙立正敬禮，大聲地回答：“聽明白了！”

秦智勇說完轉身走了，栓子呆呆地看著秦智勇的背影。

黃信田走過來，湊到栓子身邊，有些不安地問：“栓子，你倆吵啥呢？”

栓子把火都發泄到了黃信田身上：“黃班長，你現在是班長了，能不能別成天拿著個破槍瞄啊瞄地？乾點兒正事！”

黃信田一臉無辜：“咋——咋啦？啥——啥正事啊？”

栓子指著陣地的側翼：“在側翼設一個機槍陣地，你負責，出了差池，拿你是問！”轉身又狠狠瞪著何排長，罵道，“你還穿著這身兒軍裝幹啥！廢物！”

何排長低著頭，滿臉羞愧。

栓子說完轉身走了，黃信田看著栓子的背影，憤憤地說：“嘿！官升脾氣長啊！火力組！跟我來！”

三個機槍手和三個副射手扛著輕機槍、彈藥箱忙跑了過來。

黃信田沒好氣地罵道：“動作快點！別他媽磨磨蹭蹭地！”

火力組的戰士跟在黃信田的後邊，沿著戰壕走了。

夜晚，明月高懸。三十幾個敢死隊員站成一排，每人身背一把大刀，身上斜挎著衝鋒槍，皮帶上掛著幾顆手榴彈，左臂纏著白手巾，每人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個陶瓷粗碗，兩個勤務兵各抱著一個酒罈子，爲每個人面前的碗裡倒上酒。

秦智勇站在隊伍前面，栓子和黃信田站在他的旁邊，何排長躲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

秦智勇對栓子和黃信田說：“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栓子和黃信田都凝重地點了點頭，秦智勇面向大家，舉起一碗酒一飲而盡，其他戰士也都一飲而盡，秦智勇喝完酒後把碗砸在地上，碗碴四濺，其他戰士也學他的樣子把碗砸個粉碎。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秦連長，我也去！”

大家回頭一看，是小牛，小牛放下擔子，跑到秦智勇面前，他的腰帶裡插著周廣仁送他的那把“王八盒子”。

秦智勇把小牛腰帶上快要掉下來的“王八盒子”又往裡插了插，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說：“下次吧。”

小牛抓住秦智勇的手，哭著說：“不！我要給我娘、給楊叔報仇！”

秦智勇向栓子使了個眼色，栓子走過去，從後邊攔腰抱起小牛就走。

小牛邊哭邊掙扎著：“栓子叔，放開我！連長！讓我去吧！求求你了！”

栓子抱著小牛從何排長身邊走過，秦智勇對戰士們命令道：“出發！”

突然，何排長跑到秦智勇面前：“秦連長，算我一個吧，我給你們帶路！”

秦智勇見是何排長，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從旁邊一個戰士背上取下一把大刀，遞給何排長：“入列！”

何排長接過大刀，向秦智勇挺胸敬禮，聲音洪亮地答道：“是！”

何排長走入隊列，站在排頭，隊伍乘著夜色，出發了。

栓子摟著小牛默默地看著隊伍漸漸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秦智勇、何排長和敢死隊員們貓著腰，慢慢接近3號高地的前沿陣地，埋伏下來，陣地方向隱約傳來飯盒碰撞的叮噹聲和日軍士兵的說話聲：

——“要是有隻雞吃就好了，真想吃雞啊！”

——“是啊，連著幾天都是飯糰和清水米湯了。”

秦智勇探身望去，幾個日本兵圍著火堆坐著，火堆上吊著一個飯盒。

秦智勇從腰裡取下兩顆手榴彈，其他戰士也都從腰裡取下兩顆手榴彈，大家的目光都盯著秦智勇。

火堆前的日本兵邊吃著飯，邊小聲議論著：

——“突然想起媽媽做的糯米年糕了！”

——“聽說，國內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真想現在能吃上一口年糕啊！”

話音未落，一顆手榴彈在幾個日本兵中間爆炸了，秦智勇和戰士一起投出手榴彈，隨著手榴彈的爆炸聲，鬼子的肢體、斷槍、飯盒、鋼盔飛上了天。

秦智勇和戰士們端著衝鋒槍衝向前沿陣地，向敵人猛烈掃射，打死了陣地上殘存的敵人，這時一個日本兵端著刺刀，突然從戰壕裡吶喊著衝了上來，秦智勇忙後退幾步，更換彈倉，可日本兵已衝到近前，千鈞一髮之際，何排長抽出背後的大刀衝上去，一刀劈死了那個日本兵。

天漸漸亮了，美軍少校聯絡官在指揮所裡，端著望遠鏡觀察著3號高地上的戰鬥。

秦智勇帶著戰士們繼續向高地上衝鋒，突然，日軍機槍從高地上的機槍暗堡裡噴射出火舌，十幾個戰士中彈倒下，秦智勇和戰士們被機槍壓制在半山坡上。

秦智勇向暗堡扔出兩顆手榴彈，然後對一個拿著爆破筒的戰士下著命令：“上！”

那個戰士拿著爆破筒貓著腰向敵人暗堡摸去，但很快就中彈倒下了，又一個戰士貓著腰衝上去，撿起爆破筒，繼續向暗堡摸去，摸到暗堡前，把爆破筒塞進暗堡的槍眼裡，拉火後迅速滾到一邊，但爆破筒很快被暗堡裡的敵人推了出來，爆破筒在暗堡外爆炸了，那個戰士也被炸死。

秦智勇急得摘掉衝鋒槍和大刀，想從旁邊一個戰士手裡搶過爆破筒衝上去，那個戰士推開他先衝了出去。

秦智勇看著那個戰士的背影，認出是何排長，著急地喊：“何排長，回來——”

何排長回頭向秦智勇擺了擺手，美軍少校從望遠鏡裡也認出了何排長。

秦智勇趴在半山坡上，緊緊盯著何排長，何排長拿著爆破筒，貓著腰，快速地跑到一個射擊死角處，機槍子彈不斷地打在他附近的土裡，他從一個射擊死角跑向另一個射擊死角，漸漸接近了暗堡。

戰士們向暗堡接連扔出幾顆手榴彈，秦智勇遠遠地看著何排長藉著爆炸升起的硝煙，貓著腰摸到暗堡前，把爆破筒塞進暗堡的槍眼裡，暗堡裡的敵人使勁向外推爆破筒，何排長用身體死死地頂住爆破筒。

暗堡內，三個日本兵拼命地抓著爆破筒向外推。

暗堡外，何排長用胸膛頂住爆破筒，拉著導火索，爆破筒“嘶嘶”地冒著白煙。

暗堡內，三個日本兵還在手忙腳亂地往外推著爆破筒。

暗堡外，導火索冒著白煙，迅速地燃燒著，何排長回頭看著秦智勇，目光中充滿了剛毅。

暗堡內，三個日本兵終於崩潰了，爭先恐後地正要向暗堡外跑，一聲巨響，暗堡被炸塌了……

秦智勇站起身一手舉著大刀，一手端著衝鋒槍，率先衝了出去，戰士們也緊隨其後向高地衝去，邊衝邊用衝鋒槍掃射。

美軍少校緩緩地放下望遠鏡，目光依然注視著遠處的3號高地。

此時，2號高地上，栓子和戰士們伏在掩體上已做好戰鬥準備，一隊日本兵正吶喊著成散兵線，向2號高地上衝來。

栓子：“等敵人靠近了再打。”

黃信田和火力組的戰士在側翼陣地上，已做好了戰鬥準備，他們架著三挺輕機槍，緊盯著正向2號高地上衝鋒的敵人。

栓子看敵人越來越近了，拿起胸前的哨子猛吹了一聲，高地上的戰士一起開火，衝在前邊的日軍士兵紛紛中彈倒下，後邊的日本兵依舊不顧一切地向高地上衝鋒。

側翼陣地上，黃信田大喊一聲：“打！”

三挺輕機槍一齊噴出火舌，正向高地上衝鋒的日本兵猝不及防，被突然從側翼打來的子彈打倒了一片。

一個正指揮衝鋒的日軍少尉見狀，揮舞著軍刀怪叫著，指揮士兵發瘋一般向火力組衝了過來，黃信田冷笑一聲，舉槍射擊，一槍打死了日軍少尉。

衝鋒的敵人全部被消滅了，栓子看著躺滿陣地前方的鬼子屍體，滿意地笑了笑，向黃信田招了招手，喊著：“老黃！打得好！”

黃信田也得意地向栓子揮了揮手。

這時，從3好高地方向突然傳來“歪把子”輕機槍密集的槍聲，栓子和戰士們轉身向3號高地望去。

此時，3號高地上，秦智勇帶著戰士正向高地上衝鋒，突然從側面山坡上射來密集的機槍子彈，十幾個戰士中彈倒下，滾下山去。三個日軍機槍手正趴在山坡上用“歪把子”輕機槍射擊，三個副射手趴在機槍手的旁邊正不停地爲機槍彈鬥填充彈夾，秦智勇和剩下的七八個戰士趕緊趴在地上，密集的子彈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

小牛沿山道奔跑著，邊跑邊問緊跟在他身後苦娃：“苦娃，怕不怕？”

苦娃手裡握著兩顆手榴彈，搖搖頭說：“不怕！”

兩個孩子爬上一個高坡，看到高坡下，三個日軍機槍手正趴在地上用“歪把子”輕機槍掃射，三個副射手趴在機槍手的旁邊正不停地爲機槍彈鬥填充彈夾，小牛擡頭向前方望去，看到秦智勇和戰士們都被敵人的這三挺機槍壓制在半山坡上。

小牛從苦娃手裡拿過一顆手榴彈，問：“還記得咋用嗎？”

苦娃點點頭：“記得！”

兩人一齊拉了手中手榴彈的導火索，向山坡下的敵人機槍手投了出去，隨著兩聲爆炸，三個日軍機槍手和一個副射手被炸死了，小牛拔出“王八盒子”，跳下高坡，兩個負傷的日軍副射手端著三八槍向小牛撲過來，小牛舉槍射擊，打死了衝在前邊的日本兵，這時，後邊的日本兵已衝到小牛的面前，小牛舉槍再射，子彈卻沒打中，日本兵挺刺刀向小牛刺去，秦智勇帶著戰士們衝了過來，見此情景，秦智勇端起衝鋒槍，一個點射，撂倒了那個鬼子。

這時，三十幾個日本兵赤裸著上身，端著刺刀，嚎叫著從高地上衝了下來。

秦智勇和戰士們忙舉槍射擊，打倒了衝在前邊的日本兵，可後邊的日本兵依舊吶喊著衝了上來，秦智勇和戰士們端槍再射，卻發現都已打光了子彈。

日本兵端著刺刀越衝越近，秦智勇抽出背後的大刀，其他幾個戰士也抽出背後的大刀，準備與敵人血戰到底。

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機槍聲，正衝鋒的日本兵紛紛中彈倒下，秦智勇扭頭望去，見小牛正架著一挺“歪把子”機槍猛烈地掃射著，苦娃跪在旁邊正不停地爲機槍彈鬥填充彈夾。

小牛的機槍打死了大部分日本兵，剩下幾個也被戰士們的大刀解決了，戰士們向小牛歡呼：“小牛，打得好！”

秦智勇向小牛跑過去，小牛撲進秦智勇的懷裡，苦娃抱著“歪把子”機槍也興高采烈地跟在後邊，一個戰士高興地把他抱了起來。

秦智勇走上高地，舉起大刀，一刀砍斷旭日旗，從一個戰士手裡接過一面青天白日旗，插在高地上。

高地上下滿是日軍士兵的屍體。

秦智勇、小牛、苦娃和戰士們自豪地站在旗桿下，望著鷹形山的山頂。

千瘡百孔的青天白日旗在硝煙中飄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