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己被如此說,黃衣女子自然不甘心:“你無憑無據(jù),爲(wèi)何污衊我?”
布衣女子道:“不然我丈夫何至於死得這樣悽慘?”
黃衣女子冷哼一聲:“昨夜他是來找過我,可我一聽說他過來,連他的面都沒見便讓小廝將他哄了出去。誰知他又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變成了這幅樣子。”
府尹問道:“李株昨夜找過你?”
黃衣女子道:“是。”
府尹問:“幾時的事?”
黃衣女子:“我也記不清具體時間,約莫是戌時左右。不過那時我身體不適正在房中休息,便告訴了王媽媽,她遣人趕走了他。也算未見到?!?
府尹:“可有證人?”
黃衣女子:“樓中的都可作證!”
府尹:“你與李株交情很深?”
黃衣女子:“也不算深,他出錢,我作陪過兩次。後來他沒錢了,還要來找我,我自然不依,他便死纏爛打,三五天過來鬧一鬧。我本想著他這次也像往常一樣,鬧夠了就回家了,誰知……”
布衣女子又哭起來,對著自己丈夫的屍體:“你聽聽……你聽聽……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女人,如此冷漠……”
府尹呵斥一聲:“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喧譁?!?
布衣女子止住哭聲,低低抽泣。
府尹又問黃衣女子:“你可知他之後去了哪裡?”
“不知?!?
府尹嘆了口氣,問道一旁的師爺:“最後發(fā)現(xiàn)李株屍體的是誰?”
師爺?shù)溃骸笆浅俏鞯纳颢C戶?!?
府尹道:“傳他上堂?!?
師爺爲(wèi)難道:“恐怕上不了堂?!?
府尹道:“爲(wèi)何?”
師爺?shù)溃骸吧颢C戶是今日辰時準(zhǔn)備出城狩獵時,在城東樹林的那間破廟裡發(fā)現(xiàn)李株的,可嚇的不輕,當(dāng)場就吐了,回去之後就發(fā)燒了,估計現(xiàn)在正在家裡躺著呢?!?
府尹道:“那破廟可曾發(fā)現(xiàn)過什麼線索?”
師爺?shù)溃骸拔矣H自跟過去的,半點線索都沒有。李株被擡走之後,就剩沈獵戶的嘔吐物在那裡了!”
府尹揉揉額角,嘆口氣道:“罷了,今日先散堂,我們改日再審。”又對師爺?shù)溃骸澳愕仍偃ツ菑R中仔細(xì)查查,不要放過絲毫痕跡。”
師爺躬身:“是?!?
府尹起身,皺著眉頭走了。
攔門的衙役一見府尹退堂了,扶著腰間的刀,耀武揚威對聚集看熱鬧的人羣道:“都散了,散了!”
周圍的人羣搖著腦袋三三兩兩的走開了,辰夜也訕訕退下準(zhǔn)備回客棧。
腦中想著李株的情狀,不禁有些嘆惋……
“要我說,這事件著實沒辦法查,也難怪府尹大人會發(fā)愁?!闭f話的是一個身著粗布衣,身材微胖,大嬸打扮的人,正和她身邊的同伴滔滔不絕的說著。她二人並排走在辰夜的前面,那大嬸嗓門頗大,辰夜放慢腳步,豎起耳朵聽著。
另外一個婦女疑惑道:“爲(wèi)什麼?”
那大嬸道:“嘿!這不明擺著嗎?你沒看那男的的死狀嗎?一看就是遇見了什麼山間精怪,被勾去了魂,吸乾了精氣。這鬼魅之事,神乎其神的,又不是我們普通老百姓能解決的,那府尹哪能查著什麼線索啊?但又確實死了個人,他總要給個交代,但又無處著手,你說能不發(fā)愁嗎?”
“真有你說的那麼玄乎?”
“你還別不信,你看看過幾天他能查出個什麼來吧!”
“那按你說的?那妖怪平白無故爲(wèi)什麼會找上李株呢?他又怎麼回去城東的林子呢?”
那大嬸又道:“你沒聽堂上說嗎?那李株找去青樓找付嫣不成,我想著八成李株傷了心跑去喝酒,這一喝酒不就醉了麼。我跟你說,這人一醉,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李株自己渾渾噩噩就去了城東破廟,就被外面的妖怪盯上了,這不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嗎!”
辰夜心內(nèi)暗笑,這大嬸的聯(lián)想能力著實夠強!
她一旁的夥伴道:“就沒可能是那青樓女子嗎?那李株的婆子不是一直說那女子的狐貍精嗎?有沒有可能真是她引誘了李株勾去了魂呢?”
那大嬸道:“嘿!就說你沒見識,自己的丈夫迷上青樓女子,他婆娘早就在心裡憋了一股氣,又出了這等事,你說她能甘心嗎?自然不會饒過那女子?!?
那婦女還想再說什麼,被大嬸打斷:“要我說,咱們在這裡討論這些也沒用,不如自己注意些,晚上少出門,城中出了這檔子事,我們還是小心點吧,說不定下一個就是我們之中的誰呢?!?
說著,她們加快了步子走遠(yuǎn)……
辰夜走在路上,一路理著這件事情的脈絡(luò),走到街口,順道拐去李二狗包子鋪買了六個包子,又去王記豆花買了兩碗白花花的豆腐花,這纔回到客棧。
飯桌上,辰夜與小寶一句話都沒有說,各懷心事的吃完了飯。
辰夜略拾掇拾掇,早早便躺下了。
等到月上中梢,窗外守更人的鑼敲了三聲,辰夜便悄悄起身,去了城東樹林裡的那間破廟。
目之所及,是被蛛網(wǎng)與塵埃覆蓋著的殘朽之景,廟的東南角塌了一半,將將壓住了正中央的佛像,佛像上面的漆業(yè)已褪色,斑斑駁駁破敗不已,也看不出供的是哪位大神。
辰夜留神仔細(xì)看著廟內(nèi)的一切,想知道能否從中看出些什麼。但是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辰夜捏了個訣子,並指點在眉心,閉上眼,用力感知著這裡有沒有妖魅邪祟留下的一絲氣息。然而,也毫無所得。
走出門時,辰夜注意到廟門口的裸地上散佈著很多腳印,來來往往的,看來衙門的人下午也來過了。衙門那邊到現(xiàn)在卻還沒有絲毫消息放出,看來也是一無所獲吧。
辰夜默然,站在原地,突然覺得人的生命輕得如浮萍,看似茁壯翠綠,但卻並不由己,遇到一點風(fēng)浪,便無力招架,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逝去了,只留得殘殘破破一具身軀,徒留得家人傷心……
辰夜乘著月光徒步而行,四野無人,一片死寂。
也難怪,單不說此時尚在子時,李株離奇死亡之事一出,再有膽大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誰還敢輕易接近這處破廟?
然而又行了約莫有一里地,辰夜看見前方小道上,一道絳色的身影正向這邊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