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初安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神殿殿主的一舉一動。

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你能救他的，對吧？”

她有種直覺，眼前這個蒼老的人，一定能救醒梵塵。

一如她知道，眼前這老人與青冥夜相識，更清楚的知道乾坤袋在她手上，卻絲毫不擔心的緣故。

梵塵的一身神力爲了救她的時候已空，她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像個植物人一樣，沉睡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眼下，她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了。

神殿殿主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緩緩的收回手，問君默初，“你，真的想救他麼？”

“想。”君默初毫不猶豫的肯定道：“這一路，從西北地區遠赴這中部，就是爲了找你救他。”

“即使……”神殿殿主一點一點的轉過身來，慢慢對上君默初的眼，君默初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卻能感覺道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在打量著她：“即使那會打亂你現在的生活，打亂你現在，所有的記憶？”

聞言，君默初一愣，不解：“我不過是想要救醒他，爲何會打亂我現在的一切，包括生活和記憶？”

神殿殿主輕聲嘆息，靜靜的問她，“你只要告訴我，如果能救他，你願意付出到何種程度？”

“命。”君默初吐出一個字，她這條命原本就是梵塵救回來的，不止一次的相救，如果要救他，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絕對不會猶豫。

“那麼，既然連命都不在乎，你方纔又在遲疑什麼？”在他說會打亂她的生活和記憶的時候，她又在遲疑什麼。

君默初垂下眉，語氣不由低啞了幾分，“我遲疑，不是因爲我不願意，而是我不想因爲打亂我的生活後，傷害到我現在的親人。”

“是麼。”神殿殿主低下頭，看著沉睡在他身前的梵塵，蒼老卻異常凌厲的渾濁雙眼，突然變得恍惚起來，“那你可曾想過，你現在，就在打亂他的生活，打亂他的生命，正在……傷害他的親人。”

君默初再次一愣，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誰都知道，梵塵在雲蒼大陸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一個親人。

但當來到這神殿聖堂的時候，看到眼前的人型玉雕像，她邊隱約明白，或許，神殿殿主與梵塵之間，似乎有著什麼關係。

否則，梵塵怎麼會跟那玉雕像的人一模一樣？

如今再聽到他這麼說，她突然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來。

君默初沉默，神殿殿主似乎也沒有出聲打破這片平靜。

空氣中，有股難言的窒息感。

空氣很稀薄，滿滿都是無語的沉默，聖堂外，陣陣鐘聲響起，一聲一聲盡數敲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間。

在君默初的腦海中，與梵塵相識的點點滴滴，一點一點的迴盪在記憶裡。

一直以來，對梵塵，她總有莫名的依賴感，她可以對任何人都強硬冷情，唯獨對梵塵，卻有一種討好和關切。

不願他那麼聖潔的人被無巖欺負，不願他被人看輕，不願他生氣，甚至在自己受傷之後，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依賴他帶自己離開。

在梵塵面前，她兇不起來，反而時時刻刻都在爲他著想。

她以爲那是第一次見面因爲自己對他的輕薄，又或者是，是因爲任何人都恐怕無法仰視他那樣的人。

然而此刻，神殿殿主的話，卻突然讓她醒悟，或許，在她和大神之間，有著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悠遠而綿長的鐘聲漸漸遠去，持續半刻鐘的鐘聲終於恢復平靜，君默初擡起頭開，望著那不遠處的老人，平靜而輕緩的道：“無論如何，我確定，我要救他。”

神殿殿主長長的嘆息一聲，他沒有看君默初，而是低頭，將那雙枯瘦如柴的雙手，拭去殘留在梵塵嘴邊的血跡，眼中有些欣慰。

孩兒，她有心救你，所以，當有一日，若是做錯了什麼，請原諒我一個做父親的，希望孩子你安生在世的心情。

以其看著你沉睡，爲父情願你們相愛，而後，陪著你……孤獨終老，看著你永無止境的……痛苦重生。

君默初等待著他的回答，並沒有出聲打擾他。

好半響，他才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在雕像前，按下了某一個機關。

玉雕像的底部突然出現一個極爲複雜的圖騰，古樸的文字，繁瑣的符號，雕像發出一陣光芒，將梵塵的身體吸收了進去。

君默初一驚，看著梵塵在自己眼中消失，想說什麼，那雕像之後突然打開一道入口，從那入口裡，傳來一陣撲鼻的靈氣。

神殿殿主蒼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跟我來吧。”

君默初沉默的跟上，進了那入口，四周的光線充足光亮，整個密室裡，只有一面鏡子。

那鏡子足有一人高，寬接近半米，像一扇落地窗，而讓她感覺到驚訝的是，那鏡子裡似乎還有一個通明的空間，因爲她發現，梵塵正安詳的沉睡在鏡子的裡部。

神殿殿主道：“這是輪迴鏡，天地間唯一的神尊法器，能跨越生死，生生世世，都會在這輪迴鏡中一幕幕呈現。”

他回過頭來看她，君默初還是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只能聽見他道：“你願意看到他的生生世世麼？”

“如果這能救他的話。”君默初毫不遲疑的道。

“來。”神殿殿主道：“將你的手放在輪迴鏡上，它會帶著你尋找那丟失的記憶。”

君默初依他所言，走到輪迴鏡前，她能清晰的看到梵塵在輪迴鏡裡面，她輕輕擡手，放在輪迴鏡上。

一道強烈的白光從輪迴鏡裡爆發出來，將君默初整個人籠罩在裡面，一眨眼，君默初已經在原地消失！

神殿殿主望著君默初之前站立的地方，輕輕嘆息一聲。

解開那塵封已久的記憶，讓她知道，她愛的人始終是你……孩子，莫要怪我，莫要怪一個無法看著你沉睡的父親。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枯瘦如柴的雙手，再度一聲長嘆。

“爲父真的已經……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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