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回神的時候康熙已經把滿屋的東西砸了個七七八八,這會正努力地搖晃著想推動一個一人半高的陶瓷花瓶,結果他忍不住就笑了。
這一笑就壞事了?;实鄣呐鹨煌ㄋにご虼蛳聛肀疽呀浵舜蟀?,一心等著他賠軟道歉呢,誰料這小子毫無悔過之心就算了居然還給他笑了出來……皇帝想了又想,不覺惱上加惱氣得渾身發抖。
胤禟含笑打量他一會,側靠在座椅上,伸出手臂勾了勾手指。
康熙重重哼了哼,很有氣節地把腦袋撇到一邊做不屑狀。j□j失敗的人也不惱,朱脣上揚聲調也上揚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皇阿瑪你真可愛?!?
皇帝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唰”得轉頭看他,正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視線,俊臉通紅地怔了半晌纔回神罵一句自己意志不堅定居然差點中了這丫的美人計,忙把腦袋撇開恢復到剛纔狀態,只露給九小爺個泛著粉紅還不時顫動一下的耳朵……
俊美少年執起他的手,纖纖十指沁涼如玉,清冽悅耳的聲音自房中散開一如往常讓他輕易恍惚:“皇阿瑪,請相信兒臣。”皇帝卻沉默了,禁不住用力回握,終只得道:“好好保重自己,切莫再惹事端……”說完生起了自己的悶氣:你丫的個意志不堅定的傢伙……
他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心疼,對於張雲生的死,皇帝惋惜卻不見得真正放在心上整日價念念不忘,對於當初的決定,掌握著生死大權的皇帝並不後悔的。
可是對於眼前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他卻每每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別的兒子唯唯諾諾事事聽他吩咐,小心翼翼地接近討好,卻惟獨這個兒子自小便從不主動與他親近,獨自在一個人的世界下著一個又一個決定,不曾真正在意過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受……尤其是這次,將張家後人留在自己身邊,簡直是拿命胡鬧……
他正氣呼呼的想著,脣上蹭過一件物什,柔軟溫涼透著淡淡的冷香。
皇帝怔怔擡眸,下意識地捂著嘴一張俊臉燒得緋紅一片,待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紅暈一直順著脖子蔓延到衣襟以下,紅得滴血一般,光看就可以感受到那上邊的溫度……
胤禟鬆了兩人交握的手,略想了一下覺得加一句“味道不錯”未免顯得太過淫 蕩,打量一下皇帝覺得從這乾站著也不是個事,遂不動聲色地轉身徑直出了御書房。
半柱香後國師率著一大幫子九小爺的戀慕者報著必死的決心踹開房門看清裡面的景象時嚇了一大跳。
她先原地不動偵察了一會覺得皇帝短時間內不會從捂著嘴紅著臉傻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再看看滿地的陶瓷碎片和撕裂的書籍奏摺還有被推翻的御書桌,最後看看後面呆了的人羣考慮到影響問題把人都給轟了(……合轍你這人用完就扔呀……)。
國師湊上去捅捅皇帝泛著緋紅的俊臉,問了一句:“你嘴怎麼了?”說著她很自然地伸手。誰料皇帝瞬間恢復過來一巴掌拍開她的手,桃花眼瞪圓哼道:“少動手動腳的,朕那地方也是你碰的?”說完後捧著臉小碎步狀湊到被他自己推倒的書桌前前翻後翻找出個尚還完整的奏摺不知從哪摸出把完整的椅子坐下閱起了奏摺。
國師望著他的背影,當時就給震撼了,忍不住感嘆道:多麼傲嬌呀……(……)
國師想了一會,覺得這事頗爲嚴重。
先是一開始皇帝的貼身太監樑九宮一臉菜色地向她吐苦水:“哎呦喂您不知道萬歲爺今兒個不知中了什麼邪御膳房做的菜怎麼端上去的怎麼端下來,他老人家連喝口水都是拿茶壺往裡灌,還讓我們幫他掰著嘴,硬說他嘴上有仙氣,可以三天不用吃飯……”
三天後樑九宮硬爬著湊過來扯著她的長裙下襬哭訴道:“國師您不知道我的娘吶萬歲爺他老人家還是不吃,說是怕沾了飯菜污了嘴上的仙氣……”
國師拍了拍這個明明三餐吃得飽飽的卻替他家主子餓倒了的忠心不二的同志的肩膀,奇道:“不是說一口仙氣只頂三天嗎?”
樑九宮默然了一會,有氣無力地垂下腦袋:“可是萬歲爺說撐著不吃說不定能有第二口仙氣……”說這話的時候孛親王正面不改色地繞過兩人優雅地踱向延禧宮,全然將無視進行到底。
當然不只是宮內受了波及,外廷的大臣們也覺得很不安,那個據說絕食三天也依然活蹦亂跳的頂頭上司連續三天都大宴羣臣,然後望著舉著筷子打抖的官員們慈祥可親的微笑,笑得底下一個個都差點腎衰竭……
國師思來想去覺得這不是個事呀,你皇帝不能因爲自兒個追求九小爺的道路漫長無期便要把大臣們都整成*無能……
於是當即她跳起身直奔西郊極樂宮,當然了,本著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純潔思想的國師大人在直奔前扯上了對面一街之隔的李暮年李大人。
李暮年說:“國師大人深夜到訪恐怕不妥吧?”
李暮年說:“國師大人此舉難免有結黨之嫌?!?
李暮年還說:“你……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了??!”
國師拿狐貍眼瞅他一會,涼涼道:“害怕他吃了你不成?”李暮年沒接話,擡頭看一眼這間陰氣逼人的鬼宅,打個寒噤下意識地後退。
國師於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放心吧,你看那小子人面桃花的小樣鐵定不吃人肉,再說了,他要真吃人就你這樣的,離他的最低進食標準應該還有相當可觀的一段距離?!?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總結道:“李大人你是很安全地~~”說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扯著嚎叫著的李大人進去了。
話說所謂的“陰氣逼人”不過是李大人的心理作用,剛邁進極樂宮兩人就被裡面金光閃閃的器物給懾住了。
國師瞪著這兩天翻了足有一倍的金銀器具痛苦地伸手捂胸:成由儉敗由奢皇帝那個敗家子當國寶是過期大甩賣的貨物嗎……不要錢似的往這送……
李暮年也不嚎了,一雙豆眼賊溜溜地打量一週盤算著一會見了那殺神自己該往哪個大花瓶裡躲或者乾脆綁架件寶貝做大義凜然狀威脅他:“大爺我有‘物質’在手快命人備輛馬車讓大爺安全離開!”
這當然只是幻想,見到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拽出來這會正面無表情踱步過來的孛親王時不光是他,連國師也嚇得後退幾步不知從哪摸出張符紙喝道:“何方妖孽還不快快顯形?!”
胤禟擡眸瞥她一眼,周身煞氣微抿:“有事?”國師吐口氣,一把扯過正要逃的李大人把人往前一推大義凜然且無比自然地開口:“哦,李大人找你有事。”
李暮年努力把臉上活吞了蒼蠅的表情收斂起來,訕訕道:“下官就是想問問張大人的遺孫怎麼樣了?!闭f完瞟一眼氣得磨牙的國師,得意地挑眉:小樣,大爺我就是要給你把話題跳開~~
見到張允白的時候李暮年實在無法掩飾自己的驚異向他露出了見鬼的神情。張允白作爲張雲生最喜愛的麼孫對於刑部的人來說都不陌生,張雲生告老還鄉前大擺的宴席上這孩子還得意洋洋地回答刑部人的笑語:“我纔不要當刑部的官呢,一點意思也沒有,要當官就要去工部,那人多熱鬧!”
大家對張允白的印象定格在那個張揚耀眼廣結人緣的青澀少年身上,可是今天他卻無法在眼前的孩子身上覓到一點點以前的影子。
那個孩子卻是看都不看他,當然也未理睬國師,泛著淡淡血色的眸直直盯著前方不遠處的九皇子,神情淒厲無比。
李暮年觸到那神情就覺得渾身發毛,只覺得那孩子讓九皇子不知使了什麼妖法泯去人性變成了個雙目赤紅直看得見仇恨的妖怪,可怖且讓人心寒。
罪魁禍首卻絲毫未與李大人產生共鳴,他相當滿意地伸手拍拍張允白僵硬卻未躲開的小腦袋,脫口讚道:“不錯,再這樣下去想殺死本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從極樂宮出來時他仍舊渾渾噩噩的,就好像他無法理解張允白對拿免死令牌救了他的“恩人”的恨一般,他也無法理解九皇子爲何明知危險重重也要把一個一心想要殺他報仇的人留在身邊。
“知道嗎,在西方有種不老不死的妖怪,有著絕美的容貌,沁涼的手指,遊走在光與影的邊緣,在一個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舉辦著一場場血腥而華麗的死亡盛宴?!?
國師攀上他,巧笑嫣然地低語,狐貍眼上吊著泛出憐憫之意:“他們遍尋世界想要找到味道最甜美的鮮血,吸血鬼們相信那會帶給他們永恆的死亡?!?
李暮年定定看著她,恍然問道:“親王也是其中之一嗎?”
聞言國師側頭,想了想嘆道:“他不是。”
死亡帶來的不是解脫,那個少年必須獨自走過那沒有盡頭的路,生生世世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