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要放我鴿子呢,打你電話也不接。”凌曼剛進到後臺,就收到羅薇一頓數落。
“我一直坐在觀衆席,手機調了靜音。”凌曼解釋。
羅薇終算是鬆了口氣,便也沒有計較,只是催促道:“你先到那邊準備一下,馬上要上場了。”
凌曼於是走到指定區域,候場等待,只不過她纔剛站定,就感覺有一束炙熱的光向自己射了過來。
跟著感官循望而去,竟與周梓恆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凌曼帶笑頷首,笑是打招呼。
周梓恆微微點頭,作爲迴應。
今天的他一身黑色的正裝,裡面依然是她熟悉的白。英俊的容顏在微暗的燈光下還是那麼出衆。
只不過,此刻,她只是一個看客。
於是,下一秒,凌曼便錯開他的目光,轉向別處。
此時,臺上的燈光已然暗下,周梓恆握著話筒上臺報幕。
在一陣掌聲過後,凌曼緩緩地走上了舞臺。
此時的舞臺只有一束局部光打在那架笨重的鋼琴上。
伴著凌曼走近,觀衆席也漸漸安靜下來。
第一個音符飄出,偌大的廳堂裡便只能聽到鋼琴的韻律。
接著,交替的音階,大跨度的跳躍,很快將整首曲子帶入了*。
然後又是漣音復調,同向三度彈奏。
在曲子需要用到最難的八度間加三度旋律技巧時,會場裡幾乎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唐璜的回憶》算是凌曼演奏得時間最長的鋼琴曲之一,因爲其要求彈奏者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地用雙手跨越幾乎整個鋼琴的鍵盤,並要伴隨20多種高難度的技巧切換。所以也算是極難的一首鋼琴曲。
既考反應,又考琴技,還不能失了曲子本身的意境,這對演奏者的心理素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曲子的跌宕起伏,讓凌曼的身體也跟著一同起起落落。
藍衣生豔,曲意動人,在明黃的燈光下,在激昂的旋律中,她似安靜時光中唯美的影像,一靜一秋月,一動一娉婷。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凌曼微閉的雙眼輕輕打開。雙手作了一個落音的手勢,然後優雅地起身,向臺下深深地鞠下一躬。
掌聲隨之如爆鳴於天際的煙花,響徹整個禮堂,亦如當年一樣,不絕於耳。
只不過,這一次的落幕,她的心靜如止水,不再有企盼,也不再有彷徨。
凌曼走下舞臺,與正準備結束詞的周梓恆擦身而過。
四目交接的瞬間,他眸光復雜,她卻波瀾不驚。
伴隨著他溫潤如水的聲音,送別會完美落幕。
觀衆紛紛離席,凌曼也準備離開。因爲一時間找不到羅薇,所以就給她發了個短信。
“小曼,你跑那麼快乾什麼?”凌曼還沒來得及走到禮堂門口,就見羅薇氣喘吁吁向自己追了過來。
“還有什麼事麼?”凌曼伸手幫羅薇順了順氣。
羅薇面露喜色,說道:“季教授對你的表演非常滿意,現在想要見你。”剛纔季思遠教授在誇獎凌曼的同時也對她的安排給予了肯定,讓她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嗯?”凌曼一臉的受寵若驚。
“走吧,別讓教授久等了。”羅薇說著就拉起了凌曼的胳膊。
這就樣,凌曼被羅薇一路帶到了後臺一個狹小的休息室裡。
此時,休息室裡,除了那個戴著金色邊框眼鏡,一臉和藹的教授之外,還有凌曼最不想見到的周梓恆。
凌曼和羅薇走進去的時候,他們兩人正聊著什麼,好像還挺開心的樣子,看來關係似乎很不錯。
“教授好。”凌曼再次彎腰鞠躬,聲音更是畢恭畢敬。
“不必客氣。”季教授的面上浮起親切的笑容,然後用極爲平和的目光打量著凌曼:“小姑娘的琴彈得很好,這是我第二次聽到有人能把這首曲子彈得如此入心。”說完這句話,他的眉頭輕輕凝起,目光也倏地飄得很遠,彷彿想起了什麼。
“謝謝教授誇獎。”凌曼禮貌迴應,雖然不知道他話裡的那個第一次屬於誰,但是她能感覺到,裡面有一個屬於他的故事。
“我認識一個不錯的交響樂團,如果你有興趣,畢業後我可以推薦你過去。”說著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張名片,然後拿出筆在上面寫了些什麼,接著遞給凌曼。
凌曼雙手接過,看著上面那還沒有淡化的字跡,大喜過望:“小湖聽月?”這可是業內頂尖的交響樂團啊。
季教授臉上依然帶著笑,溫和地說道:“他們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說完看向周梓恆:“梓恆啊,像她這麼優秀的人物,怎麼以前沒有聽你向我提起過呢?”
周梓恆看向凌曼,尷尬一笑,嘴脣微微抖了抖,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凌曼心裡更是一慌,捏著名片的手也是一緊。
“小曼這人太宅了,別說學長了,我若不是和她同寢室三年,也不會知道她還有這樣的鋼琴造詣呢。”羅薇轉動雙眸掃過兩人的表情,立刻出來打圓場。
“原來是這樣。”季教授依然和善的笑著,然後電話就響了起來:“抱歉。”接著拿著手機就向門外走去。
屋子裡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凌曼只低頭看著名面上面已經快背熟的幾行字。
羅薇故意站在兩人之間,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周梓恆聊著什麼,
“本來晚上想和你們一起吃頓飯的,但是臨時有事,所以只能下次了。”不多久,季教授進屋,一臉抱歉。
“教授,你有事就先忙吧。”周梓恆禮貌地接了碴。
“是啊,教授,我們沒關係的。”羅薇也連忙附和。
“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吧!”周梓恆跟了上去。
“反正我也順路。”羅薇也緩步隨在了後頭。
“教授,再見。”凌曼捏著名片,思量了一會,終是落了幾步。
對於季教授的一番好意,她很感激。但是人情世故上面,她做不到像周梓恆和羅薇那樣圓滑。而且,自己和季教授也沒有熟到他們那個地步。
當然,更關鍵的是,因爲現實和網絡的雙重關係,她不想和周梓恆走太近。
她明白手裡的名片是個機會,但同時也是一份人情的重量。
更何況畢業的時間還早,她不是個未雨綢繆的人,至於以後究竟有沒有這個運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凌曼看著三人的背影漸遠,待他們走到分岔路口時,她便選了相反的方向,也正好順了自己回寢室的路。
只不過,她才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半瀟灑半慵懶地倚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那俊美的五官映在傍晚的落霞之中,更多了一份春光旖旎的醉意,很是迷人。
今天的楚玄,少了前兩次的正式和莊重,上身穿的是一件米色的線衫,下身配的是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休閒鞋一塵不染。
此時的他,站在這青蔥校園之中,竟沒有絲毫違和感,反而增加了一份濃郁的書倦氣息。
“你怎麼會在這裡?”凌曼理了理散在臉側的長髮,主動走上前去打招呼,畢竟是熟人,而且他還幫過自己。
“等人。”楚玄將倚在樹上重心正了正,順手彈開落在肩頭的一片落葉,面上浮起一絲暖笑。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她近一個小時了,若不是怕驚了她,他早就進禮堂去堵人了。
“可可也在這裡嗎?我怎麼沒有見到她?”凌曼回頭看了一眼那已經人去樓空的建築,聳了聳肩膀。
“我沒說等她啊!”
“那你等誰啊,需要我幫忙嗎?”凌曼難得熱心的提議,雖然這兩年多她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寢室,但是對這個自己生活了近三年的學校,她還是熟悉的。
“不用。”楚玄臉上的笑容不減,只是看凌曼的時候,眼睛裡是滿滿的深情。
“凌曼,你等一下。”凌曼還想問什麼,就聽到周梓恆熟悉的音色從身後傳了過來。
凌曼轉過身去,看著已經將脫下的正裝搭在臂上的周梓恆正邁步向自己走近。
“這位是?”待看到來人,楚玄的眸子裡立刻多了一份警覺。
“他是我的學長,周梓恆。”凌曼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作了介紹。
原來他就是那株曾經在她心裡開過的桃花,楚玄的臉頓時變了顏色,那原本就銳利的眸子此時如果兩柄鋼刃,只差不能將面前的男生開膛破肚,拿去當人物標本。
“這位是可可的表哥,楚玄。”凌曼將目光看向周梓恆。
“你好。”周梓恆的語氣禮貌而疏離。
“幸會。”楚玄的口吻更是冷得沒有溫度。
三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兩個原本都是暖場高手的人,此刻卻像共同約好了一般都沒有開口。
凌曼也不是一個會調節氣氛的人,更何況,面前這兩個人,一個她並不很熟,另一個她不想熟絡。
“學長,你找我有事麼?”明明他已經和季教授他們一起離開了,爲什麼又突然折回來?
周梓恆看了楚玄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凌曼:“我想問你有沒有時間,晚上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
“小曼,難道你沒有告訴你的這位學長,今天晚上我們要一起享受燭光晚餐嗎?”凌曼正想著怎麼拒絕,就聽到楚玄那溫暖如水的聲音夾著一股強烈的男人氣息旖旎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