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去古鎮(zhèn),輕展軒只是靜靜的斜倚在小院子裡的一張靠椅上,望著周遭樹影的斑駁,這山間靜謐的讓心也清然了許多。
迎面的山頭上,影影綽綽是幾個暗影不住的晃動著的身影,他們不敢前來催促他,就只好不停的閃動試圖吸引他的目光,讓他驚醒這樣的時間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可是突然間,他就是不想要回去,只想在這寧靜中去努力的感受如沁的存在,也給自己一個思考的空間,思考他自己到底要如何做。
一個婉柔,一個如沁,當真是爲難了他。
可是婉柔的病需要如沁的醫(yī)治,而婉柔也一意的想要見到如沁,所以才讓他有了此次的成行。
月光中,輕闔了眼眸,沉思中那露水也打溼了衣角,空氣裡隱隱透著一抹淡淡的香氣,那香氣熟悉的讓他恍惚中直覺如沁就在這山中。
可是猛然睜開眼睛時,他的周遭卻是空空如也。
不知道如沁到底去了哪裡,可是看她的行程方向卻絕對是無相。
明日,不理她的留字,這一回姑且就爲了婉柔他也要找到如沁的蹤跡,真希望如沁與婉柔相見時也可以這般的和睦相處,那該多好。
想到此,他的脣角露出微笑,就這麼決定了,明日一早就回去古鎮(zhèn)起程向無相而去。
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隨之輕鬆了許多,一聲低喝告訴那守在不遠處的暗影,“天一亮就出發(fā),現(xiàn)在就在這山間就地休息。”
說罷,也不用迴應(yīng),便閉目睡去,這一夜他要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日纔可以攜了婉柔一起去尋找如沁。
迷朦中入夢,山中的清涼讓夏也怡人著美麗。
夜,更美。
那一夜的夢裡沒有如沁也沒有婉柔,有的就只是無憂那張可愛的笑臉,他抱著女兒在草地間嬉戲,聽著她銀玲般的笑聲,是那般的好……
可是卻只睡了連半個時辰還不到,他就被著夢中的一切而驚醒了,不知何故,夢裡的無憂突然間大哭起來,只吵著向他要媽媽……
可是醒來時他才驚覺那麼小的無憂連走路和說話都不會,又怎麼可能與他一起嬉戲呢。
天空還是夜的黑,遠處的草從中微微起了風動,輕展軒立刻警覺起來。
卻在凝神細聽之下,那緊張的神經(jīng)又慢慢鬆弛了下來,“甄陶,出來吧。”
“王爺,您果然已經(jīng)醒了。”
“說吧,你怎麼來了?”
“王爺,您還是回去吧。”
輕展軒騰地站了起來,“婉柔又怎麼了?”
“又咳了好多的血,王爺,她的病再不醫(yī),只怕真的就……”
他垂首望著地上那月光中的他的影子,“找不到如沁和歐陽誰也有心無力,甄陶,可有皇兄的消息了?”
“沒有,京城裡一片安靜,並未因著王爺?shù)碾x開而亂了。”
“那便好。”想不到婉菁比他預(yù)計的還又冷靜了幾分。
“王爺,東齊沒有任何的動靜,倒是無相,似乎有些不對。”
輕展軒一怔,“怎麼了?”
“探子來報,無相最近似乎在調(diào)兵遣將,招兵買馬。”
“真真是掐準了時機,看著我離開了京城,就這般的要進攻西楚,也忒是小人了些。”
“可是屬下還是查不出皇上的下落,連著阿瑤公主也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派去東齊的人也沒有消息嗎?”阿瑤與如沁都是每隔一段時間向她們的父皇和母妃報平安的,東齊與西楚的相安無事就可以證明阿瑤與如沁的所爲了。
“沒有,東齊的皇宮裡也安插了人進去,可是也沒有查探到阿瑤公主的任何消息。”
“秦振峰那邊可有動靜嗎?”倘若無相真的有吞併西楚的野心,那麼趁著輕展風的不在,趁著自己與婉菁的不和來下殺招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時機。輕展軒這才驚覺自己此番的兒女情長似乎已給了無相一個錯覺了,所以他們纔會想要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
而李將軍也不能再信任了,靠著他來牽制秦振峰的目的早已完成,如今經(jīng)過了幾個月的調(diào)整,他們兩方的兵力早已被削弱了許多,趁著無相欲要發(fā)兵之際,他調(diào)兵遣將中便慢慢的分開了各自的主力,而對付無相,他自有他自己的方式和手段,只是眼下他剛剛纔決定的欲要去無相尋找如沁的計劃似乎又要擱淺了。
心裡有些不自在,“甄陶,我立刻就回去飛軒堡,你回去古鎮(zhèn)帶上婉柔再去飛軒堡與我會合,這一回我就留住在飛軒堡,日日笙歌,讓他們以爲我果真是不理政事而獨寵婉柔了。”
“王爺,那王妃呢?”甄陶不解的輕嘆,他知道輕展軒此番之所以狠心離開京城,爲著的不止是要爲婉柔醫(yī)病那麼簡單。
“繼續(xù)查探,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就是。”他的話中意顯然已沒有了去無相追尋如沁的意圖了。
甄陶頗爲不解,“王爺,派出去的人捎回來的消息都是王妃石沉大海般的彷彿從這世間消失了一樣,屬下真怕……”這一夜他真的話多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爲著如沁而擔憂。
“不會的,沁兒說她早已遇上了二弟,有二弟在我便放寬心了。”從前只要知道如沁與歐陽永君一起他便會忍不住的心頭泛起酸意,可是今天當他看到了如沁留下的那一紙信箋時,他卻再也沒有了那種感覺。
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他無數(shù)次的不信任換來的都是自己的失落,是他錯待了如沁,所以她纔會一次次的離開自己。
這一些,錯的都是他。
只是,他卻總是放不下他王爺?shù)纳矸荩偸遣豢系皖^,給予她的除了點滴的溫柔卻沒有任何的承諾。
是的,他從未給過她任何承諾。
“王爺……”甄陶還是不能相信他的決定,“難道婉柔的病你也放棄不醫(yī)了嗎?”找不到如沁,婉柔的病便無法醫(yī)了。
“走吧。”婉柔的病他自有分寸,也正可以利用婉柔的病來……
本來他是要天亮才動身的,可是這一刻當他再次改變決定,卻再也無法安靜的坐回到靠椅上了。
這小屋相對於冷月軒,那冷月軒裡纔有更多如沁的影子。
這樣想起的時候,輕展軒便再也坐不住了,真想再回到那張大牀上,感受如沁那曾經(jīng)的溫柔的氣息……
再沒有任何的停留,那張字箋就在他的籠袖裡,帶著他的溫度在這黎明前的一刻真奔飛軒堡而去。
飛抵而入大門的那一刻,身後所有的暗影早已被他甩離了很遠很遠,飛軒堡,這就是他的家,門前的守衛(wèi)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驚呼出聲,“王爺……”
卻是一閃身便飛進門內(nèi),直奔冷月軒的方向而去。
經(jīng)過那果園時,清鬱的果香飄來,葡萄架上到處都是一串串的綠盈盈的葡萄,連著花草都在等著秋的到來,一如他也在期盼著秋的收穫,可是於葡萄是那般的容易,而他,卻又是萬般的難……
這一回,如沁的離開絕不會如往常一樣那麼簡單的就遂了他的心願能夠立刻的找到她再帶回她了。
眸中,是風燈照耀下的冷月軒,離開了那麼久,可是重新再回到這裡的那一刻,一切都恍若昨天一樣,在眼前飄忽而過時他真想一伸手就抓住他的沁兒。
迷朦中,是她在院子裡抱著一隻小白兔在曬著太陽,是她斜倚在那竹椅上讀著手中的醫(yī)書,也是她縫著一件件的小衣裳,那是爲著他們第一個失去了的孩子……
心頭狂跳,越至近前,他的腳步反而越發(fā)的慢了,彷彿他的沁兒就在那屋子裡……
可是不會的,這裡這般的安靜,根本就沒有無憂和無邪的蹤影,他飄然而進了內(nèi)室,屋子裡乾淨清爽,還是如從前一般的纖塵不染,這一些,竹央果然做的好,即使他突然襲擊的出現(xiàn),也察覺不到這裡的塵埃,更是給了他一種錯覺,彷彿他與如沁昨日裡還在這屋子裡住過。
就臥在那大牀上,那曾經(jīng)在許多個夜裡與她一起輾轉(zhuǎn)度過的大牀上,這裡承載了他的太多的回憶了。
可是婉柔呢,記起婉柔的時候,他才驚覺了一件事情,他再回到飛軒堡時下意識的第一個到達的地方不是挽心樓,而是冷月軒……
這似乎已給了他一個答案,一個心的答案。
卻又是無比的殘酷,對婉柔,他果真變了心嗎?
汗溼額際,這答案連他自己也是驚懼。
他要正視這個問題,他沒有逃避的權(quán)力,因爲婉柔爲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於她的健康她的皓兒,所以他真的不可以……
可是,剛剛下意識間,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冷月軒,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婉柔要來了,如若他放棄了去追逐如沁,那麼這飛軒堡裡就會是他與婉柔兩相獨處的最好的地方,而美人院的衆(zhòng)多女子也該是他全部遣散的時候了,雖然在他離開這裡的這些日子裡他早已命竹央妥善安排了那些女子後半生的生計,可是竹央?yún)s回覆消息說,有近一半的女子依然願意留在飛軒堡,即使是淪爲奴婢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