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殺我？”夜柒呢喃了一句，擡起一張雪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的小臉，和鬱望平靜的目光對視。
“爲什麼是你？”
鬱望挑了挑眉，看向寧安，“是啊，爲什麼是我？”
寧安攤了攤手，“你問我，我問誰？這是九爺的決定。”他嘆了一聲，“我也不希望是你，因爲我還沒玩夠呢。”
自從回國帝都，他就安心扮演著寧安的角色，老老實實的上課下課，連每次見九爺都是偷偷摸摸的，更別提殺人取樂了。
難得有了一個親手凌虐人體的機會，卻剛開了個頭，就沒的玩了。
怎麼想都覺得遺憾。
小柒驚疑不定，她雖然相信鬱望，但心底最深處總歸是有一絲忐忑的。
她付出了全部，只爲了手刃仇敵，若是鬱望反悔，那她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心裡思緒翻騰，她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聽到了嗎？我也不想動手的。”鬱望伸出一隻手，寧安見微知著，遞過去一把軍用匕首。
“不過既然他要求了，我也不能拒絕。”鬱望低頭，用軍刀磨了磨指甲，語氣有幾分懶洋洋的味道。
“夜逸，是一次性解決還是慢工出細活？”
寧安笑了笑，“一次性解決吧，九爺不欣賞，我們自個兒玩也沒什麼意思。”
“說的是。”鬱望漫不經心的回答，“我雖然是個醫生，卻也沒幹過解剖的活兒，還擔心手生做不來呢。”
“鬱公子下次可以跟我學學，我會。”
“好。”
夜柒咬了下脣，倒不是怕死，而是怕鬱望是不是假戲真做歸順了刑少擎。
他和刑少擎幾十年的交情，寧藍又在刑少擎手裡，且展拓大概已經不在人世間了，若是刑少擎用寧藍來交換他的臣服，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鬱望一步步的往前，站定在夜柒的對面，背對著寧安。
“聽我說。”他快速的用嘴型說話，“別露出任何異樣，小柒，你很聰明，知道怎麼才能不露出破綻。”
小柒心頭一顫，忐忑的情緒漸漸的消散，目光卻一如既往的漠然，冷笑不語。
鬱望的手落在小柒的胸前，嘀咕出聲，“刺中心臟，才能一刀斃命。”
他手下動作不停，薄脣卻飛快的一張一合，“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我保證明天日落之前，就是刑少擎的死期。”
小柒心裡涌出無邊無際的歡喜，一顆心終於落回了遠處，差點就要脫口而問這是真的嗎？
但她到底不是一般人，心性堅硬非普通人能抵，依然保持著不變的臉色。
“我等會兒下手時會偏離心臟一寸，你閉氣的功夫應該不錯，儘量憋長時間，也許能瞞過刑少擎。”
鬱望緩緩的舉起了手裡的匕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要你盡了全力，我不會怪你沒有完成我們的約定。”
他微微一嘆，“小柒，好好活下去。”
也許他救她時存的就是讓她給寧藍當擋箭牌的想法，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和小柒到底相處了一段時間，看著她變成這樣，他心裡不是不愧疚的。
救她是舉手之勞，幫她報仇也只是順勢而爲。
他殺刑少擎只是爲了寧藍。
他對她的幫助一切都是隨手爲之，她卻因此付出了她的全部。
鬱望心裡自嘲，大概是和寧藍相處久了，他竟然也會心軟了。
這大概是除了對寧藍和傅明珠外，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女人心軟。
希望小柒能活下來，這是他能爲她所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小柒捕捉到他眸內的決然之色，心下一個咯噔，瞥見前方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寧安。
其實，何必呢。
她並不需要鬱望的心軟，甚至有可能這份心軟會害的他們的計劃功虧一簣。
萬一被刑少擎察覺，不止她始終難逃一死，鬱望也會因此暴露，到時候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她很感動鬱望爲她的打算，心裡某個角落變得格外的柔軟。
十五歲之前，她不懂什麼叫愛情，十五歲之後，就更加不懂了。
十五歲之前，她的心思只在學業上，十五歲之後，她的世界只有兩個詞……殺人和任務。
鬱望是闖入她生命中最獨特的風景，也許她現在還是不愛他，但是不可否認，她已經爲他心動了。
鬱望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如果可以，如果他能活下來，她希望夫人能和他在一起。
至於她……
小柒心頭劃過一絲滿足，一絲遺憾，滿足她有生之年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愛情。
遺憾這段愛情註定不能開花結果，剛剛萌芽就必須被扼殺掉。
鬱望看著她嘴角微微勾起然後落下，握著刀的手再沒有遲疑，朝她的胸口猛地刺下。
他是個醫生，對於人身體的各部位瞭如指掌，又事先尋找了一下。
這一刀下去，傷口會離心臟有一寸左右的位置，救治的及時，也許能僥倖撿回一條命。
就在刀尖刺上小柒皮膚的前一秒，她忽然移動了一下身子，移動的弧度不大，卻剛好拉回了鬱望微微偏離的角度。
哧！
刀尖入體，正中心臟，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鬱望臉色大變，神色駭然，幾乎下意識的就想問她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做？
鮮血泊泊的從傷口涌出，瞬間就將衣服染紅了一大片，小柒的眼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渙散，瞳孔擴大。
她變得無神的眼盯著鬱望，盯著他眼瞳上映出的她的臉，費力的擠出一抹笑，張了張嘴，到底沒說話。
她相信，鬱望懂她的意思。
她身體早就是強弩之末，哪怕鬱望這一刀留給她一線生機，她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還有，刑少擎大概會把她的屍體扔出去喂狼，她又何必貪圖這一線生機而留下這個致命的破綻？
小柒是個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的女人，要不然不會連凌遲這種刑罰，她也一聲不吭的也挺下來了。
她之所以能熬到現在，無非是怕自己的付出收不來回報。
現在見到鬱望，又聽到了他的許諾，她放心了，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