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彎,下了樓梯,來到地下室的書房,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寧藍(lán)才知道,原來這裡還有個房間。
她踮腳,透過房門上的玻璃看向裡面的情況。
只是一眼,她就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展拓單膝跪在地毯上,精壯的後背傷痕累累,左一道右一道的傷痕遍佈了脊背,那些傷口皮肉翻卷著,猙獰又醜陋。
展老爺子手上拿了一個鐵荊棘,上頭泛著冷光的倒刺叫人觸目驚心。
寧藍(lán)在軍隊裡混了很久了,自然知道這個鐵荊棘是一種刑具,打在人身上叫人痛不欲生,上面的倒刺更是能生生的勾下被打人的皮肉。
比起軍棍,這玩意兒更痛,而且也比較難以治癒,打的用力了些,還會傷到骨頭!
“展拓,在你第一天接任元帥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展拓默默承受,表情依舊淡定如初,彷彿受刑于他而言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只要身爲(wèi)元帥一天,就必須以身作則。”
“不是這條!”
展拓抿了抿毫無血色的脣,“在沒有培養(yǎng)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之前,每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必須站在展家的立場上考慮,無論是任何問題,都要將展家放在第一位,包括自己!”
展老爺子目光冷然,“很好,你還記得。”
“那你爲(wèi)什麼不遵從?”
展拓沉默。
“展家?guī)状鷨蝹鳎愀赣H是攤爛泥,我已經(jīng)對他徹底失望了,而我自己也老了,現(xiàn)在展家就靠你延續(xù)榮光,我早就跟你說過。”
“元帥這個位子不好坐,身處高位必須要放棄很多東西,愛情,友情,甚至親情,這是都不屬於你我,你以前一直做的很好,從沒有讓我失望過。”
“可你這一次的堅持卻讓我很失望!”
“當(dāng)初你和寧藍(lán)結(jié)婚並不算什麼政治聯(lián)姻,展家站的夠高了,不需要靠聯(lián)姻來攀升地位,我選擇寧藍(lán),也只是因爲(wèi)她和你那接近完美的基因配對。”
“展家需要一個優(yōu)秀的繼承人,你是我的繼承人,而你的兒子則是你的繼承人,你們結(jié)合會有比較高的機率誕生一個聰明的孩子。”
“好好培養(yǎng),一代接一代,傳承纔不會斷!”
展拓面色平靜無波,蒼白的脣輕啓,“我和寧藍(lán)結(jié)婚那麼久,我從未碰過她,所以她纔沒有懷孕,但現(xiàn)在不同了,我們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她會生下我們的孩子。”
“你覺得到了現(xiàn)在,我還會允許她當(dāng)我們展家的孫媳婦?”展老爺子冷聲道,“如果寧藍(lán)是元帥夫人的事兒傳出去,你知道世界會引起多大的動盪嗎?”
“到時候,你在軍部的地位會不穩(wěn),有些暗勢力也會趁機蠢蠢欲動,幾十年的和平會被打破,我絕對不會看到那種情況發(fā)生。”
“爺爺說的未免太過了。”展拓皺眉,“我之前說過了,這件事我來處理,爺爺是不相信我?”
“我跟你好話歹話說了這麼多,你仍是不知悔改麼?”展老爺子怒了,“總之,你必須在她的身份公開之前和她離婚,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絕不!”
展拓一字一頓,語氣鏗鏘,“爺爺,我什麼都可以依你,就這件事,不行!”
“好,好好!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展老爺子氣的揚起手裡的鐵荊棘就打了下去,勾刺進(jìn)入皮肉,再拿起來時鐵荊棘上已經(jīng)一片鮮血淋漓,展拓咬著牙,一聲不吭。
偷聽的寧藍(lán)回過神來,猛地推開門,在展老爺子第二下鐵荊棘落下的前一秒,衝了進(jìn)去。
“你住手!”
寧藍(lán)急的眼睛都紅了,不管不顧的握住那個鐵荊棘,鋒利的倒刺一下子扎進(jìn)皮肉,帶起一陣鑽心的疼痛,她這才知道這個打人來有多麼的痛。
她強忍著疼痛收回手,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柔嫩的手心被勾刺扯下了不少細(xì)碎的皮肉,她頓時疼的低低叫了一聲。
嗎的,好疼。
“寧藍(lán)!”
展拓臉色一變,立即站起來,看到她滿是鮮血的右手,眸光一片冷意,握住她的手,心疼的不行。
展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即皺眉,“你進(jìn)來幹什麼?”
寧藍(lán)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對展拓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老爺子,好好說話就是,你爲(wèi)什麼要動手?難道你覺得你把展拓打個半殘,他就會聽你的了?”
展老爺子勃然大怒,“你以爲(wèi)你是誰,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寧藍(lán)笑的秀氣,“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我現(xiàn)在還是展拓的妻子,我不會允許有人打他!即便是你也不行!”寧藍(lán)自顧自的說著,沒有看到展拓臉上稍縱即逝的動容之色。
“帝國家庭法第五百二十三條第三小節(jié),除非子女有重大過錯,否則家長不能動手,不然就是家暴!輕則關(guān)半個月以示懲罰,重則判刑三到十年不等!”
“我記得這條法律是你親自擬定並且實施的,展老爺子現(xiàn)在是要帶頭違反了嗎?”
她字字犀利,神態(tài)不卑不亢,語氣冷靜且從容,頗有幾分女將軍的風(fēng)骨。
展老爺子瞇了一下眼睛,慢慢的道,“我倒不知寧家的女兒何時如此牙尖嘴利了!”
寧藍(lán)眨了眨眼,“因爲(wèi)展老爺子你從來不曾瞭解我啊!”
“不管你品性如何,既然你不安於室,那麼我們展家就容不得你!”
“你以爲(wèi)我願意留在展家嗎?”寧藍(lán)冷笑,忽然感覺身邊男人冷下去的眸光,她不由訕訕一笑,補充道,“若不是展拓,展家我早就不想待了!”
展拓冷厲的眸光微微回暖,從軍褲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利落的幫她包紮好了傷口,烏黑的眼睫毛垂下,擋住了眸內(nèi)一閃而過的震撼之色。
剛纔在她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他愣住了,驚喜,震動諸多情緒上涌,使得他破天荒的怔了好幾秒。
自明白了這段感情,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孤軍奮戰(zhàn),甚至是一廂情願。
她不想爲(wèi)他們之間做任何爭取,或者說巴不得立即離開他。
所以,展拓從沒想過她有一天會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面對來自外界的壓力。
可她剛纔的確這麼做了,那麼是不是表示她並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的?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