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渾身只覺得一激靈，隨即順著這兩聲突兀的槍聲的方向望去，只見馬路的遠處，急速的行駛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不用想李毅也可以猜到，剛剛那打死兩名殺手的兩槍，正是出於這輛向自己的方向行駛來的轎車當中。

李毅暫時還不能判斷出那輛轎車中的人是敵是友，出於謹慎，他快速的來到了那兩名已經死去的殺手的身旁，從其中殺手的手中拿起了手槍，對準了遠處的轎車，嚴陣以待。

“李毅，是我的保鏢來了。”聲音是趴在已經死去的餘賀身上的姜老發出的，姜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很明顯，他還沒有從痛失愛徒的悲傷中解脫出來。

得到了姜老的提醒，李毅暗自長舒了口氣，隨即將手中的槍扔在了地上，靜靜的等待著姜老的兩名保鏢的到來。

很快，那輛轎車便來到了事發地點，一聲急剎車的聲響過後，從車內快速的走出了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名身著黑色運動服的美國白人，這兩人身材高大，相貌冷峻帥氣。

沒錯，來人正是姜老僱傭多年的國際級保鏢，傑克和克里，剛剛在遠處射擊殺死殺手的槍聲，也正是源於他們之手，開槍的時候，他們的車依舊處於急速行駛當中，由此可以判斷出，這兩人的槍法非常的精湛，只不過，今晚的事發突然，他們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最佳的營救機會，沒能挽回餘賀的生命。

“姜老，您沒事吧？”傑克說著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國話問道，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和克里一起動手，準備將餘賀緊抱著姜老的手扒開，不得不得承認，這兩名國際級的頂尖保鏢的力氣要遠遠大於常人，兩人沒有費太多的周折，便將姜老攙扶了起來。

在餘賀的保護下，姜老果然沒有受到傷害，可他站起身後卻並沒有回答傑克的問題，而是停頓了兩秒，在這兩秒當中，李毅清晰的看見，一行斑駁的淚水，順著姜老在此刻越發蒼老的面容留下。

“姜老……”作爲一名頂級的保鏢，傑克當然能夠看出餘賀已經死亡了，他深知姜老和餘賀間如同父子一樣的感情，於是他想去勸勸姜老，可話說到一半，他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三兒……三兒……三兒……”看著愛徒漸漸變得冰冷的屍體，姜老一遍又一遍的喚著餘賀的小名，可這一切，已不能再改變，餘賀死了，從此以後，他再也無法回到姜老的身邊。

“姜伯伯，節哀順變吧，今晚這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咱們還是先回去吧。”李毅對餘賀的死也很悲傷，但畢竟和餘賀認識不久，因此他自然也就沒有姜老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於是站在理智的角度對著姜老勸阻道。

姜老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後，無力的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過不了多久，便會有警察趕過來，雖說今晚自己也是個受害者，但到時候說不定會遇到什麼麻煩，一切的事情，還是等到將餘賀好好安葬以後在做處理吧。

就這樣，在傑克的攙扶下，姜老步履蹣跚的走上了傑克開來的那輛轎車，而克里則負責將餘賀的屍體抱進車內。李毅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最後，走到了那輛已經被子彈打的千瘡百孔的紅旗車內，將那兩隻裝著價值五千萬古董的行李箱提下了車，繼而來到了轎車內。

回往姜老的別墅的路上，車內一直保持著沉默，所有的人，都對餘賀的死感到了一種近乎窒息般的壓抑。

但今晚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李毅有些話還是必須需要問的，想了很久，李毅終於鼓起了勇氣，對著姜老問道：“姜伯伯，那輛紅旗車還在那裡，過不了多久，警察一定會查出這件事與您有關，到時候您會不會生出什麼麻煩來？”

姜老此時已近沒有了淚水，整個人如同風中的草芥一般，面色枯槁，一言不發。

李毅暗自嘆了口氣，看來姜老對於餘賀的死還是無法接受。

“放心吧，姜老會把這一切處理好的，今晚的事，中國的政府是不會爲難姜老的。”正在開車的傑克忽然回過了頭，說著略顯生澀的漢語對著李毅解釋道。

李毅點了點頭，他自己也明白，姜老既然能夠在省城內開著這麼大的一家古玩商場，而且早年間還是從事軍火生意的，想必和那些相關部門一定有些不一般的關係，加上今晚這件事自己一直都是使用冷兵器進行防衛，自己應該不會跟著出事的。至於最後打死那兩名殺手的兩槍，那是傑克和克里開的，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

過了良久，就在轎車已經駛入了市內的時候，從上車到現在一直未說話的姜老開口了。

“李毅，今晚的這些人，是你的仇人對嗎？”姜老說出這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而且很低沉，這一路，他雖然一直沉默著，以此緬懷著自己的愛徒，但並不代表他沒有仔細的思考，通過整件事的前前後後的經過，姜老漸漸的想出了一些頭緒，所以才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是。”事情到了這裡，李毅也不想去編織什麼謊言去騙姜老，就算姜老把餘賀的死推到自己的身上，李毅也決定去選擇默默的承受了。

“我早該想到會有這點了。”姜老忽然自言自語道，他似乎在懊悔，懊悔著今晚要與李毅同行，頓了一下，他生意繼續沙啞的說道：“你這麼小的年紀，而且又沒有背景，可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古董，我早就應該想到你不是個普通人，我也早就應該想到你會有很多的仇家……”

“姜伯伯，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李毅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了，現在的他，已經做好了遭受姜老唾罵的準備了，事實上，如果沒有他的話，餘賀真的不可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去。

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姜老並沒有出現那種李毅預想的埋怨，相反，之前還悲痛欲絕的他，蒼老的面容竟然變得越發的冰冷起來，甚至連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也出現了道道血絲。

看到姜老忽然出現了這樣的表情，李毅的心中頓時覺得一驚，因爲這種表情特別是這種眼神李毅曾不止一次的見過，例如黃河，例如白鬼，他們通常在準備殺人之前，眼中都會出現這樣的血絲。

“李毅，告訴我，你的仇家是誰？”姜老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傳達出了一種只有在下過決心之後纔會擁有的氣場。

“姜老，您這是……”李毅實在是不知道姜老想要幹什麼，隨即本能的問了一句。

“別廢話，告訴我，今晚這些殺手是誰派來的！”姜老忽然提高了音量，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李毅。

“是臺灣的凌血組織……”看著姜老那兇狠異常的眼神，李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和今天下午在自己的家中、同自己和嬌嬌一塊吃飯的那位慈祥和藹的老人聯想到一塊。

李毅說完這句話後，首先想到的是姜老會追問自己爲什麼會和凌血組織結下仇恨，可再次出乎李毅預料的是，姜老既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再次恢復了沉默。

“姜伯伯，您打算……”

過了良久，見姜老依然沒有發出動靜，李毅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於是問道。

姜老忽然苦笑了一下，隨即抱起了身邊那具冰冷的身體，眼中盡是仇恨的望向了窗外，像是對李毅說，更像是自言自語說；“血債需要血來償！”

聽完這話，李毅隱隱已經猜出了姜老大概的想法，爲了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也爲了想知道姜老的腦中此刻究竟在想象著些什麼，於是李毅對著姜老釋放了“觀心術”結果令李毅感到了一陣心悸。

簡單點來說，姜老此刻的腦中只有一句話：“我要讓凌血組織所有人的血，來祭奠我的三兒！”

姜老終於怒了，沉默了多年的他，已經徹底下決心要洗白的他，在痛失愛徒後的今晚，終於要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可能是感覺到了車內氣氛的變化，正在開車的傑克和坐在副駕駛席的克里在這時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隨即兩個嘴角各自掛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這是一種只存在於頂級高手之間默契的微笑，此刻的他們知道，在姜老的身邊白白領了這麼多年的工資，隨著餘賀的死亡，他們即將要派上用場了。

剛好在此時，轎車駛進了姜老的別墅院內，車停下後，傑克負責攙扶姜老進屋，而克里負責將餘賀抱下車，就這樣，加上李毅，幾人一同走進了室內。

客廳的燈是打開的，姜老進屋後疲憊的坐在了沙發上，一旁的保姆早已做好了準備，即使的爲姜老衝上了一壺茶水，繼而爲姜老倒出了一杯，輕輕的放在了姜老面前的茶幾上。

姜老沒有拿起茶杯，而是閉上了眼睛，單手搭在腦袋左側的太陽穴，將頭低下。過了一會，深吸了口氣，隨即姜老掏出了電話，打給了他在北京的二徒弟。

電話接通了，姜老聲音沙啞的通知了他的二徒弟餘賀已經死亡的消息，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扔下了一句“明早回來，替我把三兒的商事辦了”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室內的氣氛很壓抑，李毅雖說疲憊，但也不好意思就這麼去休息，只好拉過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姜老的面前，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李毅的手機鈴聲打破壞了室內壓抑的氣氛。

李毅掏出了手機，“方楠”的字跡在屏幕上跳動了不停，看著屏幕上的字跡，李毅忽然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隨即按下了接聽鍵。

方楠在電話那頭哭了。

她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一句話。

“我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