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壽宮裡,這會已是哭聲一片,各處也已經(jīng)遮紅掛白,將孝服麻衣上身。
柳玉蝶滿臉是淚的將自己頭上的一應(yīng)珠花金釵統(tǒng)統(tǒng)取下,只插上內(nèi)務(wù)處剛送來的一根鑲嵌著白蘭的銀簪子便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傻坐在牀邊看著太后臉龐的皇上。
她輕輕地靠過去,抹著淚勸著:“皇上,太后雖是在你我意外中而薨,但生老病死終是不能免去的。如今太后這般因病而去,是臣妾沒能伺候好太后,臣妾有罪……”
“玉蝶,別,別說了。”龍?zhí)焓姹瘋膶⒘竦麚нM懷裡:“你很用心了,母后就在病發(fā)前都在和朕說著你的好……朕,朕只是不明白,母后剛纔還我有說有笑,怎麼忽然就這般不對,就這般……”皇上的話正說著,殿門口就響起了王總管焦急的聲音:“皇上,奴才有急報!”
“急報?有什麼急報會比朕的母后去了重要!這個時候別來煩我,滾,滾!”心中悲傷滿盈的龍?zhí)焓妫匀皇桥叵稹_@個時候的他更多的是不明白自己的母后在自己身邊忽然就這麼急轉(zhuǎn)直下,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殿門外略略安靜了一下,便是王總管略帶顫抖的聲音:“回,回皇上,陸昭媛突然出現(xiàn)產(chǎn)兆!”
“產(chǎn)兆?”龍?zhí)焓嫠坪跤行┓磻?yīng)不過來,而柳玉蝶一聽則心中便是一笑,可她面上卻做驚訝起身問著殿外:“王總管,你說什麼?陸昭媛要生了嗎?她不是還有些日子的嗎?”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也不知,但陸昭媛卻已在分娩中,只因事出突然產(chǎn)殿不及送去,而何太醫(yī)和鐘太醫(yī)也已前去。”
“哦,那穩(wěn)婆和司藥侍者們也過去了麼?”皇后問著眼已轉(zhuǎn)向龍?zhí)焓妫執(zhí)焓孢@會也正看著柳玉蝶,雙眼又似發(fā)神一般呆立。
“回皇后娘娘的話,因著太后這邊的事,穩(wěn)婆和司藥侍者們未能前去……”
“混帳,這些人縱然眼中有太后可也不能不顧皇家子嗣啊,快,王總管您快叫人叫她們過去幫忙,稍後我會親自過去的!”柳玉蝶假意責(zé)怪著,心中卻在想著秀兒這點事倒是辦的不錯,這麼一拖的,陸昭媛恐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是!”王總管答著便要轉(zhuǎn)身而去,可是卻看到延壽宮們外兩外太醫(yī)和一位接生嬤嬤打扮的人急急地朝大殿而來,當下應(yīng)了過去:“你們怎麼來了?那邊不是……”
“王大總管,快,快報給皇上知道,陸昭媛已經(jīng)順產(chǎn)下一位皇子,母子均安!”那接生嬤嬤用極大的嗓門說著,幾乎不用王總管通傳,那殿內(nèi)也是可以聽到的。
柳玉蝶恍惚之間聽到一個音,便是心驚的走到了殿門前,此時隔著那殿門上鏤空的花紋,她已經(jīng)看到那個一個穩(wěn)婆打扮的人指著身邊的兩位太醫(yī)說到:“已經(jīng)生了,是位皇子,不信您問他們兩位,他們可是接生的大功臣啊!要是沒這兩外太醫(yī),只怕就……”
柳玉蝶聞言當下就退了一步,而此時龍?zhí)焓鎱s已經(jīng)兩步走到殿門前,一把拉開了殿門問到:“你們說什麼?”
殿門忽然的打開差點砸到柳玉蝶的頭,雖然她已經(jīng)趕緊閃開,但還是撞到了她的肩。肩頭的痛楚與心口的跳動聚在一起,這讓她一時間扭曲了面容,而龍?zhí)焓鎭K不察覺,只等著雙眼看著殿門口跪下的三人再次問到:“朕在問你們,你們說什麼?”
“回皇上的話,陸昭媛已經(jīng)產(chǎn)子,是位皇子!”那穩(wěn)婆見兩位太醫(yī)不出生,立刻就大聲回答了起來。龍?zhí)焓媛犃诉@句話,口中喃喃起來:“皇子?皇子!他,他幾時落地?”
“回皇上,戌時三刻!”那接生嬤嬤依舊聲音洪亮。
“戌時三刻……母后她,她幾時……”龍?zhí)焓姹砬槭止之惖目聪蛄送蹩偣埽蹩偣荞R上明白地答到:“是酉時末刻的事。”
四個刻時,便是半個小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的時間,龍?zhí)焓嫠剂恐@短短的時間,表情詭異的立在殿門口。而這時柳玉蝶強自保持著鎮(zhèn)定問詢到:“你說是皇子,還是順產(chǎn),那她們母子便是均安了?”
“是,是均安,幸得兩位太醫(yī)相助,陸昭媛母子才能化險爲夷,將突然而來的難產(chǎn)變做了順產(chǎn)。”那接生嬤嬤回答的十分清楚。
柳玉蝶一聽,手便在袖內(nèi)緊攥,她眼掃向兩位低著腦袋的太醫(yī),當下便說道:“那兩位太醫(yī)可是大功臣了,過些時日本宮一定重重有賞!”
明明是氣憤的話語,兩位太醫(yī)也心知肚明,但是此時也唯有低頭重謝,在那一瞬間,柳玉蝶注意到何太醫(yī)擡頭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什麼想和自己說一般。
“皇后娘娘,此次陸昭媛得意平安產(chǎn)子,臣等只是盡了一份職責(zé),其實真正有功勞的人是這位穩(wěn)婆,若是無她,我們可無能力讓皇子順產(chǎn)降生!”
這一句請功的話語,立刻讓柳玉蝶明白了因由,她看著那穩(wěn)婆先前也覺得並不相識,但宮裡的人她不是人人都記得住的,開先也沒在意,這會聽到何太醫(yī)的暗示,想到先前王總管還說那幫子穩(wěn)婆侍者的都沒去,便立刻翻眼問到:“咦,這位嬤嬤本宮怎麼覺得那麼眼生,好似那日召見幾位穩(wěn)婆時沒看到你啊!你是……”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宮裡太醫(yī)院別院裡專職的收生婆,以前曾給幾位妃子接生過,今日因著太后不適,衆(zhòng)醫(yī)女前來侍奉,收生婆門也在門牙子裡侯著,奴婢今日本是放休,沒在前院裡侯著,聽聞消息時,正要趕過來,那知道陸昭媛跟前的丫鬟急忙跑了過來,當時奴婢一想陸昭媛要分娩,不能沒人在跟前,便就先趕了過去伺候,這麼著便幫著給接了生,接生之後才知道太后薨世之事,奴婢沒能來院裡守著太后是奴婢失職,還請皇后娘娘責(zé)罰!”說著便是磕頭。
這會柳玉蝶氣的是七竅生煙,她算了半天,要的就是沒人在跟前幫著,纔在太后服藥之後又等了等纔去知會的小葉子,她所安排的一切就是要天意的顯示出來,意外的意外,是誰也不能料想的到的,可是現(xiàn)在倒好,這麼一個半路殺出的接生婆卻壞了自己的大事,這簡直叫她憤怒不已。
但怒歸怒,柳玉蝶還是硬咬著牙跟忍了下來:“按理,你這收生婆不在院裡侯著是該罰,可是你卻機靈懂事,幫著陸昭媛產(chǎn)子,你是有功的。今日裡不是論功封賞的時候,你們就先退去吧,這些以後了說。”柳玉蝶說著擺手打發(fā)了他們下去,也沒說去看看孩子的話。
這會她可真沒心情去看,再說了,太后薨世,這是大事,就算是皇子降生她也可以是不去的,畢竟喪喜不對門,所以她也算是理直氣壯了,只是她剛手搭上皇上的胳膊想要勸皇上進殿去,卻聽到龍?zhí)焓婵谥休p聲嘟囔到:“爲什麼這麼巧?相錯了半個時辰,難道……”
柳玉蝶一聽,心中大驚,急忙說到:“皇上,您要節(jié)哀順便,臣妾也沒料到事情就湊到一起,但天意如此您可要想開啊!”
“想開?天意?天意!”龍?zhí)焓婧鋈谎凵褚蛔儯谥朽骸坝竦阏f會不會這孩子是母后的轉(zhuǎn)世?”
嗡的一下,柳玉蝶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裂了。
轉(zhuǎn)世?什麼轉(zhuǎn)世?你真是糊塗了!柳玉蝶真想大罵一句,可是她此刻又怎麼能罵呢,只能微笑著說到:“皇上,臣妾也希望是如此,但是那是一位皇子啊,若母后轉(zhuǎn)世,定是如她一樣致賢致雅的金貴女子。皇上,母后之薨,臣妾也是傷心不已,但此時已經(jīng)如此,您要看開啊,可不能胡思亂想的,那會嚇到臣妾啊!”
龍?zhí)焓媛牭搅竦@般說,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不過他捏了柳玉蝶的手輕聲說到:“也許是朕太不能接受母后已經(jīng)……哎……皇后,朕,朕想去看看陸昭媛和皇兒,你,幫朕在裡打理一下,朕,去去就來!”說著龍?zhí)焓嬉粋€轉(zhuǎn)身就讓王總管帶路而去了。
柳玉蝶很想提醒皇上他現(xiàn)在的行爲與禮不合,畢竟母喪爲大事,就是子落也不能喊喜的,更怎麼能丟下母親的屍骨而去看孩子。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她卻又緊閉了嘴沒有喊住皇上,她知道這一攔,就會不近人情,就會不似那個賢惠的自己,所以她忍住了。
她看著皇上的轎輦遠去,想了想,叫來了身邊的秀兒囑咐到:“你趕緊著過去,哦,先去宮裡拿我早備好的那條麒麟送子的背面送去,就說孝在身,我不能去,算是我的禮。你給我想辦法在那邊待著看看,一來防著陸昭媛趁此給我編排什麼,二來問問那裡的幾個,怎麼會弄成這樣!”
“是。”秀兒白著臉趕緊答應(yīng)著跑了,她可清楚,今日這事皇后娘娘一定是惱急了,這會只能趕緊著團住一塊是一塊,絕不能再出亂子了。
秀兒一走,柳玉蝶盯著那兩位跪在一邊的何、鍾兩位太醫(yī)便說到:“兩位太醫(yī),辛苦你們了,太后還有遺容未理,我們這會子還是先忙著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