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淮之垂下眸子, 看了他手上的袋子一眼。

景歡覺得自己的手可能在抖。

他還想說什麼，就聽見頭上飄落一句：“不用了，謝謝。”

景歡手一緊, 半晌才鬆了勁兒：“哦……哦。”

向淮之問：“還有事嗎。”

“有, ”景歡喉結滾了滾, “之前我開女號找你, 的確是……因爲我姐的事, 我當時不知道你的號是代練在上。”

向淮之睨著他，靜靜聽著。

“也是結婚之後，我才知道這事的, 我當時就想跟你坦白，但是我聽說了點……以前的事, 就猶豫了。”景歡硬著頭皮, 繼續解釋, “總之，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 你要打要罵都可以，揍一頓不舒服，你就揍兩頓，我一定不還手，還有之前你給我送紫裝的那些錢, 我都會還給你。”

覺得這樣不夠誠心, 他補了一句, “我雙倍還你。”

他們站在學校的小道上, 周圍不時路過三兩學生, 中間幾個字眼難免被人聽了去，紛紛朝他們投來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不用, ”向淮之說完，頓了一下，又道，“不用雙倍。”

景歡點點頭：“那你想什麼時候揍我？”

“……”

向淮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他盯著男生的頭髮看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沒打算動手。”

景歡偷偷地鬆了口氣。

倒不是怕被揍，他從小就抗疼，挨頓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揍他的人如果是向淮之……就另當別論了。

“你今天什麼時候上線？我們提交一下離婚申請。”

景歡想，或許是他鬆懈得太早，又想得太美，才讓向淮之這句話攻擊力加倍，像座大山壓了過來。

車站。陸文浩正在和高自翔商量下午幹什麼去，就見剛剛飛奔離開的人慢吞吞地回到了他們身邊。

陸文浩轉頭道：“你幹什麼去了？”

景歡說：“沒幹什麼。”

“你姐都走了，”陸文浩把手裡的娃娃遞給他，“還有，這不是魔族娃娃嗎？你剛剛就是找你姐要這個？”

景歡把娃娃拿過來，箍在手臂裡：“嗯，我回去了。”

“回去幹嗎？”陸文浩看了眼手機，“別啊，去圖書館唄，我在羣裡問了，圖書館今天沒什麼人。”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我婚姻感情破裂了，現在趕著回去離婚。

景歡有氣無力地說：“改天吧。”

他剛要走，就被高自翔抓住了手臂。

“你真沒事？”高自翔打量了他一眼，“我怎麼看你今天怪怪的？”

陸文浩立刻道：“我也覺得，你昨晚是不是LOL連跪了二十把？”

景歡說：“比那要嚴重。”

“……”陸文浩沉默了下，“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事？”

“有，”景歡邊轉身邊喃喃，“起碼嚴重一萬倍吧……走了。”

-

向淮之回寢室的時候，路杭還在睡覺。

他掃到路杭用著的向日葵鼠標墊，又想到了景歡剛剛遞過來的袋子。

他知道里面是什麼，袋子的大小和包裝，都和昨天那個裝玫瑰的袋子無異。

他很想說，既然是道歉，那至少應該買一束鬱金香，不過玫瑰對男生來說是萬能的品種，景歡會挑它也不奇怪。

向淮之剛登錄遊戲，就收到了新的好友消息。

[好友]春肖：在嗎？

[好友]心嚮往之：1

[好友]春肖：今晚的競技場，你還跟你老婆打嗎？

[好友]心嚮往之：不打。

向淮之的本意是他今晚不想打競技場，但春肖顯然誤會了。

[好友]春肖：那你能不能來陪我練個新套路？奶媽和奇牙山的，我昨天才研究出來，準備打2V2區戰的時候用，當然不是要你跟我們一起打區戰……我是想著如果套路好用，我就去弄個奇牙山的號來。

[好友]心嚮往之：什麼套路？

春肖立刻發了條語音過來。

她說的戰術還算新鮮，但實不實用還得實戰了才能知道。

[好友]春肖：幫個忙，向神。而且你也好久沒打競技場了吧，再不打積分都要凍結了，可別被天賜良緣的人超了。

雖然天賜良緣和鏡花水月合區了一陣，但兩區的玩家顯然沒有真正和諧，還是在私底下互相較勁。

向淮之扶額，想了想對方之前給自己提供的各種方便。

[好友]心嚮往之：知道了。

剛回復過去，就看到了好友的上線提示——【你的娘子小甜景進入遊戲了。】

景歡把娃娃放到電腦桌頂，上個線像奔赴斷頭臺似的。

他昨兒半夜還在慶幸自己沒有收到強行離婚提示，原來只是向淮之想給他留個面子。

畢竟夫妻如果是強制離婚，系統就會提示“XXX玩家獨自在月老處剪斷紅線，結束了和XXX玩家的姻緣”，僵硬又冷漠。

九俠就是這麼唯恐天下不亂，生怕玩家們沒有瓜吃。

他哥哥真好。

景歡苦中作樂，邊想邊打開對話框，打完字後，又把順手打出來的“哥哥”二字刪了。

[夫妻]小甜景：我來了。

[夫妻]小甜景：回來路上遇到了輔導員……所以晚了一點。

[夫妻]心嚮往之：嗯，月老。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緣故，小甜景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時要沉重許多。他到時，心嚮往之已經在月老跟前等著了。

心嚮往之身上什麼時裝也沒穿，原始的衣服被他染成了一身黑，再搭上神器，酷且冷漠。

名字上面空空蕩蕩的，“小甜景的夫君”已經被他隱藏掉了。

景歡是第一次這麼不想接受心嚮往之的入隊邀請。

【月老：離婚申請登記成功，請三天後再來剪斷你們的紅線，三天期間，你們任何一方都可以取消這次申請，取消上限爲三次，取消後若再次申請，等待期將重置。】

申請完，向淮之說：“好了，你去玩吧。”

景歡脫口道：“等等。”

向淮之解散隊伍的動作一頓。

景歡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他要幹嘛，最後只能乾巴巴說一句：“不分一下家產嗎？”

？

我說了什麼？

景歡張著嘴巴，想一腦袋在電腦屏幕上撞死。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流程，畢竟夫妻倆住的是一間屋子，用的是一個倉庫，這些離婚之前都得分，離婚後房子裡的一切都將默認爲房子主人——也就是景歡的。

兩人回了家裡，正兒八經分起了家產。

“倉庫裡的東西都給你，傢俱也都給你，庭院裡的飾品也都是你的，”景歡看了眼身邊的小女娃，咬咬牙，“小向景……”

“寶寶歸我，其他你拿著，”向淮之言簡意賅，“搬家麻煩。”

也是。

向淮之一看就不像是有耐心用拆遷符一個個把傢俱拆掉的人。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在結婚那天，把自己的豪宅拆了，所有好傢俱都搬到了自己房子裡。

景歡抓抓頭髮，瞬間覺得自己連爭奪撫養權的資格都沒有了：“那……你帶她走吧，傢俱和倉庫裡的東西你也拿走吧，我會幫你收好了放在門口的。”

因爲離婚分家產而撕逼的夫妻不少，輪到他們這，三言兩語就解決完了。

下午，景歡一個字也沒複習，一直耗在電腦前拆傢俱。

[好友]愛是分你吃：你幹嘛呢？一直在主城攤位這晃悠？

[好友]小甜景：啊，你看到了？

[好友]愛是分你吃：我剛好在擺攤，你在找什麼東西？我看看我有沒有。

[好友]小甜景：不用，我已經找齊了。

[好友]愛是分你吃：哦，那一起去下本嗎？正好路迢迢上線了~

[好友]小甜景：我還有事呢，你們先做吧。

[好友]愛是分你吃：怎麼你和向神都有事啊。

景歡心裡一跳，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後火速把鼠標挪到心嚮往之的頭像上，想看看對方在哪個地圖。

結果對方連座標顯示都關上了。

……行吧。

景歡花了一下午，把富麗堂皇的民宅重新變回了之前的小破草屋。

完事兒後，他泡了杯咖啡，坐在電腦前盯著遊戲界面發神。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和向淮之離婚。

但這個婚本身就在欺騙中結的，向淮之想離，他不可能說不。

景歡發了一下午的呆，向淮之則是掛在蓬萊仙境，看了一下午的書。

路杭回頭看他：“噫，又趁我不注意偷偷學習，惡臭學霸。”

向淮之頭也沒擡：“自己不努力，還不讓別人努力？”

“不讓，”路杭理直氣壯，“別學了，競技場快開始了，你最近爲了陪產積分都凍結了吧？趕緊的。”

向淮之這才合上書，他打開微信，剛想問春肖集合地點，就看到幫派羣裡的消息預覽。

看清內容後，他皺了下眉，挪動鼠標點了進去。

秋楓：我搭檔今晚有事，誰有空來打2V2的？@莫問歸期　 @本命芝芝桃桃……

秋楓：@春肖 　對了，今天相思是不是不在？我倆打吧。

春肖：不，我約了心嚮往之。

秋楓：？他答應了？

春肖：嗯。

秋楓：那今晚我還是不打了，你倆去屠天賜良緣的人吧。

秋楓：等等……向神跟你一塊打，那小甜景不是沒人帶了？

莫問歸期：這重點抓的……不愧是你。

春肖：還想被開紅？

【秋楓撤回了一條消息】

向淮之看著撤回提示，半晌才關掉微信。

他走到跟春肖約好的地點，也就是競技場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傳送人附近的小甜景。

小狐仙換了套白色的時裝，比之前那套好看得多，頂著“心嚮往之的娘子”靜靜地站在人羣中，一動不動。

向淮之收回視線，鎮定的在隊伍頻道里跟春肖商量藥品怎麼帶。

幾分鐘後，他視線又飄到了傳送人那。

片刻，向淮之籲出一口氣，忽然道：“路杭。”

路杭回過頭：“啊？”

“你今晚跟誰打競技場？”

“不知道啊，本來想叫吃吃的，可她停電了。”路杭嘀咕，“我去幫裡找一個吧。”

向淮之說：“你問問小甜景打不打。”

路杭下意識應：“哦。”

幾秒後，他才意識到不對，慢吞吞地轉過頭，皺著眉確認：“……你讓我問誰？”

景歡本來沒打算打競技場。

他就是想撞撞運氣，想看看會不會遇見向淮之——九俠地圖太大了，他瞎逛了半小時都沒找著人，只能守株待兔。

沒想到還真讓他看見了。

向淮之帶著春肖，就站在地圖的左下角。

景歡正想著一會要怎麼樣才能進入2V2的競技場地，兩條好友消息就飛了過來。

[好友]秋楓：小甜景，衝分嗎？

[好友]路迢迢：小景景，走！哥帶你手刃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