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橋中學是凌州唯一一所不用上晚自習的中學,這一舉措又一次證明它是凌州最自由民主的學校。
洗完澡後,正是日落黃昏時,呂潔嚷嚷著說無聊,叫我們陪她下去走走,熟悉熟悉環境。徐曉然和駱冰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所以,這項艱鉅的任務就落到我頭上了。臨行前,駱冰翻著美術雜誌,頭也不擡對我說:“林可,你自求多福吧。”這句話讓我有不好的預感:“我看有這必要。”然後,我被呂潔拽出去了。
我不得不好奇,呂潔的胃到底有多大,才吃完飯不久,她又要吃冰淇淋,還硬要我陪她吃。
念橋實在很大,單是一個運動場就走到我兩腿發軟。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都向往念橋了,單是這運動場的規模就足以讓別的學校汗顏。”呂潔舔著冰淇淋,煞有介事地說,然後轉身面向我倒退著走。
我說:“喂!你小心點,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搞不好會引發地震的。”
她停了下來,一臉受傷:“你怎麼可以像她們那樣對我人身攻擊?太傷我心了。”
“我說的是事實,我一向誠實。”我估計也感染她們相互詆譭的惡習了,很不客氣地說。
“你還說,讓我抓到有你好看。”呂潔開始追我,我嬉笑著奔走,因爲害怕被呂潔追上,不時回頭看看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就華麗麗地撞到一人身上,手中的冰淇淋離手掉下。
我定睛一看,自己撞到的是一男生,蠻帥的,也蠻高的。“對不起。”我急忙道歉。
“你沒長眼睛的嗎?還是出來的時候忘了帶了?”他憤怒地說。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至於這樣嗎你?而且我不是已經道歉了嗎?”
“道歉?”他嗤之以鼻,“你以爲道歉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嗎?你一句道歉,能讓我的鞋子馬上就乾淨回去嗎?”
我低頭一看,我的冰淇淋很巧合地掉在他的鞋子上,我當場就成了一啞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一男人還這麼小氣,一點風度都沒有。”呂潔自然是站在我這邊的。我對他的印象也大打折扣,他是長得挺帥這沒錯,但一個體積和氣量成反比的男生,我絕對給他打個不及格。
他打量一眼呂潔,目光絕對沒有停留超過兩秒,戲謔地說:“如果對象是你這種胖妞的話,我的風度自動放假。”
“你!”他踩到呂潔的尾巴,呂潔拽著我的手說:“我們走。”
她的力氣真大,果然夠彪悍,我整條手臂都麻痛麻痛的。我說:“你輕點,我的手都快被你扯斷了。”呂潔這才鬆手。
我們才走了幾米,男生在我們身後追加一句讓我恨不得祈禱天降神雷把他霹死的話:“下次帶眼睛走路。”
駱冰在我和呂潔走了之後也丟下徐曉然,一人去了藝術大樓。
讓她詫異的是,在學生作品展覽中,她發現了自己的考試作品,也是憑這幅畫,她考上了念橋中學。現在這幅畫展示在這裡,讓她有點小得意。
她看得入神,身後傳來一男聲:“你也喜歡這幅畫嗎?”
駱冰條件反射地回頭,一張半成熟的男人的笑臉襲入眼簾。他,應該是高三的吧,駱冰想。突然,一向波瀾不驚的她突然覺得有點驚張,音量都比丫平時說話低20分貝:“這是我畫的。”
“哦?”他刮目相看,看看駱冰,又看看她的畫,點點頭,“不錯,這幅畫化出了獨特的風格,體現出你的個性和追求,與衆不同,跟我之前在念橋見過的作品都大不相同,看來你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駱冰抿嘴一笑,說:“我不過隨便畫畫,你別這麼誇我,我這人不經誇的。還有啊,你不用跟我用這麼官方的語言,把自己搞得就一專業人士,我會唾棄你的。”
他也笑了,說:“我個人觀點而已,你可以當我是放屁。”駱冰很成功地被他逗笑了,這時,一女生進來,對他打招呼:“老師晚上好。”
“嗯,晚上好。”他相當禮貌地迴應。
駱冰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了,好一會兒才窘迫:“你是老師?”
“我叫蘇澈,如無意外,以後就是你的輔導老師。”
駱冰尷尬得要命,慌不擇言:“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老師,我……我是新生。”
蘇澈笑容如陽光:“不知者不罪嘛,而且我作爲老師的宗旨就是和學生打成一片兒,你當我是同學也行。”
駱冰覺得自己這次丟臉真的丟到太平洋馬裡亞納海溝裡去了,難得臉紅:“因爲你看起來還很像個學生,所以……所以……”
“我可以理解爲你這是在說我年輕嗎?”
駱冰急急地撒一小謊言:“我還沒吃飯,先走了,老師再見。”然後又急急地走出藝術大樓,其時,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我和呂潔回到宿舍的時候,駱冰和徐曉然都安靜地躺在牀上,一個翻著藝術雜誌,一個玩著手機。呂潔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牀上以表示自己的不滿,這個動作令整張牀劇烈搖晃起來。
呂潔的行爲成功地把徐曉然的目光吸引過來了,她面無表情地開口:“我說呂大小姐,哪個不怕死得罪了您,您對他發脾氣好不好?怎麼把氣全撒到這張牀上了?您要估量一下您那噸位,搞不好這裡會塌的。”
結果,除了呂潔以外,我們仨都笑了起來。
呂潔說:“喂,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沒看見我心情不好正氣著嗎?還消遣我。”
駱冰放下手上的雜誌,說:“你倒是說說看,誰踩到你的尾巴了?”
呂潔悶聲悶氣地說:“一可惡的臭男人。”
徐曉然雙眼大放異彩:“你來這第一天就捕捉到獵物了?有前途!”
“徐曉然,你丫腦子裡就只裝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徐曉然聳聳肩,說:“上帝作證,我腦子裡裝的東西絕對比你多而且比你的複雜。”
駱冰不愧是學藝術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呂潔,你怎麼知道他是男人,不是男生?要知道,雖然是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區別還是蠻大的。”
呂潔估計肺都快被氣炸了,粗聲說:“你丫的嘴比徐曉然的還賤。”
駱冰說:“我們都俗人吶,哪能脫得了俗?哪像您吶,什麼情啊愛啊在您老人家眼裡都他媽虛無縹緲的過眼雲眼,不靠譜,瞧瞧,多世外高人啊,多不食人間煙火啊。”
徐曉然接下話:“她的超凡脫俗是建立在一具強壯的身軀和一顆彪悍的心之上的。”
“不跟你們說了,再說下去,我所有的自信都要被你們打擊光了。”呂潔氣鼓鼓地跑廁所去,徐曉然在她背後說:“沒有人告訴過你,自信是在自己建立起來的嗎?”
呂潔從廁所裡探出腦袋:“怎麼建立?”
徐曉然說:“在我們302,要建立自信,必要條件是把另外仨人往死裡詆譭。”
呂潔的回答就是用力甩上廁所的門,我原本坐在一旁看好戲的,駱冰逮我說:“林可,來跟姐說說,這短短一小時不到的時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事兒了?”
“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就是一不小心就撞到一體積和氣量成反比的男生。”我把事情來龍去脈隨便這麼一說,駱冰說:“你出門之前我就提醒過你,跟呂潔一起出去你要自求多福。瞧,應驗了吧。”接著,整個302被我,駱冰和徐曉然仨誇張瘋狂的笑聲所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