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好是週末, 徐度妍一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連帶樸修夏也跟著她熬了一夜,他們翻了一晚上的資料, 總算在無數起名字裡有俊赫的人的失蹤案裡, 找到了想找的那一起。
俊赫姓李, 全名李俊赫, 大概是一年半以前失蹤的。
徐度妍認真看了卷宗, 是跟母親去郊遊的時候,不小心走丟了,然後就再也沒有找回來。
母親說自己不過一眨眼, 剛剛還看見孩子在林子裡玩耍,等她鋪好桌布和食物, 回頭以後孩子就不見了, 她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最後只能報了警。
警察搜查了附近的樹林,並沒有找到孩子的蹤跡。
案子無疾而終, 一個月後,警察就放棄了搜救,徐度妍強撐著看完了案子,便再沒了精神,至少知道了孩子父母的信息, 她可以等明天再去詢問, 或者應該用今天更合適?
徐度妍覺得自己腦子混混沌沌的, 下一刻便已經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樸修夏坐在一旁專注地看著她的臉, 只是這樣, 他便已經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他趴在桌子的另一邊,偏著頭望著她, 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先醒過來的是徐度妍,陽光變得有些刺眼,樓下汽車的嘈雜聲讓她睡得不再安穩,她慢慢睜開眼,覺得自己的胳膊痠痛的要命,她一眼便看到了身旁的樸修夏,昨夜的記憶便一股腦涌了出來。
他陪著她熬了一夜,只爲了她的一句請求,甚至沒有給他任何的理由,徐度妍看著沉睡的樸修夏,他像是做了什麼好夢,嘴角微微彎起著,看起來十分愉悅,她看著這樣的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還有他彎起的嘴脣。
胳膊的痠痛已經過去,但指尖卻在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傳來了另一種讓人心顫的酥麻感,像是輕輕觸了電,震顫從指尖到心頭。
徐度妍手一抖,便有些做賊心虛地收回了手,起身想要去衛生間洗漱一下。
她剛轉身出了門,身後一直閉著眼仿似熟睡著的樸修夏突然睜開了眼,他伸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表情顯得有些恍惚,剛剛的觸感那麼虛假,虛假的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但卻又那麼真實,真實的讓他不敢相信。
他喜歡的人,也喜歡著他嗎?
還是說,她喜歡的,是失憶前的他?雖然知道是同一個人,他卻覺得有些失落,醫生說他腦子裡的血塊已經完全散掉了,可是他卻依然想不起那些過去,如果他一輩子也想不起來,那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就回不來了?
徐度妍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樸修夏還在那裡糾結著,徐度妍看著他,有些擔憂的開口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會不會,一輩子也想不起來?”樸修夏可憐兮兮的擡起頭來,一臉絕望的問著。
徐度妍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想,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啊,過去的記憶,並不都是好的。”
“可是,如果我什麼都記不起,你還會喜歡我嗎?”樸修夏充滿了求知慾,努力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徐度妍臉一紅,有種被戳破心事的尷尬,“我,我什麼時候喜歡你了?”
樸修夏卻把這句話當成了一種肯定,他失落的垂下頭去,輕輕嘆息了一聲,“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讓他回來的。”
徐度妍對他的思維迴路有些絕望,卻還是努力勸慰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哪裡還要分彼此啊。”
“不,我是‘失憶的’樸修夏,他是‘有記憶的’樸修夏,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回來了,我就要離開,可是,就算這樣,也還是會努力回憶的,因爲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他啊。”樸修夏看起來十分悲傷,語氣落寞卻又異常的堅定。
徐度妍沒有辦法反駁他的話,甚至她幾乎被他話裡的邏輯所說服,連她也開始認爲,‘有記憶的’樸修夏和‘失憶的’樸修夏是兩個人。
她喜歡的那個人,是‘有記憶的’樸修夏,所以她沒有辦法阻止,沒有辦法假裝,就算是失憶的你,也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發覺自己的思維嚴重被樸修夏搗亂,徐度妍忙地阻斷了自己的念頭,她搖了搖頭,拋開了這個想法。
“別胡思亂想,都是沒有的事情,不管是失憶的,還是有記憶的,都是樸修夏,聽懂了嗎?”
樸修夏點了點頭,表情卻依然顯得有些失落,顯然並沒有被她說服。
雖然不用上課,但徐度妍卻並不想樸修夏一直跟著她去查案,對她來說查案是正業,對他來說考大學纔是正業,然而不管她怎麼趕也沒用,樸修夏只是用溼漉漉的眼神看著她,語氣委屈地說著,“我就要消失了,就讓我再看看你吧,說不定,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徐度妍最終還是被他詭異的論斷打敗了,勉強同意他跟自己一起去拜訪李俊赫的父母。
兩人敲開李俊赫家的大門後,來開門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徐度妍記得提供的照片裡有這個人,他是李俊赫的父親,李明秀。而徐度妍上次見到的懷孕的女人,則是李俊赫的母親,許美京。
徐度妍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以調查李俊赫的失蹤案爲由,很順利的被請了進去。
進去以後,纔看到還在廚房做著什麼的許美京,一邊忙著還一邊揚聲問著,“老公,是誰在敲門啊?”
“哦,是調查俊赫案子的警察。”李明秀回了一句,許美京手一滑,拿著的碗筷就摔在了地上。
她愣了半晌,纔回過頭來,表情顯得有些激動,音調裡都帶著哽咽,“是俊赫,是找到俊赫了嗎?”
許美京快步走了過來,在看到徐度妍以後,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她來,“我,我記得你,你是之前在醫院碰到的,你,你就是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察?”
她顯得有些驚訝,但徐度妍卻比她更要驚訝,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但在這裡見到的許美京,跟徐度妍在醫院門口碰到的許美京就像是兩個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那個女人矜持高傲冷漠,這個女人卻親切溫柔賢惠,徐度妍幾乎以爲自己的記憶出了錯。
在得知案子並沒有任何進展,只是徐度妍重新開始了調查以後,李明秀和許美京都顯得有些失落,徐度妍又詢問了一些細節,但就跟檔案上記錄的一樣,他們提供的東西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許美京甚至拿出了案發當天孩子穿的外套,一邊回憶一邊說著那天發生的一切。
“這是孩子出事那天穿的外套,他說覺得熱,我就幫他脫下來收著了,沒想到,沒想到他卻再也不能穿上了。”許美京說著說著,語調哽咽了起來,李明秀一臉疼惜的看著她,伸手將她擁進了懷中。
徐度妍看了眼外套,發現上面有一顆鈕釦有些怪異,跟其他的鈕釦並不相同,她有些疑惑地問了出來,“這顆釦子,是新補上去的麼?”
“什麼?”許美京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便繼續道,“是啊,之前的扣子弄掉了,所以補了一顆。”
徐度妍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兩人沒有多做逗留,而是很快離開了那裡。
徐度妍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她本就沒指望能從李俊赫的父母這裡得到什麼信息,但卻意外的有了些許的發現,總覺得許美京這個人,有些怪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並沒有多想,而是帶著樸修夏去了她的最終目的地,案發現場的那片森林,她指望著李俊赫去了那裡以後,能想起一點案發當時的經過,又或者,能有什麼遊蕩的鬼魂能給他們一點線索。
徐度妍並沒有讓樸修夏跟著她,而是命令他在車裡等她回來。
對於失憶的樸修夏,徐度妍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能看見鬼的事情,如果他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讀心的能力也不會恢復,那麼,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裡,纔是最合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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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著李俊赫進了樹林,然而李俊赫並不能分辨出方向來,徐度妍逛了半天,總算在河邊找到了一個坐在那裡釣魚的鬼魂。
“大叔,或許,見過這個孩子麼?”徐度妍禮貌的詢問著,釣魚的大叔一回頭,看到徐度妍身旁的李俊赫,頓時扔掉了手中的魚竿。
“好可怕好可怕。”他一邊說著,一邊消失在了空氣中。
徐度妍莫名其妙望了眼李俊赫,實在不知道他哪裡可怕了,而李俊赫就更加迷茫了,與這迷茫一同到來的卻是恐懼。
他望著眼前的河流,不由自主的摟住了自己,一邊顫抖著,一邊瑟瑟地說著,“冷,冷。”
“怎麼了?”徐度妍一皺眉,看到他的樣子,頓時聯想到了什麼,“難道說,你的屍體在河裡?”
李俊赫卻只是不斷地叫著冷,什麼都無法回答。
“俊赫,聽我說,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屍體在哪?否則,我沒有辦法幫助你。”她一字一句地說著,然而俊赫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什麼都沒有回答她。
徐度妍有些無奈,正當她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什麼東西擊中了頭部,徐度妍跌倒在地,頭暈的厲害,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腰間的槍就已經被人拿走了。
徐度妍摸著自己的頭,眼睛卻努力的想要捕捉對方的身影,耳邊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顫抖地問著,“你剛剛在跟誰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