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庫看著白馬用嘴不斷的拱著牛島大智，聽著那哀傷的嘶鳴，在呼倫貝爾大草原特訓時，老牧民的話在在耳邊飄蕩。

“哎……”

董庫輕嘆了聲：“你還不如個畜生。”

他沒有限制白馬，而是跳下馬來，將另一匹馬的繮繩拴在白馬的鞍子上，左右看了看，向二十幾米外的指揮刀走去。

他剛剛拿起指揮刀，突然感覺到地面震動，緊接著一陣密集的蹄聲傳來。

他忙將後背的三八大蓋順下來，槍一入手，耳朵裡就聽到了嗬嗬的呼和聲。

是鄂倫春族獵手！

董庫一輪，又將槍背在了背上。這個聲音在莫日根的營地裡他聽了無數(shù)次，不會聽錯。

就在他將槍背好，站直身體的時候，山拐角處，莫日根一馬當先衝了出來。

老遠就看到董庫站在那裡，莫日根呼喝著，高舉著槍，縱馬奔來。

“董庫兄弟！”

莫日根跳下馬來給董庫一個男人的熊抱，卻並沒有說感謝的話語。

其他獵手紛紛趕至，騎在馬上圍著倆人呼喝著慶祝。

董庫感受到了莫日根傳遞的信息，他緊緊的抱了下莫日根後，鬆開手說道：“莫日根兄弟，帶著獵手去把那些馬匹抓住，一匹也別跑了，就算打死，也別讓馬逃了。”

“放心吧！一匹也跑不了！”

莫日根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和那匹依舊在拱著屍體的白馬。忽然明白了董庫爲何留下了，應(yīng)聲後接著說道：“董庫兄弟，用留下人幫你嗎？”

“不用，這個需要我自己來，要不這匹馬就可惜了，弄回去也只能拉車馱運了。”董庫搖頭拒絕了，緊接著說道，：“回去告訴我的戰(zhàn)士，小心打掃戰(zhàn)場。”

“好！”

莫日根應(yīng)聲上馬，連停留都沒停留，直奔來時的路上而去。

待莫日根消失，董庫拎著指揮刀，在一處土壤鬆軟的地方挖掘起來……

白馬一直很安靜，除了希律律的打著響鼻，就一直站在坑邊，看著董庫將牛島大智埋上，良久，在董庫拍著它的脖子，在它耳邊用日語不斷的安撫著，才昂首一聲嘹亮的嘶鳴，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那裡，直到看不見土包後，才撒開四蹄向前面的戰(zhàn)場而去。

戰(zhàn)場的打掃此時已經(jīng)完事。機槍聲停歇後足足等了三五分鐘，那些倖存的日軍才掀開身上覆蓋著的雜草灌木的碎屑，露出頭來。在遠處看，就跟一羣屎殼郎從糞便的覆蓋下冒出來一般，讓那片雜草碎屑翻動著。

可他們剛剛露頭，噗噗的聲音中，再次趴了回去，短短一兩分鐘，只來得及開了一槍兩槍，在沒見到人影的情況下，那裡就再無動靜。

隊員小心靠近，在付出了四人受傷的代價後，用駁殼槍清理完了那片，將所有還喘氣的，沒爆頭的紛紛補槍補刀，全部消滅。

山頂，老巴納罕的遺體已經(jīng)被收起，連帶那些在戰(zhàn)鬥中死去的族人，莫日根他們都給收拾利索了。

隊員們成排站立，身前躺著三個戰(zhàn)士。他們都是被流彈擊中要害，在戰(zhàn)鬥中就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董庫摘掉頭盔，掏出了駁殼槍，大聲說道：“你們都是英雄！你們安心的走吧！我們活著的將繼續(xù)你們的遺願，驅(qū)趕日寇離開家園爲己任！”

隊員們一個個摘掉頭盔，掏出駁殼槍靜立著。鄂倫春族的獵手站成一個方陣，用他們最高的禮節(jié)，恭送三個爲解救他們而付出生命的漢族兄弟。

董庫舉起了槍，扣動了扳機。

啪啪的震耳欲聾的槍聲隨之響起，所有戰(zhàn)士都將手裡的子彈打淨，將子彈射入了虛空。

董庫和幾名老隊員慢慢的將三個戰(zhàn)士的遺體埋在了已經(jīng)挖好的土坑裡，豎上了木板做就的墓碑，但只刻上了他們的名字，而服裝和一切跟隊伍有關(guān)的物品已經(jīng)全部被換下，避免日軍做出喪盡天良的掘墳動作。

莫日根和獵手們沒有一人流淚，面對死亡，面對失去的親人，他們更多的是平靜。也許，他們對眼淚的解讀跟董庫他們不一樣，所以，除了平靜，看不出一絲的悲傷。

埋葬完三個戰(zhàn)士，董庫正要找莫日根說話，這時，獵手的陣列裡走出十幾個帶傷的獵手，整齊的站在董庫身前，緊接著喃喃低語，屈膝半跪，將頭顱低下。

董庫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卻詫異的看到所有獵手，以及旁邊不遠站立的鄂倫春族老幼都低頭行禮，嘴裡喃喃的禱告著什麼。

董庫雖然聽不懂，但這莊嚴的場面讓他不敢亂動，同時伸手做了個手勢，示意隊員不要亂動。

對於宗..《教》和民族信..《仰》，來自後世的董庫非常明白，一個不好將成爲不死不休的敵人，而最好的辦法就是看，不說，不動。

持續(xù)了十幾分鐘的儀式般的禱告結(jié)束了，十幾個帶傷的獵手這才擡起頭，靜靜的看著董庫。

莫日根知道董庫理解不了，在這一刻走了過來說道：“董庫兄弟，他們是另一個部落僅存的獵手，剛纔做的是我們族人最高的效忠儀式，“獻祭”，他們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了你，希望成爲你身邊的戰(zhàn)士，終身不離你左右。”

“這……”

董庫看了眼莫日根，又看了眼面前的這些年輕的獵手說道，“需要我怎麼做……”

完成了儀式，那些獵手歡呼雀躍，周圍的鄂倫春族老幼也歡騰慶祝。董庫也非常高興。他已經(jīng)明白了獻祭的意思，他擁有了類似死衛(wèi)的十四個鄂倫春族獵手，他們將爲他馬首是瞻，絕不背棄。

董庫知道，這十四個人能從日軍手裡逃脫，身手自然不差，加上裡面有四個會漢語的，交流根本就不存在障礙，稍加訓練，他們就會成爲合格的叢林戰(zhàn)士。

現(xiàn)場的氣氛將剛纔的悲傷沖淡，董庫在大家歡騰了一會，跟莫日根說道：“莫日根兄弟，這裡不能住了，你們必須搬家。”

莫日根非常明白，日軍既然能夠準確的找到兩個部落的宿營地，那肯定是夏季的時候做足了功課，在秋季樹葉落盡，視野開闊纔來攻打的，再住下去，日軍還會來。可搬家，搬到哪呢？他們從興安嶺一直逃到這才站住的腳跟，再搬家又能去什麼地方呢？

董庫看出了他的困惑，也知道以打獵爲生的他們離不開森林，離不開河流，一旦離開，他們連生存都無法做到。再說，這時段什麼地方?jīng)]日軍？

略一忖思，董庫想到了他們?nèi)サ牡胤健?

“莫日根兄弟，我有個好地方，那裡河流縱橫，夏季一片汪洋，日軍無法掃蕩，冬季積雪茫茫，日軍也沒有辦法大部隊進入，那裡距離山林也不遠，你們暫時在那安頓兩年，兩年時間內(nèi)，周圍將回歸我們手裡，不再有日軍！”

董庫的豪言莫日根一點也不懷疑，他相信董庫有這個能力，以二百多人只付出三人死亡，傷了十幾個的微弱代價就消滅了幾千的鬼子，他們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簡單的商議了下，董庫不放心這二百多匹聽不懂中國話的馬匹，雖然有趙立強和虎子他們會說日語，但大部分人還是不會，所以，沒辦法的情況下，他留下隊員幫著鄂倫春族拆卸營地，帶著鄂倫春族的獵手騎馬帶著部分槍支和手榴彈趕奔東道嶺的地強子，將物資暫時掩埋，前後幾個小時後，在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帶著所有的隊員護送莫日根他們大隊在林間穿行著，直奔大和鎮(zhèn)而去。

連夜趕路，在天明的時候趕到了大和鎮(zhèn)，在距離大和鎮(zhèn)三十多裡，一條小河裡，大隊人馬在漫水橋上順著河道進入了草甸子，艱難的向雁窩島行去。

三天的跋涉，隊伍在草甸子裡緩慢行進著。不過這倒是個好事，三天的時間裡，這些在戰(zhàn)場上抓到的戰(zhàn)馬已經(jīng)能夠聽懂簡單的口令，不再那麼茫然無措。

除了受傷的，那些沒傷著的戰(zhàn)士都能簡單的駕馭馬匹，雖然還做不到成熟騎手的縱馬奔馳，到是能騎著馬代步了。

在他們跋涉的過程中，日軍也發(fā)現(xiàn)了跟牛島大智失去聯(lián)絡(luò)，他恐怕兇多吉少了。在兩個聯(lián)隊出動，趕奔牛島大智最後的目標時，他們除了看到滿山坡的破碎屍體，和天空盤旋的成片烏鴉外，就是那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鄂倫春族營地。

吃驚這裡鄂倫春族的戰(zhàn)鬥力外，日軍得出個結(jié)論，牛島大智的標準聯(lián)隊沒有遭到重火力的襲擊，沒有炮，沒有手榴彈和炸彈的痕跡，純粹是被槍射殺的。而子彈則是三八式步槍射出的，那滿地的子彈殼證明了這點。

雖然損失慘重，才消滅了一個山民的營地，但日軍並沒有打算追擊這股逃遁的鄂倫春族，只要他們紮營，在有了飛機偵查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難以逃脫的。

到了雁窩島，董庫將周圍的地形大致的畫了份地圖，將狗蛋和劉海松以及幾名老隊員留下，讓狗蛋訓練僅剩下的三十幾個的獵手，好讓莫日根他們多些自保的能力。同時，他根據(jù)莫日根的要求，給他留下了一千支槍和十挺歪把子，同意他去聯(lián)絡(luò)散在林間的鄂倫春族獵手和族人，好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他並不知道，他原本是讓鄂倫春族多保留些血脈的動作，卻讓這片荒原上出現(xiàn)了一支不可小覷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