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守帶來的賊當(dāng)然是有正式身份的, 是老頭身邊的一個親信長隨。地位不怎麼高，但深的老頭信任。一擊得手，他也不敢多做停留, 立刻就跑向馬棚, 把東西藏到了馬鞍下的隔層裡。

作爲(wèi)長隨, 每次出門給老頭備馬都是他分內(nèi)的事情, 馬鞍又是直接留在馬棚旁的小屋裡, 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不妥開始查，要查到這裡也需要花相當(dāng)?shù)臅r間。

文十一感嘆一下老頭果然歪腦筋動的很到位，看著那僕從回了下人房真正睡下, 也就撤了。

第二天一早秦太守果然就提出政務(wù)繁忙，不得不馬上離開。張靜已經(jīng)得到文十一消息, 兩人都假模假式的挽留了老頭一番, 就放人離開。

看著老頭的車駕終於消失在馬路盡頭, 張靜這纔回過頭跟文十一確認：“文大哥，計劃確實可行？”

文十一笑瞇瞇：“安心, 京中自有人‘接應(yīng)’於他。”

既然文十一這麼篤定，張靜也就把這事兒丟開不管。睿王府的人消息已經(jīng)到了文家莊上，目前大部隊和趙衡已然匯合，回頭會一起到達文家莊，張靜現(xiàn)在手裡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泰川府尹的隊伍到達的時間不過就在兩天之後, 當(dāng)然隊伍的規(guī)制則大了許多, 畢竟裡面還有睿王府來的人。一行人馬以趙衡爲(wèi)首, 進了文家莊安頓下來, 這纔有時間開始把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梳理一下。

在看到文瑞這次派來的使者的時候張靜愣了, 文十一也有點愣，但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 迎了上去：“屈大管家，旅途勞頓，可要先歇息片刻？”

文瑞原本給文十一和張靜的信裡都提到了這次會特別派人來，但卻沒提是誰。按以往的情況推論，張靜也好文十一也好，都覺得來的如果不是文憲，那必然會是李秀。結(jié)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來的竟然是屈山。

但既然屈山能站在這裡，文十一心裡當(dāng)下有數(shù)，看來二皇子清剿太子黨派的工作做的十分著力。

屈山雖然曾經(jīng)是文諳一派，但他爲(wèi)人比較耿直，能力也還不錯。雖然是作爲(wèi)文諳的內(nèi)應(yīng)待在睿王府，但於本職工作卻是從來都一絲不茍。

睿王府人口不算多，但好歹也是個王府。唯一比較好管理的是內(nèi)宅年輕女眷沒幾個，就文瑞房裡那幾個大丫頭，所以下僕互相勾搭之類的事情算是比較不需要操心。

但除此之外，好歹那也是個王府，該有的配置還是必須要有的。光是管理那數(shù)十個日常進行各類事務(wù)必須要有的大小太監(jiān)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兒，不要說還有其它零零總總各種雜務(wù)。

文憲平時操持的是文瑞核心的那部分事情，對外的職務(wù)是司掌文瑞內(nèi)務(wù)；李秀算是專管財務(wù)；其餘的事情就全落在屈山頭上。

如果本人能力不足，又或者私心重，這個職務(wù)是絕對無法勝任的。

那屈山原本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可惜因爲(wèi)爲(wèi)人過於耿直，得罪人還不自知，參加會試的時候遭人誣陷，差點被完全剝奪了資格。幸虧那次文諳閒來無事晃盪過去看，案子正好就撞到了他手裡。

文諳這人從小就於文學(xué)一途不耐，但是喜好舞刀弄槍，順便在刑偵方面也有一定的天賦。那一場主考官要巴結(jié)太子，就把這案子連人一起送到當(dāng)時還是幼童的文諳面前由他發(fā)落，讓他過過當(dāng)權(quán)者的癮。

結(jié)果一問兩問，就算那時候的文諳還是個小孩兒，也被他問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進而追查起來，讓事情水落石出，算是挽回了屈山的聲名。

可惜的是屈山那個性子，本來就有些淡泊功名，經(jīng)過這一次之後對前途的看法更是灰暗，竟然就自行放棄了考試資格。

文諳那時期正好聽太子太傅們教導(dǎo)他要注意廣泛蒐羅人才，覺得這樣的人放任他在民間隨波逐流太浪費，就把他拉攏過來，最後還幫忙趁著睿王府招管事的時候把他送了進去。

那時候大曆建國還沒幾年，文諳年紀(jì)也不多才幾歲，野心也還沒成型，送屈山去睿王府的本心還是相當(dāng)單純的。

至於後來文諳野心起來，想起留在睿王府的這個人倒是可以利用，幾次三番暗示屈山幫他做一些事情。但屈山始終秉承著他自己的道德底線，做事始終有著他的分寸，所以文瑞才能留著屈山這些年，並一直重用著他。

不過就算如此，曾經(jīng)屈山也始終是屬於太子黨一派的，真正重要的事情絕對沒可能讓他經(jīng)手。這次文瑞竟然派了他來，那無異就是帶來了一個信息，京裡頭能倒戈的基本上已經(jīng)七七八八都倒了。

只不過這消息還真是出人意表，上次文瑞的信裡還在擔(dān)心太子黨太難對付呢。看來京裡的情況也是瞬息萬變，而且對於文歆的能力，顯然大家的估算還太過保守了。

文十一心念電轉(zhuǎn)間已經(jīng)把形式估摸的差不多，也就不廢話了，直接開口詢問：“此番前來，爺他可有囑咐？”

屈山點頭，從胸前摸出兩封信來，一封遞給文十一，另一封卻給了張靜：“確有。京中如今情勢多變，此是離京前老爺囑咐要親手交予你，另有一封，則是要交予張小公子。”

兩人把信取過來，屈山也算不上是外人，當(dāng)著他面就拆開來看，這才知道屈山這次會來都是臨時的決定。

如今睿王府裡也是在配合文歆的活動進行內(nèi)部人員大清理。

原本文瑞屋子裡有四個大丫頭，秋菊之前跟春娘對上，給了文瑞藉口把兩人都送走，那春娘爹還不依不饒了一陣子，後頭是被督察院尋到錯處彈劾成功降職了才消停。

從那之後，除了春桃還是個實心眼兒，依然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之外，夏荷和冬梅都收斂了很多，很是有陣子沒給文瑞找到錯處，自然也沒辦法把人往外趕。

不過眼下情況就不同了，文歆開始在朝中有所動作。那倆丫頭會有非分之想無非也就是家裡有人攛掇，現(xiàn)在被文歆的動作一逼，那些家長自然要來找女兒想辦法。文瑞終於不用愁找不到藉口，很是大方的就把人都趕了回去。

連文瑞屋子裡都進行了大清理，整個睿王府這段時間絕對是人心惶惶。文諳也自然不會甘心就這樣兵敗如山，也多次找屈山讓他想辦法從文瑞這頭找找有沒有鬆動處切入點。

文瑞這些年雖然權(quán)力沒有真正下放，但對屈山還是很不錯的。

擺明了說，如果屈山當(dāng)年仍然參加科舉考試，即便中了狀元，以他那沒有出身的背景，能得到好外派的可能也不大。反倒是在睿王府裡待了這些年，掙到了相當(dāng)?shù)纳鐣匚弧?

因爲(wèi)文瑞給了他足夠的權(quán)力，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睿王府裡可以說得上話的人，一般只要官職不算太大，即便是個京官兒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

屈山本來就是個耿直的人，這些年會聽文諳話也是承了當(dāng)年情而已。現(xiàn)在在這樣全府整頓的形式下，又被文諳逼迫，終於抗不過自己良心的譴責(zé)，主動找文瑞坦白認罪，並請求辭去睿王府總管一職，聽?wèi){文瑞發(fā)落。

文瑞知道這人本性，深知這種人與其處罰他，不如給他機會改過自新。主僕二人進行了半宿的深入談話，最後以文瑞成功說服屈山轉(zhuǎn)而真正投靠睿王府結(jié)束。

那時候距離睿王府的人出發(fā)前往文家莊已經(jīng)不到三天，原本文瑞是計劃讓李秀去的，畢竟那是文歆的人，讓他去文歆肯定能放心。

不過眼下屈山突然成了自己人，文瑞權(quán)衡了一下，認爲(wèi)讓這個原本的太子派來跑這一趟，結(jié)果會比讓李秀來跑更給力，於是臨時和文歆支會之後換了人。

文瑞給文十一的信上就是交代了這些事，內(nèi)容不多，文十一很快看完，再擡頭看向屈山的時候，神色又溫和了許多。倒是一旁張靜，也不知道文瑞給他信裡寫了什麼，看了一會兒面色就不由自主的漲紅起來，最終還是沒能堅持到看完，就把信紙一合，塞回信封裡了。

屈山因爲(wèi)性格耿直，很多方面也跟著沒那麼敏銳。張靜雖然去過睿王府很多次，還有好幾次被文瑞以各種藉口留宿，但他絕對沒想到過這倆人中間會有點什麼。

這會兒看張靜好像樣子不對，而且信也沒看完就收起來了，不由擔(dān)心起來：“張小公子可是身體不適？若公子要休息，在下不過區(qū)區(qū)管家，不敢令公子勞心。”

張靜原本就在腹誹文瑞京裡的事情稍微上了軌道就輕骨頭了，什麼葷話都往信裡寫，面上還在努力維持正經(jīng)樣子呢，屈山這一問，直接就把他給戳漏了，瞬間控制不住的耳根都紅了。

原本還想推脫沒關(guān)係之類的，現(xiàn)在自己都知道自己這付死樣子是完蛋了，只能順?biāo)浦壅酒饋砉笆郑骸皩W(xué)生得罪了，約莫是早飯用的不當(dāng)，腹中如今有些不適，還容學(xué)生暫離片刻。”

屎遁尿遁什麼的，所謂人有三急，這絕對是十分有力的藉口。本來文十一還多少有點感覺張靜那樣子難道是自家爺給他的信裡有什麼，結(jié)果張靜這麼一說，他都跟著擔(dān)心起來，怕張靜真是憋著了：

“無妨的，公子快些去吧，屈大管家便是自己人，不講究那些虛套。”

對於張靜這種基本上還是好孩子的小青年兒來說，欺騙老實人這種事兒絕大部分情況下是會讓他十分羞愧的，於是他的臉皮漲的更厲害。只能拱拱手，拔腳就往屋外跑。背後還隱約聽到屈山十分擔(dān)心的聲音：“可要請位大夫給小公子看看？他是我文家莊貴客，可不能怠慢了。”

張靜腳下不由跑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