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香港這邊就夠亂的了，這邊的更沒法兒看了，難道他們這裡沒有清潔工嗎？”

蘇菲和姚麗站在羅湖海關(guān)的出口，後者皺著眉頭，看著牆上那些斑駁的大字報和地上被風吹得打著旋兒的碎紙片，不滿地嘟囔著。春節(jié)剛過，不少人家的大門上還貼著‘福’字和春聯(lián)，遠處不知道從哪條巷子裡傳來噼啪的鞭聲，提醒著人們現(xiàn)在還是正月。

“挺好的了，清潔工也有上下班時間嘛。”蘇菲倒是很享受和煦的陽光。她剛剛從洛杉磯過來，這裡的氣候倒是比那邊暖和。

姚麗在她身邊四處張望，手裡還拿著兩本回鄉(xiāng)證，“不是說有派車來接嗎？這還要讓我們在這裡等多長時間？如果這個時候在夏威夷，我們可以穿著比基尼游泳，在沙灘上打打沙灘排球，而且……”

“而且還有許多帥哥可以搭訕，是吧？”蘇菲笑道。

“嗯，咱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是讓可以衝浪。”姚麗翻了個白眼。

原本的計劃是要去夏威夷度假的，但大陸方面突然來電話聯(lián)繫，蘇菲又是以工作爲重的人，自然將度假地點改到了大陸，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有七個月的身孕了，不過有小薇幫忙掩飾，倒也不太明顯，就算在姚麗等身邊人看來，身形也不過是稍顯臃腫，反倒擔心胎兒是不是有問題，蘇雅茹還特地陪她在法國找了一位專家檢查她的身體，確認胎兒健康後才鬆了口氣。

“欠你一個度假。回頭補上，反正什麼時候都可以去。”蘇菲安慰道。

“老闆，我無所謂的。不過，你去拉圖城堡度假的時候，可一定要帶著我。”姚麗笑嘻嘻地道。

“你哪裡是惦記著度假，是想著我的酒窖了吧？”蘇菲佯怒。

大出這邊自從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經(jīng)濟政策開始放寬，尤其是在七九年五月份的廣交會上，官方向香港商人們釋放出了非常強烈的信號，希望他們能夠回家鄉(xiāng)投資辦廠。大陸的材料、人工和土地。對於港澳商人們都是極具吸引力的。前些年因爲大陸的政治風雲(yún)變化莫測。港臺的商人們別說來大陸投資，就算是參加廣交會，也是提心吊膽的。但現(xiàn)在有了政府的首肯，一個個都將眼珠子盯在沿海這一片。蘇菲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機會。

要說來大陸投資。她可算是第一個……當然。不是她親自來投資，而是通過林子方在廣州與政府合資辦了個紡織廠，專門加工出口的紡織品。不過她這個幕後的董事長卻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倒不是她故作神秘，而是當時她有電影和唱片在臺灣發(fā)行，不想惹那個麻煩。

不過，在今年年初的春季廣交會上，政府方面流露出招商引資的意思之外，有不少港澳商人意動，而蘇菲也制定了一個投資計劃。雖然大陸方面的工作效率是低了一些，但他們的眼力還是不錯的。蘇菲制定的計劃是形成了一個小型產(chǎn)業(yè)鏈，從原材料的供應到產(chǎn)品的銷售，全部涵蓋進去，而且可行性達到90%以上，經(jīng)過珠海市政府的考察之後，完全認可了這份計劃，所以才向她發(fā)出了邀請，希望蘇菲能夠第一時間來到珠海，開始將投資計劃落到實處。

在懷孕之後，海瑟薇並沒有休息，工作反倒是安排得滿滿當當?shù)模箨懯袌鱿騺硎撬匾暤模覡懘艘呀?jīng)準備了很長時間，所以在接到邀請之後，將工作安排了一下，便立即帶著姚麗一起飛來香港，然後經(jīng)羅湖海關(guān)進入大陸。第一件事情當然是要敲定投資，團隊的組建已經(jīng)在香港進行，等工廠正式籌建的時候，基本上就沒有她什麼事情了，可以回去繼續(xù)進行她的工作……嗯，準備生產(chǎn)。

如果是在歐洲或者其它東南亞國家、地區(qū)，知道蘇菲要來本地區(qū)進行投資，那記者絕對是蜂擁而至的。但大陸的環(huán)境不同，尤其是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影響深遠的政治運動之後，新當選的領(lǐng)導人雖然有意施行新政，但形勢微妙，有些事情可以做，卻不可以大肆宣傳。

等車的時候，蘇菲等人再一次領(lǐng)教了大陸人不準時的習慣……後來她才知道，在那些大陸人眼裡，她們這些來自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家，根本不可能那麼早前來，所以他們來的晚了。

市政府的人將他們接到珠海市的一個政府開辦的招待所裡暫住。雖然地方不算奢華，但至少很乾淨，只是在看到牀單被套的時候，姚麗很有幾分感慨，不知道這算是招待所，還是醫(yī)院——竟然都是白色的。

“老闆，你不準備跟北京那邊聯(lián)繫一下嗎？”姚麗輕聲問道。

“算了，那個老頭子若是知道我是回來投資的，說不定一時心血澎湃，讓我來個捐獻，那豈不是自找麻煩？”蘇菲撇了撇嘴。

“不會吧？”姚麗一付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能想到的事情，都會發(fā)生；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也同樣可能發(fā)生。等看看這邊的政策，如果情況允許，就讓天使基金那邊過來看看，有沒有可以援助的項目。”蘇菲嘆了口氣。

她先後數(shù)次來大陸，對於大陸人的生活狀況有著很深的瞭解。這個時期大陸的經(jīng)濟政策還處於計劃經(jīng)濟時代，雖然能夠做到‘均貧富’，但整體生活水平都不是很高。天使基金每年都會拿出一筆資金進行社會慈善活動，所以她準備讓基金會的人到大陸考察一番，準備解決醫(yī)療和教育的問題。

當然，蘇菲還不敢放言自己要解決中國的教育問題，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一些貧困地區(qū)解決一下醫(yī)療和基礎(chǔ)教育的問題。

天使基金從成立伊始，就不接受外來捐款，所以也沒那麼多的監(jiān)察機構(gòu)。不過，在選擇援助對象方面，一直有著自己一套甄選方案，而且主要援助項目都是在醫(yī)療和教育這兩個方面。

很多人都覺得蘇菲反正是要援助，將款項直接交給當?shù)卣畱撌菦]有什麼區(qū)別。但她有自己的考慮——如果真的將款項交給當?shù)卣屈N對方或者會將資金挪用，甚至貪污。總之，天使基金不會將援助資金轉(zhuǎn)交給某個中介機構(gòu)或者代理人，他們會親自落實資金的使用。

第二天上午，蘇菲很早就起來了，她換上了一套很正規(guī)的黑色職業(yè)套裝，頭髮挽在腦後，這樣看起來就成熟了許多。這個時期的大陸，服飾還很保守，缺乏鮮豔的色彩和款式，雖然南方處於變革的前沿，距離潮流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八點鐘，市政府派的車前來招待所接她們前去開會，兩個人在一名青年女子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了市政府的一間會議室。此時會議室裡的人還不是很多，在二人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一名身穿灰色中山裝的男子迎面走了過來。嚴肅而瘦削的面龐，修長的身形，雖然穿著普通，但身上有一種難言的氣質(zhì)，那是一種久居上位的人所養(yǎng)成的氣質(zhì)，讓人印象極爲深刻。

“這位是珠海市夏建國副市長。”引路的女職員輕聲提示。

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每當提起中國的官員，腦海裡就會出現(xiàn)一個大腹便便的形象，這多半是在舊中國時期，那些貪腐官員給人們留下的印象，或者就是鬍子一大把……一付年高、但不知道是否德也劭的老頭子形象。而眼前這位夏建國副市長卻只有四十歲左右，年富力強，而且還是珠海市的常務副市長，權(quán)力很大。

在來大陸之前，蘇菲也對珠海市的一些官員做過了解。這位夏建國副市長屬於那種改革派的，他年輕的時候在蘇聯(lián)留過學，但他的運氣比較不錯，雖然在文革中受到過沖擊，但並不嚴重，而在粉碎四人幫之後，他立即得到平反，重新走上了領(lǐng)導崗位，而且還成了改革的急先鋒……事實上，這次招商引資活動一開始就是他促成的，也算是有膽有識了。

原本這種會議用不著一名常務副市長出席，但這屬於三中全會以來的新生事物，夏建國作爲市政府的代表，專程參加這次會議，不僅是爲了給下屬打氣，也是爲了讓投資方安心。

“蘇小姐，很高興見到你。”夏建國滿面笑容的迎上來，向蘇菲伸出手。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蘇菲也伸出手和對方輕輕握了一下，微笑道：“希望今天的工作一切順利。”

“那是一定的。請這邊坐。”夏建國客氣的請?zhí)K菲二人入座，他自己也坐回了原位。

雖然夏建國和蘇菲等於完全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但是對於蘇菲的事蹟，他或多或少也做過了解，而知道的越多，對她就越好奇。因而在見到蘇菲的時候，難免多打量一番。

不過可惜的是，夏建國除了看到一個漂亮的容貌之外，就沒有察覺到更多的不同了。蘇菲似乎和其他女孩沒有太多的不同……沒有太濃的化妝品，也沒有什麼奇裝異服，看上去與傳說的明星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