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大慧劍宗的席異，自以爲變化之術能瞞過旁人，卻不知萬劍盟對劍關的掌控力度。只要想查，從他踏入關門的每一樁小事都能翻出來。”
唐長老面色古怪，答道：“這人同泰嶽劍宗的掌教嫡子爭風吃醋，爲了搶名舞姬把人失手打死，正被泰嶽劍宗滿天下追尋呢，難怪千方百計要逃去六福仙域。”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藏著一手過硬的煉器技藝。如果不是有人在城外見到了席異面孔，又和他落腳地對應上，真想不到白玉蟾即是他！”
“原來盡在叔公掌握，不知此人是什麼修爲？”
唐伍恍然大悟，說道。
“煉虛初期罷了，大慧劍宗說是智慧之劍，可除五千年前出過一位值得稱道的劍修，就無一人能在仙域中闖出名堂。到時陣法一成，他有異心也逃不出老夫掌心。”
唐長老爲獵殺古獸做足準備，不光是對付元黿，連每名參與者都進行了深入調查。
“那許出這樣多承諾，叔公事後真準備兌現？幾乎要將擊殺元黿的收益拿出九成，白白爲他人做嫁衣……可若不給，唐氏紮根劍關萬年建立起來的聲譽就要受好大影響。”
面對唐伍疑問，唐長老搖搖頭，沉聲道：“都說了元黿重傷，可神通猶存，老夫坐鎮陣眼，能活幾人下來還不是看臨場戰局。留一二人兌現承諾，叫底層修士知道唐氏仁德，豈非兩全其美。”
“果然要叔公指點迷津。”
唐伍恍然大悟，薑還是老的辣，自己想的太過落於痕跡。
“這七日中，你我抓緊參悟紅塵煉獄天羅劍網……此法本該煉虛圓滿才能施展，但以同族精血催動，可降低修爲要求，怎麼也有七八成威能。幾個煉虛初期不以戰力見長容易對付，元黿的吞噬神通可以讓人頂鍋，但要肢解了古獸的強大身軀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
“若拖的久了，引來其他古獸便前功盡棄。那顆元黿內丹能助我延壽千載，足夠老夫將盟中事務轉到你手上，再給家族培養一名新生煉虛來，不容有失。”
古獸元黿，最大特點就是成長緩慢，壽久不死。
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內丹搭配一項秘術，可以讓煉虛修士壽元突破上限。
並非煉丹製藥，而是把它煉成外丹，好似一件寶物。
憑元黿內丹磅礴的生命力，硬生生吊住本該壽終的修士，直到外丹耗竭破碎。
此法限制頗多，首先內丹難得，又只對煉虛境界生效，高了低了皆不成。
延壽期間，修爲不可能再有寸進。
最後，頻繁出手還會縮短這個時間，往往數百年就到終點。
“善。”
人情交往，管理族務非其所長，但唐伍是家族中修行天賦最高那個。
紅塵煉獄天羅劍網再是難修，也比同人打交道，勾心鬥角來的容易多。
……
“百歲一寸，千載一輪，足足要數萬年元黿才能長成，一身厚殼可稱雄六階，尋常手段連皮都破不了。又有吞噬神通，發動成功，同階存在無視防禦一口吞下，算是六階古獸中最難對付的數種。”
白子辰專門買了本介紹七寶仙域古獸的全集書卷，介紹的十分翔實。
地仙界中，天淵離普通修士太遠，古獸纔是最直接的威脅。
最早時候，古獸氾濫，人族結社自保，成爲最早的宗門源頭。
待太易得道，有大乘真仙庇佑人族，情況才稍好一些，不至於遍地哀嚎滿城血，動不動一地人族就被古獸屠盡。
可人族真正站起，成地仙界主宰，還是要等天帝出世。
斬盡先天神靈，再滅七大古獸，蕩平九域，建立道庭，才奠定了古獸只能棲居荒域的現狀。
只是地仙界實在太大太大，數十萬年過去，荒域中又有古獸走出，和人族發生了新的摩擦。
“這樣看來，如果不考慮我這個變數，這支獵獸小隊根本拿不下元黿。但如此鄭重其事，周密安排，唐森不可能兒戲行事，不外乎下毒、陣法等等外物。就不知道，他怎麼選到一個從未出手過的化神中期鑄劍師頭上。”
如果爲了方便搓揉，大局在握，明顯有更合適人選。
再人手緊張，也輪不到一個來劍關不到十年，身份難考，沒有出手紀錄的化神。
“除非……唐森知道了我白玉蟾這個馬甲下，另一層的身份。”
白子辰正襟危坐，慵懶姿態一掃而空。
“我在七寶仙域只同秦武烈交手過，要真實身份暴露，早被天劍閣合體施展無上神通擒下，哪容得一個萬劍盟長老作妖。”
“那就是說，唐森發現的是我白玉蟾馬甲下席異這個身份，自以爲掌握了真相。”
“任誰都想不到，一個馬甲下邊還有另一個馬甲……拿席異實力來評估，只會坑了他自己。相互合作，各取所需也就算了，真抱著利用一把就丟的想法，可要好好給他一個驚喜了。”
唐森擔任萬劍盟長老數千年，常有出手機會，實力非常透明。
同級修爲中或許能算好手，但要與能搏殺半步合體的白子辰相較，那是霄壤之別。
只準備了對付席異的底牌，放到他面前，可不夠用。
哪怕最強底牌青帝長生劍還差十多年才蘊養完畢，但不論對付元黿還是唐森，白子辰都有足夠自信。
先行回到洞天，對那株葫蘆仙藤吹出那口先天韶華之氣，讓這先天靈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變化。
原本得數千年才能瓜熟蒂落的黃泉葫蘆，此時在一盞茶的時間裡完成了開花結果，一隻小小的黃皮葫蘆長出的過程。
茁壯旺盛的仙藤，同樣在一瞬之間萎靡乾枯了三分之二，擠出的養分讓黃皮葫蘆迎風一晃就漲大一圈。
不多時，就有了手掌大小。
整座山峰的光線都被這隻黃皮葫蘆吸收走，像有種特殊的魔力，牽動洞天中的氣機。
先天靈根，即便在地仙界同樣爲世間至寶。
這種關係到世界本源力量，得天地造化的靈植，永遠是少數中的少數。
區別只在於，先天靈根在人間界五階即要化形，在地仙界能將上限拔高到六階。
如此，成長上限更高。
不過因爲極高的利用價值，連合體大能都能用上，幾乎每株都早早有主。
“看來不用等到合體，只要再來次先天韶華一氣就能見證黃泉葫蘆成熟落地……”
天底下最完美的身外化身載體，偏偏化身功法還連影子都無。
七日休整，一晃即過。
白子辰離開鋪子數刻，方回就興沖沖跑來，試圖向老師彙報自己大比中闖入前十的喜悅。
因爲修爲差距，見識和高深劍法上的眼光肯定不如那些個結丹圓滿，這非把表面修爲拉到同一水準線就能解決問題。
在遇上一位最終闖入三甲的前輩面前，以劍法變化硬撐百招後，還是棋差一著的輸掉了比試。
但已經是大比前十中修爲最低一人，給驚惶劍館掙了臉面，待結丹之後就要傳他一式十二驚惶神劍。
另外萬劍盟賞下的仙晶，足夠他順順利利修行到結丹圓滿並添一份化嬰資糧。
以地仙界的靈氣背景，走完化嬰全程不算太難，就是天劫威勢隨之提升。
得多備幾件護身渡劫的法寶，纔夠保險。
“老師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劍修，隨口指點我幾句比劍館中教習有用百十倍，說不定是那些劍道大宗的真傳？”
方回來到鑄劍鋪子前，才發現店門緊閉，不見人影。
只能遺憾放下一塊留影符，再轉到驚惶劍館，藉著這次大比中建立起來的氣勢衝擊結丹。
結丹對天靈根資質來說一片坦途，無需任何助力就能抵達。
只是受白子辰影響，方回抱著完美結丹的想法，一直在思索自身丹論。
事實上，地仙界修士因爲修煉過快，在築基期停留時間極短，沒幾人會去考慮大道方向。
充沛的天地靈氣是助力，反過來也放寬了修士對大道參悟的時間。
不得大道真意，亦可結丹化嬰，後邊再覓大道之路都來得及。
一場場最純粹的劍法比試中，結合人生經歷，漸漸摸到了丹論脈絡。
感知到這項周圍無人去做，顯得有些多餘的工作對自己將來有著莫大好處。
自救者，天救。
自助者，天助。
胸中念頭越來越清晰，腳步越走越快，丹田氣海一聲歡快劍鳴，好似下一刻即有金丹立成。
……
劍關往西三十萬裡，羣山險峻，千巖萬壑，一片蒼莽蠻荒景象。
天地間靈氣躁動散亂，好似隨時都會炸開。
這就是荒域，除了古獸以外，本身也不適合人族修行。
除非先斬盡古獸，再移山填河，調理靈脈，慢慢改變。
萬載歲月，應能把荒域化作靈山福地。
“唐老，已經到了這裡，總能同我等說說計劃了吧……若要用命去填，報酬再豐厚也拿的燙手。”
覃公望是邀來的七名幫手中唯二煉虛，祖上開創過一家弟子過萬的劍館。
後邊家祖死在比劍臺上，一敗塗地，開始家道中落。
幾代人時間，就成了人丁單薄的寒門。
直到出了覃公望這名後人，才又有光復家族的趨勢。
經歷大小陣仗數百場，勝多負少，劍法中庸，不偏不倚，屬於一路實戰上來的劍修。
唐森暗中許下的報酬，就是一塊六階千光琉璃晶，本身無法作爲煉器主材，卻是一等一的輔材。
只要摻入一份，煉製出來的法寶就會多上千變萬化，化虛爲真的特性。
這對正尋求將本命飛劍升階，不惜取出祖上傳下的幾樣精礦，只求盡善盡美的覃公望來說，正是完美匹配。
讓他原本拙於變化的劍法，補上最大的短板。
“諸位莫急……那元黿與其他古獸廝殺，身負重傷，最多隻剩七成實力。老夫又從盟中借來列缺秘魔陣旗，可以化石爲金，調用地力，將那頭元黿一點點磨死。”
已至荒域，唐長老終於肯吐露實情。
這情報是萬劍盟中高度機密，他作爲長老第一時間見到後沒有上報，反而將其塞入無價值類目中。
等其他人發現，得是數年之後。
在這個時間段中，唐氏趁勢將元黿拿下就能收穫最大的好處。
“列缺秘魔？聽聞這套古寶曾有過圍殺合體大能的壯舉，沒想到今日有緣一用！”
覃公望神色振奮，躍躍欲試的說道。
受傷的元黿加上古寶陣旗，難怪唐長老敢只請了這點幫手就做獵殺六階古獸的謀劃。
幫手實力低下，就沒人有底氣和唐長老分享元黿獸軀，可以一家獨享。
幾次轉變方位，唐長老似乎在用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定位秘術，接受最新訊息。
數日之後，同一名剛猛威武的中年修士匯合。
“原來是唐伍道兄，有唐家寶樹參與，此事成矣！”
覃公望先是一驚，旋即拱手行禮。
兩人歲數相仿，一直被對方壓過一頭，從元嬰到化神直至煉虛。
開始只是一前一後，到了現下，破境時間差了千年。
“我已灑下帝流漿，元黿最愛此物，如今受傷吞食更能治療傷勢，一定不會錯過……我等埋伏在此，等它出現，全力出手，爭取一擊能夠重創。”
唐伍所指的，就是山巖間的萬道金絲，累累貫串，一路鋪灑開去。
每個甲子太陰星庚申夜爆發時，都會有帝流漿垂下，草木妖物受其精氣，都能靈智大進。
而人族修士收集起來，通過真元催化，就成液體狀的靈物。
最廣泛用途，是用來煉製靈獸丸，助修士豢養的靈獸快速增進實力。
看唐伍鋪開的範圍，真不知用了多少人力，多少個甲子，才湊到這個份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唐氏再落魄，調集這種靠人數能彌補的資源不在話下。
‘看似萬無一失，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兩名煉虛中期，兩位煉虛初期，就算沒有陣法相助對付一頭受傷的六階古獸就差不多了。’
白子辰一言不發，十分低調的跟在隊伍後邊，接過了分配過來的一面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