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那一番雲(yún)裡霧裡的話,讓祝一夕有些摸不著頭腦。
水神死了?
從她醒來之後,無極聖尊和燕丘都未曾向她說起過,即便她已經(jīng)數(shù)次向他們詢問,但他們每次都是搪塞過去,沒有一次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這才讓她更加不安。
他會從仙神墮入魔道,到底是因爲(wèi)她,還是……水神髹?
畢竟,他們之間的糾葛,不是她所能比的,他曾爲(wèi)她白了頭,他曾爲(wèi)了要救她取走她的性命,所以就算他再找到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他所愛的是她,他想永遠(yuǎn)和她在一起,就算她的心中也還有他,她也始終無法全然相信他所說的話。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百年之前的悲劇再次重演,畢竟這條小命已經(jīng)再經(jīng)不起任何風(fēng)雨摧折了。
“喏,給你拿來了。”燕丘在藥池邊坐著,見她躺在藥池裡怔怔發(fā)著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祝一夕回過神來,伸手接過了他遞來的果子,雖然咬下去口中依然淡而無味,卻還是吃了下去。
“陶醉跟你說什麼了?”燕丘問道,她的神色不太對,一定是方纔跟陶醉說了什麼。
最近,她一直在想盡辦法打聽在她沉睡期間發(fā)生了什麼,但他們不想她再知曉前世的種種,所以一直不曾向她透露過一句,只怕這樣她再去向陶醉打聽,只是他進(jìn)來的時候,陶醉已經(jīng)出去了,他未來得及聽清楚他們談了些什麼。
“沒什麼。”祝一夕淡然一笑,並沒有吐露實話。
燕丘看了看她,雖然她嘴上否認(rèn),但從她神情上還是可以猜測到,她定是知道了什麼,只是……他沒有再向她追問。
“我?guī)淼臇|西,真的難吃?”
祝一夕怔怔地看著他,然後道,“雖然我是沒有味覺,你也不用那麼荼毒我,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她當(dāng)然知道他們這麼做的心意,只是,她實在不希望燕丘在她身上費心血,爲(wèi)她做這做那,她註定是要辜負(fù)他的,但希望他的辜負(fù)帶給他的傷害能夠最輕,能夠讓他早一點學(xué)會放下,重新去過原本屬下他的生活。
“你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燕丘氣得牙癢,他破天荒地第一回給她做吃的,也許是不怎麼樣,他也不用這麼打擊他吧。
“我只是實話實說。”祝一夕理直氣壯地說道。
燕丘聽罷,追問道,“那無極聖尊呢,他做的如何?”
“跟你半斤八兩,還能怎麼樣?”祝一夕哼道,他們兩真要較勁,也去換個別的,別再拿那樣的東西來折磨她了。
燕丘一聽,這才心情好了起來,雖然他做的是入不了她的眼,但無極聖尊做出來的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味覺的。”
“不用那麼麻煩,有沒有對我而言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祝一夕勸道,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生活,而她畢竟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要想活著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大約這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價。
燕丘看向又習(xí)慣性拒絕自己的祝一夕,無奈地嘆了嘆氣,道,“蠢貨,我是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做這些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想去做,不是爲(wèi)了要你欠我什麼,不管最後你選擇的是他,還是我,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開心快樂,再無憂愁。”
他都清楚的,她的心自始至終都是偏向無極聖尊的,他不肯放手也不過是他一廂情願地堅守,她只是不忍傷他的心,所以並沒有說出絕情絕義的話來逼他走。
他只是常常想到,她以前饞嘴,每次吃到好吃的東西,都會發(fā)自心底的快樂。
他只是,想幫她找回那份快樂和喜悅。
“你說誰蠢?”
“說你。”
“你等著,等我傷勢好了,你會爲(wèi)這句話付出代價的。”祝一夕惡狠狠地說道。
“是嗎,我等著。”燕丘根本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她總是放棄對自己更有利選擇,而傻傻地去選擇一條難走的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這不是蠢貨是什麼?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自己也在犯蠢了,明明知道這樣的等待和守侯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他依舊她還捨不得離開,在遇到這個傢伙之前,他明明最渴望的是自由,現(xiàn)在卻自己捨棄了那份等待幾千年纔等來的自由。
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個傢伙不夠傾國傾城,也不夠聰明,甚至還經(jīng)常犯蠢,可是偏偏這就成了他剛好喜歡的樣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不時又會同以前那樣爭起來,恍然又回到了以前他還是在劍裡,那個總是嫌她笨的燕丘,只是這一切因爲(wèi)來到密室的無極聖尊而靜止了下來。
燕丘沒有同對方搭招呼,而是自己離開,將時間留給對方,這是他們達(dá)成的協(xié)定,每天對方可以在這裡待多久。
無極聖尊進(jìn)來在藥池邊坐下,卻並沒有去坐燕丘方纔所坐的那一番,而是繞了一段到了另一邊坐著。
“說什麼事,那麼開心?”
“只是,說起了燕丘以前還被困在劍裡的時候,那時候他真是嫌棄我嫌棄得要死。”祝一夕笑語言道,當(dāng)年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那段日子生活是珍貴的,可到了百年之後的今天,再追憶起往昔的種種,才覺得那段時光是何其珍貴的。
只是,誰都無法再回到那個時候。
“哦?”無極聖尊饒有興趣地聽著,燕丘對於他與她之間的事都一清二楚,而自己對於這個對手和她的事情,卻是知之又少的。
雖然現(xiàn)在聽到她口中談?wù)摿硪粋€男人,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也希望能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嘛。
“那時候我總是練功偷懶,他就追著我打,不準(zhǔn)我睡覺,也要把我趕到院子裡練功,我知道他不敢在你面前有異動,所以好幾次故意把他扔到你那裡教訓(xùn)他。”祝一夕懷念地說起那段久遠(yuǎn)的歲月,心頭滿是悵然。
無極聖尊失笑,那時候只覺得她有時候奇奇怪怪的,卻並沒有想到是因爲(wèi)燕丘的緣故。
“所以,當(dāng)年在百草仙府,你爲(wèi)了幫他躲開朱雀神君的追查,把它藏到了百草仙君的藥泉底下?”
祝一夕淺笑點了點頭,嘆道,“那時候害怕死了,生怕會被抓住了。”
無極聖尊默然伸手牽住她的手,卻感覺到她的微微顫了顫,似是要抽手,只不過他動作快抓住了。
“以後,什麼都不用怕了。”
祝一夕深深看著那雙盛滿柔情的眸子,喃喃問道,“亓琞,我常常在想,我還能相信你的話嗎?”
每一次她都想要去相信他,可是卻沒有以前那樣去相信他的決心,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無極聖尊握著她的手抓得更加緊了,似是怕她會溜走,不管是前世的她,還是現(xiàn)在的她,他都帶給她們太多的傷害了,她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是必然的,只是聽到的終還是難免心如刀絞一般。
“不急,我們還有時間慢慢來。”他道,曾經(jīng)是他親手摧毀了她對自己的信任與真情,現(xiàn)在也沒有資格出來再要求她能變回以前待他的那樣,畢竟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本該承受的結(jié)果。
祝一夕苦笑,道,“時間,是最無常的東西了,我們誰也左右不了它的。”
她曾以爲(wèi),她可以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在他身邊,而他也會永永遠(yuǎn)遠(yuǎn)那樣的疼愛她,可是一切的劇變,說來就來,來得讓措手不及。
每一次,她想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男人,卻不自覺地想起在焚仙爐中的一幕幕,最終那份勇氣就無聲被消磨了下去。
“不管將來如何,我都會一直在,霽兒也會一直在,難以相信也沒有關(guān)係,你只要等著時間過去,總會看到它最終的結(jié)果。”無極聖尊坐在藥池邊,溫聲低語道。
他無法去強(qiáng)求她再真心相信他,但他在將來會傾盡全力去做到,讓她足以重新全身心的相信,相信他是她幸福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