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秦歌的話讓紀塵也有些猶豫。
短短的接觸之中,紀塵基本可以判斷於秦歌並不是一個說話做事喜歡說三分留三分的人,但是這個時候她只是問對自己好不好,隻字不提當年的事情,恐怕就是想要通過紀塵的感受來判斷當年的事情要不要說清楚。
如果當年的事情真的讓於秦歌這麼猶豫,那紀塵大概可以猜想到,紀家的兩個老夫妻應該並不像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是在於秦歌臨終之前受她所託纔將他帶走的。
紀塵並沒有說紀老太爺他們的情況,只是開口道:“母親當年一定是萬不得已,才把我丟掉的?”
紀塵沒有用任何正面的詞彙,用的是丟掉。
於秦歌的臉色當下就變得十分難看,莫伊一扯了一下紀塵的袖子,對他的用詞實在是不滿的很。
對一個明顯對自己的孩子充滿渴望的母親說,你丟掉了自己的孩子,這換成任何人都難以承受。
安若知微微蹙眉,他知道紀塵不是這樣說話魯莽的孩子,這會兒突然說話這麼直接,應該就是想要知道當年的事情,所以即便對他傷了自己老婆的心很不滿,但是他依舊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於秦歌。
於秦歌的眼淚就在眼眶之中打轉,其他三個人雖然多有不忍,但是還是不曾開口緩解這尷尬的局面。
“他們這說告訴你的?說我丟棄了你?”於秦歌壓制著自己想要爆發的情緒開口詢問。
紀塵並沒有正面的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道:“我根本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但是你聽我的名字就該知道,我就是被他們從塵土之中帶回來的?!?
“胡說,都是胡說……”於秦歌的情緒瞬間爆發,她的眼淚決堤,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崩潰的邊緣。
安若知趕忙伸手將她扯入懷中,她依靠在他的懷中悲痛的哭了起來。
安若知不贊同的看了紀塵一眼,雖說紀塵這話說的並不錯,可一個常年飽受折磨的孤獨的母親在見到孩子的第一面的時候就被孩子指責,她難免會覺得傷懷。
“我年紀太小,分不清楚是他們胡說,還是我的父母真的不要我了,我只知道,你們從未尋找過我,而他們的確把我養大了?!奔o塵現在已經有點用激將法的意思了。
其實這樣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這樣的激將法對於於秦歌而言的確是有點過分了。
於秦歌擡起眼眸,雖然她年紀的確不小,眼角已經爬滿了皺紋,但是這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卻始終都溫潤的讓人心疼。
她定定的看著自己高大俊美的孩子,心中有千萬句的話想要說出來,可話到嘴邊,這濃烈的化不開的感情卻只能變淡幾分。
“當時的我的確是被確認了身染重病,我身上也沒有那麼多錢來治病,我原以爲我自己肯定要客死他鄉,所以即便是我再怎麼捨不得,我都得爲我的孩子謀個出路?!痹捳f到這裡,其實還是跟紀塵所聽見的差不多的。
紀塵也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可於秦歌接下來的話,卻讓紀塵開了眼界。
“我當時的病是在公司組織的體檢中查出來的,說是我的肝臟有問題,必須馬上去醫院做治療。當時的醫學並沒有很發達,那時候的我也是剛剛開始工作,每個月的薪水只夠我們娘倆花銷,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看病。”
於秦歌現在說前段日子,還是被氣的渾身顫抖。
“我們當時的老闆是紀家的一個合作伙伴,他知道了我的情況之後主動伸出援手,說要資助我們。我當時並沒有確診,所以婉拒了他的資助??衫祥泤s執意邀請我去檢查,也就是在那一次的檢查中,我被確定是肝癌晚期,最多隻有三個月的生命?!?
“那個時候你才一歲多,我們身在異國他鄉,我根本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回頭求助我們的老闆,老闆答應幫我照顧孩子,並且發誓會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教育,我們之前簽署了收養協議,我也相信老闆一定會對我的孩子很好,所以還用我以爲的最後三個月的時間來給他們培養感情。”
於秦歌說話的不快,每一個字都像是斟酌再三才說出話,可最後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就好像在嘲笑之前的自己一般。
這樣的故事並不新鮮,再電視上也是常見,但是,平白無故的有個人突然出現說要撫養自己的孩子,這個人跟自己也並沒有太多的交集,這本身就是一個足夠讓人覺得驚訝的事兒。
當時的於秦歌的確是到了無能爲力的地步,除了這個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把孩子託付給誰,所以她只能選擇相信人性本善。
“那個時候我也有些懷疑,但是事情的確是太緊急了,我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思考,所以就簽訂了那些不合適的文件,誰知道我簽訂之後沒多久,他們突然帶著孩子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自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於秦歌說到這裡,劇情就急轉直下了。
“我被迫一個人再次去檢查,可檢查的結果卻是我很正常,只是有一些輕微的炎癥,我之前會出現疼痛,噁心,暈眩等一切病狀,都是因爲我的食物裡面有些可以導致這些癥狀的藥物?!?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騙我,就是爲了讓我簽訂那個所謂的收養協議。”
於秦歌說的咬牙切齒。
當時的她並沒有比莫伊一大很多,自然也不知道所謂的社會黑暗,她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老闆貪圖的東西,自然對老闆的防備心也就沒那麼重了,再加上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太特殊,所以,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當時這件事兒並沒有發生在國內,他們走了之後,我才知道其實那根本不是我們的老闆,只是買通了幾個同事來僞裝罷了,他們是早有預謀,就是想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到這裡,於秦歌反倒是有些平靜了,她望著紀塵,慢悠悠的說道:“我找到了我們的老闆,後來又通過了老闆知道了你的下落,這
幾年我一直在尋找你,但是紀家周圍的防禦實在是太強了,以我的身份根本看不到你們,更不要說輕易的跟你說話?!?
於秦歌說的的確是事實,一二十年前,紀家的確是隱藏很深的國家,平時根本不出現在外面,她想去打聽都打聽不到。
這兩年她自己的地位慢慢高了,慢慢接觸到了一些商圈上的人,輾轉得知安若知的事情,這才找到了這裡,她沒想到安若知居然找到紀塵,並且打算將紀塵的身份公開。
她欣喜異常,可同時也發現自己缺席紀塵的生活太久了,久得讓她都快不敢跟紀塵說話了。
“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和紀家有關,因爲我猜不出紀家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他們家的孩子並不少,應該不至於因爲你是個男孩子就下手的,所以我只能問你他們對你好不好?!?
於秦歌接連嘆氣。
有些話終於還是不要說得好,畢竟有些事情還不確定,有些人也還不能動,所以紀塵對這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是對他好。
於秦歌不願意說明,可安若知卻主動接過話,嗤笑道:“因爲當時安家和紀家在飲食這個行當裡面搶地盤搶的頭破血流,所以他們纔會對塵塵下手,可他們沒想到安家人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孩子丟了之後根本沒有人去尋找,所以纔有了這麼多年的錯過?!?
安若知說這話的時候何止是諷刺?他臉上雖然沒有太多的表情,可話語之中帶出來的情緒卻是憤怒的很。
當初他們所有人的計劃都是錯的。
他們錯誤的相信了安家人的人品,而紀家的人錯誤的估計了這孩子對安家的重要性。他們誰都沒想到,作爲安家的嫡長孫,紀塵居然會被準許丟棄。
紀塵始終都保持著沉默,他沒有辦法說誰對誰錯,他需要時間卻調查,也需要時間去思考。
於秦歌看見紀塵不說話,心裡就有些忐忑,她想再解釋一些什麼,想要紀塵不要太執著於真相,想要他們珍惜當下,可話沒說出口,安若知就拉住了她。
“對於過去的事情,他是必須去了解,必須知道的,沒有人能輕易洗去自己身上的痕跡,更沒有人能阻止親人團聚?!?
安若知緊緊的握著於秦歌的手,他們之間原本就差距巨大,到了現在,他們的察覺更是明顯,他們一個人的手像是養尊處優的少爺手,另一個則粗糙的如同六七十歲的老者一樣。
安若知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擡眸看著她,心平氣和的說了一句:“收起你所有的心思,我不可能離開,也絕對不可能準許你離開?!?
於秦歌無奈的笑了笑,“好不容易再重逢,怎麼可能還會分開?我只是感慨歲月的確無情,可對你卻好似很偏愛?!?
兩個人肆無忌憚的說著情話,莫伊一拉著紀塵就告辭了。反正現在安家人的事情似乎已經解決了,那剩下的就是他們的事情,現在的紀塵什麼都不用幹,只要好好去調查他們之間的事情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