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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搏鬥

東方逐漸顯出了魚肚白,又漸漸地轉成粉紅色,接著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出現在天邊的地平線上,大地開始甦醒。劉橫走在黑樹林中鬆軟的泥地上,邊走邊仔細搜索地面,沿著怪獸留下來的腳印和血跡慢慢前行。清晨樹林中的泥土溼漉漉的,上面滿是枯枝敗葉,不過這對於獵手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爲這樣野獸便會留下更爲清晰的腳印。令劉橫感到最驚愕的是,那頭怪獸的爪印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劉橫把兩手放上去比劃了一下,結果發現自己的兩隻蒲扇般大手箍成一個圈也無法將那腳印圍住。劉橫倒抽一口涼氣,心道:“好大一隻丫子”。爪印下面的泥土很是鬆軟,顯然怪獸剛剛經過沒多久。劉橫繼續順著腳印前行,他判斷怪獸已離他不遠,因此走得悄無聲息,生怕被它知覺。四周圍樹木叢生,枝葉交疊,密密麻麻,遮擋住了視線,風吹的呼呼聲,樹葉的沙沙聲,流水的潺潺聲,山雀的喳喳聲,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凌亂不堪。如果是個普通人,若置身在這一片狼藉的環境中,十有八九會心慌意亂,茫然不知所措。但劉橫憑藉自己在大山荒野裡練就的敏銳感覺,還是能清楚地判斷出自己想要搜尋的目標。他俯下身子將耳朵緊緊貼在地面上,聽到不遠處傳來清晰的“咚,咚”巨響,只有大型猛獸經過纔會在地表引起這樣的振盪。響聲由遠及近,顯然怪獸也已經查知有人追蹤,正在一步步*近過來。

察知怪獸就在左近,劉橫反而越發鎮定。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獵手,劉橫深知越到關鍵時刻,越是不能自亂陣腳。對付大型猛獸,挖陷阱下套子不失爲一記妙著。但姜濤此時並無誘餌,何況怪獸已近在咫尺,也沒時間再去挖複雜的陷坑,如果它現在驟然衝出,只能憑藉手中現有的兵器,與之幹個你死我活了。劉橫下意識地在腰間摸了摸,正好觸到了腰刀刀柄,便順手將刀拔了出來,橫在面前凝目望去。只見刀身細長而平直,狀如短劍,薄薄的鋒刃在晨曦的照耀下閃著凌厲的寒光,雖稱不上什麼神兵利器,但也遠強過他熟悉的弧形獵刀。劉橫觀察片刻,忽然靈機一動。他抓起長矛,矛頭向下,在鬆軟的黑土地面上戳了一道細長的孔洞,剛好是腰刀的長度。他蹲下身去,將腰刀刀柄向下,倒插進去,隨即用泥土枝葉覆蓋上,把腰刀固定牢固,刀口露出地面約莫一寸。

於是一個簡易的刀樁陷阱做好了,如果不仔細觀察還真發現不了。這個刀樁雖不能置怪獸於死地,但足可以扎傷它的腿腳,讓它喪失靈活行動的能力,這樣接下來自己在對付他的時候也能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劉橫再次俯下身去側耳傾聽,那“咚咚”走路聲卻聽不到了。劉橫心中一凜:這畜生爲何停住了腳步?難道說那它已察覺到了自己的圖謀?不行,咱剛纔的場子不能白劃,必須得把畜生引過來。劉橫想到這,立刻一個縱身站起來,雙眼圓睜,用敏銳的目光向四周圍掃視了一圈,很快便鎖定住了不遠處的一片濃密灌木叢。

灌木叢中飄來一陣微風,這風卻和自然風不同,帶著一股子腥臊惡臭,一陣緊似一陣,樹葉草叢彷彿也受不了這股怪風,跟著顫抖起來,發出唰唰的輕響。

劉橫心中冷笑:“這狗日的也沒膽兒,來都來了,卻躲在暗處婆婆媽媽不敢出來,與其這麼不死不活地乾耗著,不如激它出來,痛痛快快乾一架。”想到這,他虎目圓睜,鼓足嗓門大聲怒吼道:“奶奶的畜生,有種給老子滾出來,見識見識你爺爺手底下的真功夫,藏頭露尾的,算什麼好漢。”他虎吼連連,大叫喝罵著,向怪獸喊話挑戰,但叫了半天,也不見灌木叢中有何動靜。

四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出奇的寂靜,一絲聲響都沒有,空氣幾乎凝結了。劉橫將長矛橫擺,護住胸口,只感覺一顆心砰砰似要跳出來一般。

嗷——!突然一聲炸雷般的嘯聲穿透樹叢,剎那間風起雲涌,地動山搖。說時遲那時快,灌木叢中竄出一頭兇猛的斑斕大獸,虎視耽耽地瞪著劉橫。

劉橫剛纔心裡還有些忐忑,但現在面對這個近在眼前的,兇神惡煞般的龐然大物,禁不住想起王三的慘死,心中立刻充滿了仇恨與憤怒,再無畏懼之意。他緊緊*視著怪獸,雙目鼓脹充血,似要噴發出來一般,當真是仇人相見,格外眼紅。

巨型怪獸也用一對電眼緊盯著劉橫,片刻過後,它把前爪在地上略微按了按,猛地後腿強勁蹬地,身體騰空跳起,向劉橫猛撲壓來。

劉橫也不是等閒之輩,眼見怪獸撲到,迅速側身一閃,跳到它的身後。怪獸撲了個空,便將前爪搭地,腰胯就地扭了個180度,身體橫轉,再次向劉橫撲來。劉橫眼明手快,兩腿急速向後倒退,怪獸又一次撲空,恰好衝到了他的身前。怪獸連續兩次攻擊都沒成功,忍不住焦躁起來,伸出左掌大力拍向劉橫的面門,它那巨大的獸掌露出如鋼鉤一般鋒利的爪子,帶起的勁風幾乎讓劉橫呼吸爲之滯澀。劉橫見它來勢兇猛,不敢硬接,身子一縮又從旁滾了開去。

怪獸這三招看上去氣勢洶洶,聲威*人,可使到最後卻總是慢了半拍,虎頭蛇尾,以至於很輕易便被對方躲過。劉橫也感到奇怪,但轉念一想便即明白:這畜生先前受了傷,雖不嚴重,可一旦劇烈活動開來,牽扯拉帶傷口,劇痛難忍,所以才空有一身蠻力卻無法得心應手地施展。想到這,劉橫信心大增。此時怪獸因三擊不中,耗費不少體力,又因爲全身傷痛,動作變得更加遲緩。劉橫立即抓住機會展開反擊,手持長矛一個箭步衝到怪獸面前。他左手把握住矛桿的方向,右手攥緊矛桿尾段,大叫一聲,猛然發力刺出。

怪獸眼見長矛對準自己的頭頂突刺而來,慌忙偏頭閃躲,哪知劉橫使的是一記虛招,長矛刺到半途,突然縮回數尺,接著對準怪獸的胸部重新發力刺來。

這一次劉橫運足了全身力氣,小臂上肌肉倏然間膨脹鼓起,根根青筋暴突,幾乎要將套在手上的皮質護腕崩斷。他雙目通紅,眼神中熊熊火焰似要噴發而出,嘴裡默默唸道:“三子,你在天有靈,保佑我這次能如願以償,幹掉這狗日的,爲你成功報仇。”

劉橫手中的長矛寒芒畢露,有如靈蛇穿梭一般,迅猛快捷直刺怪獸門戶大開的胸膛。眼看怪獸已經無法閃避,矛尖再進一尺便可穿胸而入,然而間不容髮之際,怪獸突然飛速探出一隻前爪,毫不猶豫地抓住了矛頭,它那粗硬堅實的獸掌被長矛兩邊的鋒刃割裂開來,皮肉外翻,深及入骨。但是怪獸任憑殷紅的鮮血從自己的掌下汩汩滲出,硬是緊緊握住矛頭死不鬆爪。

劉橫沒料到這怪獸竟會如此硬氣,急忙奮力抽矛,然而他手中的長矛就象卡在了堅硬的石頭裡,無論怎樣用力,都紋絲不動。怪獸一雙血紅色眼睛狠狠瞪視著對手,猝然發瘋般仰天一聲長嘯,聲若巨雷,有如天崩地陷,幾乎把劉橫的耳膜震碎。緊接著,怪獸用那隻受傷的前爪抓緊矛頭向上用力一彎,只聽一陣刺耳的“噼噼啪啪”之聲,長矛從中間斷裂成了兩半。

劉橫感到虎口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他慌忙拋掉手中的半截矛桿,倒退數步,伸手看時,只見掌心已被裂開的矛桿上木刺劃破,滲出絲絲血跡。怪獸見他失了兵器,膽氣立馬又壯了起來,它張開血盆大口,嘴裡兩排銳利的牙齒反射出陰冷寒光,咆哮一聲朝劉橫脖頸咬去。眼看那張滿是鋼鉗利刃的駭人大齶就要合攏上來,劉橫不及細想,一個閃身避開怪獸的撕咬,接著迅速地迴轉過身,兩手抓住它的尾巴死命一拽,同時雙腳猛力一跳,身體奮力直往前衝,竟然撲到了怪獸的後背上。

一跳上去,身體便不由自主向後滑落,原來怪獸後腿比前腿短,整個背部是向下傾斜的,劉橫急得兩手在它頭上東抓西抓,忙亂中猛地拉住兩個尖長的東西,定睛一看,卻是怪獸的兩隻豎起的耳朵,於是不由分說將它那兩隻長耳揪緊,又在手腕上繞了繞。怪獸雙耳疼痛難忍,頓時狂怒起來,不住地挺身揚頭,上竄下跳,想把劉橫甩下來,但劉橫雙腿發力緊緊夾住它的肚腹,兩手也把它的耳朵扯得更緊,任憑它發狠逞威,決不鬆手。

怪獸甩不脫劉橫,氣得暴跳如雷,將一顆大頭連續不停的猛搖,劉橫只是緊抓它的耳朵不放,不過這時他心裡實在是後悔剛纔挖什麼陷阱,手中腰刀要是在的話,早就一刀插入這畜生的頭頂了,何必跟它這麼折騰。突然怪獸前爪猛地一擡,整個身子人立起來,接著就聽“嚓嚓”兩聲,劉橫一個出溜從它背上滑下來,撲通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手中還抓著它那兩隻被生生擰了下來的耳朵。

怪獸頭頂上立刻鮮血直冒,痛得慘叫一聲,張嘴去咬地上的姜橫。危急關頭,姜橫來不及多想,身子一翻連滾帶爬地衝到最近一顆大槐樹邊,抱住樹幹手腳並用飛快地竄了上去,動作簡直比猴子還乾淨利索。

怪獸身體太大太重,爬不上樹,雖怒吼連連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繞著大樹轉圈圈。劉橫見狀鬆了口氣,剛纔一番劇鬥,自己雖未受傷,卻也累得疲憊不堪,現在總算能稍微喘口氣了,至於樹下的怪獸,等歇足了再去應付。劉橫雙手墊在後腦上,剛想躺下來放鬆一下,猛然間樹幹一陣劇烈搖晃。劉橫促不及防,身子一歪差點沒掉下去,他趕忙抓緊身旁樹幹,保持好身體平衡。

原來怪獸正用肥大的軀體猛撞樹幹,槐樹被它那千鈞巨力撞得東搖西擺,樹葉雨點般紛紛落下。

劉橫心中暗叫不妙,這大樹再粗壯結實也經不住怪獸這等蠻力,他急中生智,順手從旁邊折下一根又長又尖的樹枝,把旁邊的支支茬茬拔掉,握在手裡便如一根銳利的短矛。他右手攥緊樹枝,俯下身子嚷道:“小畜生長能耐啦,敢撞你爹,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怪獸聽到喊聲,擡頭往上瞧去,劉橫看準時機,手中長樹枝疾速向下擲落。那樹枝不偏不倚,正好射進了怪獸的右眼。

怪獸右眼被當場戳瞎,登時“嗷”的發出一聲慘呼,雙爪抱著臉,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忽又聽到“吱啦”一聲響,緊接著就是更加淒厲如殺豬般的慘叫。劉橫心念一動,連忙循聲望去,見怪獸掙扎著剛剛爬起,又朗朗蹌蹌一跤跌倒,右邊後腿上一道可怕的傷口赫然顯露,鮮血噴涌。原來怪獸恰好滾在了劉橫挖的陷阱上,右腿被藏在地上的尖刃劃了長長一道裂口。劉橫見怪獸已受重傷,頓時喜上眉梢:“好你個狗日的,到底是著了爺兒的道。”不過他還是不敢託大,身體仍舊緊緊貼牢樹幹,嚴密注視著怪獸的一舉一動。

怪獸右腿傷處血流不止,拼死掙扎了好一陣兒,終於癱在地上不動了,周圍的泥土青草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劉橫仔細觀察了一陣,感覺怪獸氣力已經基本耗盡,又注意到方纔被折斷的長矛矛頭就掉在樹下不遠處,便大著膽子從樹上一躍而下。他打算撿起斷掉的矛頭,給那怪獸最後的致命一擊,徹底結束戰鬥。

剛朝前走了兩步,劉橫忽覺眼前黃影一動,那副龐大的軀體竟然重新站起,一步步踉蹌著朝自己這邊快步走來。劉橫見狀大驚失色,慌忙抱住樹幹奮力向上一躍,抓住頭頂的樹枝,倒掛著爬了上去。他剛跨在樹杈上坐好,喘息未定,忽聽底下嘩啦啦一陣枝葉搖曳的響動,頓覺不妙,急忙向下一瞧,立時驚得目瞪口呆,這一次怪獸竟然沒有故伎重施,再次用自己的龐大身軀衝撞,而是用爪子勾牢樹幹一步步爬了上來。

怪獸顯然是準備豁出去了,僅管它不善爬樹,但還是冒著摔下來的風險一路上衝,要搞他個魚死網破。劉橫手無寸鐵,此刻他毫無辦法,只得向更高的枝幹上爬去。

晨曦的曙光穿透了枝葉繁茂的樹叢,映照在怪獸那張猙獰可怖的醜臉上,散發出令人驚心恐懼的氣息,周圍全是濃濃的血腥味。怪獸一邊歇斯底里地咆哮著,一邊步步緊*上來,它的神態變得完全癲狂,兩隻血紅色的大眼珠-右邊只剩下一個圓圓的窟窿,鮮血淋漓。左邊的眸子裡卻是殺機遍佈,炙烈如火,閃爍著滿腔的深仇大恨。它見劉橫已被*上絕路,便放慢腳步,不緊不鬆地向上爬著,似乎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將這桀驁不馴、死不認命的傢伙狠狠折磨一番後再吃掉,好好出一出自己心頭這股惡氣。

劉橫眼見那怪獸已經爬到了第二段分杈處,離自己不過是咫尺之遙,心下大急,連忙向樹梢上爬去,然而那些纖細的樹枝哪裡承受得住他一百四五十斤的體重。劉橫半截身子剛剛探過樹頂,忽聽“喀喇”一聲猛響,腳下的一根樹枝突然斷裂。劉橫腳底踩空,身子直往下墜,還好他手疾眼快,右手迅捷伸出,一把抓牢頭頂上一根橫臥的枝幹,身體懸蕩在空中。怪獸見狀,圓睜著那隻陰鷲幽冷的獨眼,怪叫一聲,前爪向上探出,去抓劉橫的腳踝,但是連抓幾次,都只差了幾許。劉橫更不好受,他人在半空,爲了躲避怪獸的攻擊,身體不住地東搖西晃,時間一長,兩隻胳膊還能勉力支撐,但是那根懸在空中的樹枝卻要撐不住了,不停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搖搖欲墜。

劉橫無計可施,他現在就算放開手跳下去,那距離地面十餘丈遠的高度,即便不死也會摔成重傷,到時候自己更要束手待斃。一念及此,絕望的神情立時涌上了劉橫的眉梢,他心知今日已是在劫難逃了,不禁仰起頭長長吐了口氣,心中默默哀嘆:“三子,哥就要來陪你了......哥沒用,沒能報得了仇,你不會怪我吧......”他再次低下頭向怪獸瞅了瞅,只見它正一點一點向樹頂捱了上來,那滿身的黃毛精光四射,與初綻的霞光交相輝映,編織成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騰騰殺氣,濃霧一般,慢慢向上籠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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