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看著新月遠(yuǎn)去的背影道:“這位公主真煩人,整天纏著你嘰嘰喳喳的。”蕭峰握拳在阿紫的鼻子上颳了一下,笑道:“你這鬼丫頭,再煩的人也會被你騙走的?!卑⒆享槃堇挿宓氖值溃骸敖惴?,你坐下,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呢?!笔挿逶诎⒆仙砼宰?,道:“我心裡也有很多疑團(tuán)要問你呢,你怎麼也來到了這個世上?”阿紫將頭靠在蕭峰的肩上,輕輕地道:“在雁門關(guān)的懸崖上,你將箭插入了你的胸膛,所有的人都很傷心,唯獨(dú)我沒有傷心,因爲(wèi)我抱著你,你再也不會推開我。你答應(yīng)過阿朱姐姐要一生一世照顧我,所以你去到哪裡我都要跟著你,那個谷底的煙霧就像天上飄著的白天一樣,我想以後我們倆就生活在白雲(yún)裡吧,可是我又怕你說我欠著那個醜八怪的眼睛,要我跟著他,於是我就把眼睛挖了出來還給了他……”蕭峰聽著阿紫輕聲細(xì)語地道來,卻有如千斤大錘擊在心裡一般,越聽越心驚,眼前彷彿看見一雙血淋淋的眼睛被阿紫硬生生地挖出來,阿紫雪白的臉上血流滿面。只聽得阿紫繼續(xù)說道:“雖然我看不見白雲(yún)了,可是我知道你永遠(yuǎn)也不能趕我走了,你那麼聽話地躺在我的懷裡,我悄悄地對你說我們到白雲(yún)裡去,再也不要見這些害你的人了,於是我抱著你輕輕地往前跨了幾步,我和你就朝白雲(yún)深處飄了下去……”蕭峰“啊”地一聲,身子猛地一震,將阿紫依在肩上的頭震了開去,阿紫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也在顫抖,奇道:“姐夫,你怎麼了?”蕭峰無法抑制自己內(nèi)心的震憾,他看著阿紫的眼睛,咽喉似乎被什麼東西哽住了,良久才嘶啞著聲音道:“你何苦那麼傻?我不值得你這樣?!卑⒆霞饴暤溃骸澳悴恢档谜l值得?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了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蕭峰想不到阿紫對自己用情竟深至此,他仰起頭,想起自己一生孤苦無助,唯有這兩姐妹對自己至死不渝,阿朱是爲(wèi)自己死的,阿紫爲(wèi)了自己也不惜一死,心裡無限感慨,暗想:“蕭峰啊蕭峰,你自恃英雄了得,到頭來卻害得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都要爲(wèi)你而死!”想到此處,不禁長嘯一聲,淚水盈眶。
阿紫聽著蕭峰悲憤的嘯聲,心有所感,悲呼一聲“姐夫”,撲入他懷中。蕭峰伸手摟住她,任由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就像從前她受傷時那樣,心想:“她終是小孩子脾性,對我的依戀越來越厲害,但這也難怪,她在世上只剩我一個親人了,我要盡我的能力照顧好她?!卑⒆想p手摟著蕭峰的腰道:“姐夫,你答應(yīng)過再也不扔下我的,你不要食言了?!笔挿遢p輕拍著她的頭,道:“我不會食言的,只是你姐夫我是個粗魯?shù)臐h子,讓你整日陪著我,只怕要悶壞了你?!卑⒆狭⒓吹溃骸安?,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永遠(yuǎn)都不覺得悶。”蕭峰心裡一凜,輕輕將她從懷中推開,道:“阿紫,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心裡永遠(yuǎn)只有一個阿朱?!卑⒆霞钡溃骸翱墒沁@個世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世界了,阿朱姐姐的骨頭可能都化成了灰了,你還是不能忘記她嗎?”蕭峰皺了皺眉頭,雙目凝視著遠(yuǎn)方道:“我跟你說過,阿朱沒有死,她一直都活在我的心裡,無論世間如何變幻,阿朱就是阿朱,沒有人可以替代?!?
阿紫哭道:“阿朱,阿朱,你就知道阿朱,難道我在你的眼裡真是連她的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嗎?我爲(wèi)了找你,歷盡了多少艱辛,差一點(diǎn)兒就死在路上了,這你又知道嗎?”蕭峰心裡一軟,用袖子爲(wèi)她擦去眼淚,輕聲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來,跟姐夫說說,咱們往後回去,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阿紫才破涕爲(wèi)笑,從自己和蕭峰被颶風(fēng)吹散講起,如何在江南被程英、陸無雙所救,如何孤身萬里找尋,如何與黃蓉結(jié)怨,被其追殺,如何在林中遇險,一一地向蕭峰講了。直聽得蕭峰滿手是汗,暗想:“倘若她真在途中死了,我卻不知,那……那……”他簡直不敢往下想,看著阿紫消瘦的面容,不禁伸手撫著她的頭道:“都是我,累你受了那麼多苦?!卑⒆湘倘灰恍Φ溃骸霸傩量嘁矝]什麼,我只是害怕找不到你?!?
蕭峰嘆道:“這人世間太奇怪了,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想明白的,我明明已經(jīng)自殺,你明明已經(jīng)跳下了懸崖,按理絕無生還的可能,但只一陣風(fēng)就把我們吹到幾百年後來了,莫非天上真有神靈在保佑我們?”阿紫道:“那是一定有的,姐夫你那麼好的人,菩薩也會被你感動,她救了你,順手連我也救了,從今往後,我要多做善事,不做壞事了?!笔挿逍Φ溃骸班耍“⒆险媸情L大了!”阿紫也笑道:“我早就長大了,你沒發(fā)現(xiàn)而已,現(xiàn)在該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跑到這兒來的。”蕭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雙目凝視著遠(yuǎn)方道:“這說來話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