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靈鷲宮,巫行雲(yún)比以前任何時候更用心習(xí)武,每日可花去一半時間在練功之上。對次,丁春秋多有意見,幾番跑去天機閣撒嬌最終都以巫行雲(yún)的不理睬而作罷。
“尊主。”小余站在天機閣高高的露臺上,小心翼翼地開口呼喚。
正在練功的巫行雲(yún)仍保持著八荒六和唯我獨尊功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模樣,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擡起。
輕薄的寒氣如同薄霧環(huán)繞她的周身。容貌是模糊的,但是她開合的鮮豔脣瓣如同滴落在雪地裡的血滴。
“跟小秋說,我晚上去看他。”她開口,聲音不帶起伏。
小余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巫行雲(yún)卻已經(jīng)不想聽了。
“退下吧!”
“是。”
“師弟,這些木芍藥似乎不是你院子裡的吧?”
一個清潤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飄散開來,讓那帶著苦澀刺鼻藥味的空氣裡隱隱帶上了些茉莉的幽香。
丁春秋本在搗藥,聽到那個聲音後,他的背脊徒然繃直接著又慢慢緩和下來。他扭頭朝窗外看去,敞亮的花園裡,花木蔥鬱,將一抹銀白髮亮的身影層層環(huán)繞。
蘇星河輕捻著葉片,似乎像是在憐惜一個嬌俏的美人兒。小余站在他身後,她緊咬著下脣忐忑地朝丁春秋屋子裡張望,生怕丁春秋會直接撒一把毒粉過來。
回宮已有些日子了,小余已經(jīng)慢慢了解了這個外貌美如天仙的丁公子心腸裡藏著歹毒的蛇。漸漸地那份沒來由的愛慕也就隨著時間消耗殆盡,反而是她對巫行雲(yún)的好感與日俱增。她知道宮主是一個嘴硬心軟的老好人,只要你順著她的脾氣,她會待你極好,有些事情她不會說但是會做。比如自己一個十幾歲纔剛剛接觸武功的人,難免在一開始會受些跌打損傷,巫行雲(yún)口頭上雖然罵她笨,但是無論巫行雲(yún)有多忙,她都會親力親爲(wèi)地替她醫(yī)治上藥。
沒來由的一陣清風(fēng),轉(zhuǎn)眼丁春秋那抹紫色的衣衫出現(xiàn)在蘇星河面前。
“師兄倒是好眼力!”少年如同美玉一般的臉上呈現(xiàn)出與蘇星河不同的魅力。
小余不覺竟有些癡了。
蘇星河與丁春秋無疑都是在世罕見的美男子。蘇星河眉宇間滿是瀟灑自如卻又帶著幾分玩世不恭,但是那人淺笑著總給人安定的力量。名爲(wèi)書卷氣的東西彷彿實質(zhì)透體而出化作絲絲一絲絲陳年的墨香,淡且雅。
而丁春秋與其說是俊俏不如說是美麗。他的容貌是陰柔的,漂亮得讓人找不出缺點。但如同大部分極爲(wèi)豔麗的事物般,他帶毒。他的毒是可以用肉眼感觸的,但是就像是罌粟,再毒也令人如癡如醉,一旦沾上便是一生一世再離不開。
“這牡丹的名字叫‘魏紫’。花,紫紅色。開花時芳香馥郁,花色豔麗,放眼看去滿園粉黛皆失色。實乃是牡丹中的極品,又稱‘花後’。”蘇星河彷彿沒有看見丁春秋一般,只是側(cè)著腦袋淺笑著同一旁的小余解說道。
小余有些發(fā)愣,半晌後才侷促地點頭。說實在的,當(dāng)今世上能抗下蘇星河這麼勾魂奪魄的一笑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巫行雲(yún)這樣不算太女人的女人了。
“如此嬌貴的花朵……據(jù)愚兄知,方圓百里內(nèi),也就是隻有別有洞天之內(nèi)的留雲(yún)居里種有此花吧?”說著,蘇星河看向丁春秋,語氣好像是在詢問。
丁春秋倒也坦蕩,他大方地笑道,“的確是從師父那裡移栽的。如此嬌花放任已久,無人打理實在是可惜了。”
“哦?”蘇星河興致盎然地挑眉問道,“沒想到師傅竟然如此粗心。”突然他偏頭雲(yún)淡風(fēng)輕地開口,“又或者是,師傅安排下的看花人,被師弟一個不小心給……”他纖長的手指橫在頸項,輕輕一動。
心照不宣。
丁春秋只是對著蘇星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師弟啊!別怪愚兄多嘴,這別人的花……到底還是別人的。你可別耗空心思到頭開卻是有心等花,花不開啊!”蘇星河仍舊優(yōu)雅,嘴角綻開最令人愉悅的弧度。
丁春秋做出受教狀地點頭,作揖道,“小弟多謝師兄提點。”語氣恭敬無比,但是他漂亮的眼眸裡卻滿是戾氣。
丁春秋伸手想要去攬?zhí)K星河的肩膀,一隻橫□□來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巫行雲(yún)略皺著眉,將丁春秋衣袖上粘著的草藥捻去,才笑著對蘇星河道,“你怎麼來了?無涯子還沒回來呢!”話到後半句,巫行雲(yún)的聲音帶著些淡淡的失落,但很快被她掩去,清亮的聲音再度拔高,“怎麼!是覺得外面的花花世界玩膩了?”
蘇星河淺笑,才道,“這倒不是。”他略略往前走了兩步,展開扇子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在濁世才能更顯得清者自清不是麼?我倒是挺喜歡在那世俗裡打滾的。”
聽罷,巫行雲(yún)哈哈大笑起來,她拍著蘇星河的肩膀連連道,“說得好!說得好!這纔是逍遙派的弟子!”
晚膳時分。
巫行雲(yún)看了眼坐在一邊低頭細品著杯中佳釀的蘇星河,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她是想說些什麼的,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丁春秋就在這巫行雲(yún)的手邊,她的侷促他自然是感覺到的。丁春秋側(cè)過臉,伸手抓住巫行雲(yún)的手,小聲道,“姐姐不舒服?”
幾乎是同一時刻,蘇星河飲罷杯中酒,才擡起頭對著巫行雲(yún)開口。
“師伯要是有什麼想問,星河自然知無不言。”
蘇星河輕搖著這扇,脣邊笑意清淺,淡淡的恍惚間他好像在天的那一邊似得。
這神情……
巫行雲(yún)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人。
她搖頭,覺得自己可笑。
“我是想問問,你來之前可去看了你師父?”巫行雲(yún)笑問道。
蘇星河刷得收起扇子,他點頭輕笑,“那是自然。”
“他好麼?”
幾乎是脫口而出,彷彿話已經(jīng)在脣舌間徘徊許久,就等著這一次釋放。
“嗯……怎麼說呢?”蘇星河以扇柄抵著額頭,蹙著眉做出一副爲(wèi)難的表情。
“他怎麼了?”巫行雲(yún)很緊張,幾乎要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雙杏眼瞪得很大,滿是擔(dān)憂焦灼的神色。
“他……生病了。”蘇星河故意拖長調(diào)子。
巫行雲(yún)眼睛瞪得更大了,默不作聲就等著蘇星河的後續(xù)。
於此時,蘇星河竟吟起詩來。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
“我問你話呢!你念什麼詩?!”巫行雲(yún)性子急,還沒等蘇星河唸完就急急打斷。但等她自己轉(zhuǎn)念一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日日思君不見君,
……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巫行雲(yún)笑了一聲,才掩不住滿臉喜色地朝蘇星河訓(xùn)道,“要是你師父知道你這麼調(diào)侃他,看他不收拾你。”
蘇星河抿脣,作誠懇狀,“還請師伯不要揭發(fā)星河纔好。”
巫行雲(yún)撲哧一聲,才擺手道,“怪得不無涯子寵你!你這小子倒真曉得怎麼討人開心。”
蘇星河含笑,卻之不恭地作揖拱手。
討好別人蘇星河並不一定在行,但是討好女人,特別是戀愛中的女人,他自然是各種老手。
君不見多少貞潔女子、青樓名妓只爲(wèi)了他一個雲(yún)淡風(fēng)輕的笑,一句規(guī)規(guī)矩矩的話便如同魔障一般對著他死心塌地。那些個今生今世非君不嫁的女子若排成隊真是比那蘇州的河道還要再長一些。
與巫行雲(yún)那洋溢的喜悅不同,丁春秋渾身上下都透出一些陰沉沉的情緒。他盯著蘇星河,眼裡滿是不明的情緒,一張漂亮的臉蛋冷得像塊冰。而蘇星河卻淺笑著舉杯,朝丁春秋做了個請的姿勢。
“師弟,我沒說錯吧!你等的花八成是不會開了。”蘇星河開口,說這意味不明的話。
丁春秋怒極反笑,他輕哼了一聲,才淡淡地說道,“是花自然是要開的。我可以等,我可以催。要是還是不開,我便把她從枝頭上拔下來,哪怕是個花苞,我也要留在身邊。”丁春秋舉起酒杯,應(yīng)蘇星河邀請一飲而盡。
“說吧!想師伯怎麼賞你!”巫行雲(yún)並沒有管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她心情大好地拍了拍蘇星河肩膀,聲音裡滿是豪氣。“珠寶?秘籍?寶貝兵器?隨你挑!”
蘇星河倒也沒有拒絕。
他想了想,纔開口說道,“金銀珠寶什麼的,星河多的是。武功秘籍之類的,星河也是志不在此。兵器多帶戾氣,星河也不中意。”他又展扇,面如冠玉,翩翩少年郎的模樣,“星河聽聞師伯這裡有幾本絕版的醫(yī)書……不置可否有幸一閱?”
“自然可以!”巫行雲(yún)爽快地答應(yīng),“不過,靈鷲宮的藏書不外借,你便在這裡看完再走吧!”她又補充道。
“那就……叨擾了!”蘇星河再次作揖,而丁春秋則是輕哼一聲拂袖離席。
作者有話要說:經(jīng)過我多番考慮,我覺得下篇裡巫行雲(yún)的性格與上篇不同,況且講的也是兩個故事,所以我決定將下篇單獨再開一個文。(該文走輕鬆搞笑路線)
由於這樣的決定,請大家自行在自己心裡決定要把無涯子或者是丁春秋或者是蘇星河拱上楠竹的位置。私以爲(wèi)丁春秋小朋友還是很得我心滴~
小小聲,感謝水凝雪大人的長評,感動滴內(nèi)牛滿面
滅哈哈哈~我就不信不能把蘇星河的人氣搞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