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林真心將閣樓的燈打開。
時隔許久再回到這裡，依舊是那股淡淡的發黴味道，滿地都是碎木屑與玻璃。
無人打掃。
厲家別墅四季如春，可唯有這閣樓，冬冷夏熱。
此時的林真心並沒有剛纔面對厲鶯鶯時的咄咄逼人，只是安靜看著四周。
荼好好跟著上樓。
見到閣樓內的情景表情露出吃驚。
她家的閣樓是放雜物用的，就連傭人都配有單獨的房間，可看這裡……
“真心姐。”荼好好聲音小小的。
林真心回頭見是她，淡淡笑了笑。
如果說最開始林真心對荼好好心裡是有芥蒂的，那麼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
她也能感覺的到，荼好好與荼婉之的不同。
“這裡……”還沒等荼好好說完，門邊閃現出一張精緻的小臉。
竟是賀暖心！
“這裡怎麼成了這樣？”
賀暖心眉心一蹙，好個我見猶憐的林妹妹。
荼好好有些不太高興，但教養令她沒有表現在臉上。
賀暖心看也不看林真心，只是作勢伸手輕撫傢俱，可當見到上面落了一層灰，訕訕收手。
“好好是嗎？剛纔我都沒來得急跟你說句話，你身體怎麼樣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賀暖心還笑的如此溫柔。
“好很多了。”荼好好回答。
“我有聽說，當時你母親有找過真心去做配型是嗎？好奇怪，爲什麼偏偏是真心？”
賀暖心像是疑惑，又像是自言自語。
林真心的臉色變冷。
“因爲我媽通過配型庫配型才找到疑似合適的。”荼好好說。
賀暖心笑了笑。
“幸虧後來找到了合適腎源，不然現在我可就見不到你了。”
林真心微抿了下脣瓣。
“好好，你先下樓，我有事要跟賀小姐聊聊。”
林真心側頭對身旁荼好好說到。
荼好好本想抗議，但在與林真心對視瞬間，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哦，好。”
說完這話，荼好好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只是在經過賀暖心時，停了下來。
“那是因爲真心姐同我的不匹配！”
她是反應慢，但她不傻，賀暖心看似輕言細語的幾句話……
如果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聽到。
恐怕句句都是陷阱。
很快，房間裡就只剩下林真心與賀暖心兩個人。
荼好好還是有些擔心。
所以下樓的動作很慢，不多時，她突然聞到了煙味。
眼底劃過疑惑。
很快，她經過走廊拐角，終於見到了煙味的主人。
而下一秒，手腕被人狠狠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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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家別墅，書房。
厲鶯鶯目光陰霾的落在紅腫手指上。
而她對面，坐著的是厲衍南。
純手工定製黑色襯衫將他俊挺身形突顯，雙眼黑沉如深海般。
看的人心頭一驚。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任由人欺凌的男孩兒，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
厲鶯鶯恍惚，手指傳來的劇痛卻令她瞬間回神。
林真心！
回想起剛纔的難堪，到底是誰給她的熊心豹子膽！
答案不言而喻。
“厲衍南，你以爲你現如今當真能夠脫離我的控制？”
厲鶯鶯聲音尖銳，眼裡含著恨。
反觀厲衍南，只是面色沉冷平靜的擺弄桌上簽字筆。
看著厲鶯鶯將抽屜裡的藥哐哐置於桌上，眼裡有如冰的冷意。
“蜜雅的事是你做的對不對？”
“你猜？”厲衍南嘴角噙著抹弧度，似笑非笑。
“畜生！”厲鶯鶯胸口劇烈上下起伏，看著這張自那晚宴會後再也不曾僞裝過的臉，恨意十足。
“從我被接來厲家後，你的確將我當成畜生養。”
厲衍南微瞇雙眸，眸底劃過危險。
“你要怪就去怪你那個作死的媽！”厲鶯鶯猛拍桌面。
“如果不是她以輿倫威脅我，如果不是她想你過上上流生活，又怎會把你送到我身邊來？”
厲衍南看向厲鶯鶯。
“你憑什麼恨她？”
厲鶯鶯似乎沒想到厲衍南竟會對她問出這個問題。
一時語塞。
可很快怒火燃燒掉她所有理智。
“你應該恨得是那個男人！”
提到陸大偉，厲衍南俊逸五官露出罕見的厭惡與複雜。
瞬間，厲鶯鶯情緒失控，隨手抄起旁邊物事，朝著他狠狠扔過去。
卻見厲衍南稍稍側頭，輕鬆避開。
伴隨著砰砰的沉重聲響在身後炸開，厲衍南卻依舊面不改色。
“陸大偉嗜色，懦弱，怕事，膽小，男人需要的膽色，他一樣沒有，呵呵。”
像是感覺不到厲鶯鶯的惱羞成怒，厲衍南繼續火上澆油。
“你閉嘴！閉嘴！”厲鶯鶯怒吼。
就在厲鶯鶯暴怒瞬間，厲衍南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來到她面前！
至於手中，還有把閃著冷芒的拆信刀！
此時那把拆信刀抵在厲鶯鶯脖頸上，陰霾遍佈厲衍南眸底，就這樣瞧著她。
像是在看個死物！
厲鶯鶯倒吸了口涼氣，動也不敢動，死死盯著厲衍南！
“放心，我不會讓你那麼容易就死。”
他曾經所遭受的，哪裡會輕易讓她以死做結束？
“厲衍南，我不會放過你，不會讓你好過……額……”
厲鶯鶯說話間，脖頸上的拆信刀往前深入了一分，凜冽的刀刃與皮膚相抵。
厲衍南往前湊了湊，涔薄的脣在厲鶯鶯耳邊輕聲說了句。
倏然，厲鶯鶯睜大眼睛。
像是見鬼一樣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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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心看向嘴角依舊噙著笑容的賀暖心，面無表情。
“我瞭解衍南哥，他是有能力做手腳的，所以到底是真的不匹配，還是……”
賀暖心聲音很輕，如同弱柳般站在距離林真心一前臂不到的距離。
“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真心就這樣看著賀暖心。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並不像是她外表看起來的無害。
“你有沒有想過，衍南哥其實對你隱瞞過許多事？”
說完，賀暖心人畜無害的笑了笑。
林真心不吭聲，賀暖心臉上的笑容更甚，眼神落在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
“例如……”賀暖心來到與她並肩的位置，以氣音出聲。
“我的事……”
幾乎是在同時，林真心心裡咯噔一下。
“呵呵，你害怕了。”賀暖心的口吻就像是在說著今天天氣很不錯一樣。
臉上的笑容看在林真心眼裡，無比刺眼。
“賀暖心……”
突然，林真心開口，叫著她的名字。
“你憑什麼認爲我在害怕？”
賀暖心嘴角的笑漸漸收斂，這也是從兩人見面開始，第一次……
她臉上沒了那種人畜無害的表情。
變臉如翻書，林真心覺得這個詞完全能夠用在賀暖心的身上。
“就算衍南在配型報告上動過手腳如何？就算衍南對我有所隱瞞又如何？”
林真心一點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那個有血有肉，會開心會難過的男人。
是那個一點點將她所有疑慮打消，讓她的人生充滿安全感的男人。
“衍南哥是屬於我的！”賀暖心抿著脣，就這樣看向林真心，眼眶開始泛紅。
一如剛纔荼好好說話時，她的表現。
“賀小姐，在這世上，沒有誰本應屬於誰。”
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饒是女人，也忍不住會心動，只是很可惜……
林真心卻是個異類。
“另外，我不是厲成澤，我也不是你哥哥，所以……”
林真心伸出手，落在賀暖心的下頜處。
“你不必對我露出這幅表情，因爲沒用！”
賀暖心低著頭，柔軟如雲的長髮自然垂落下來。
“呵呵呵呵呵……”突然，林真心聽到從賀暖心那邊傳來的低笑聲。
那笑聲說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
令人背脊發寒。
林真心下意識向後倒退一步，看著賀暖心以奇怪姿勢扇自己耳光。
“你做什……”話還沒說完，林真心卻因著賀暖心臉上露出的詭異笑容而驚愕。
“哥，救命……”賀暖心踉蹌著腳步朝外面走去，眼眶當中蓄滿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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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好好後背抵在堅硬的牆壁上。
瞪大眼睛看著單手撐在自己臉側的厲成澤。
濃重的菸草味就是從他這裡傳來的。
“荼好好，再也不要用剛纔那種說話的口吻對她說話！”
厲成澤眸光微冷，嘴角叼著煙，說話間，有菸灰墜在地板上。
荼好好有些頭暈，她本就發著燒，昏昏沉沉的。
更何況厲成澤口中灰白色的煙霧噴在臉上，令她連連嗆咳。
微微睜大眼睛，荼好好的心有些涼。
“我沒覺得我說的有錯。”她頭一次這麼堅持，嘴硬不肯服軟。
“荼好好，你……”
厲成澤微瞇雙眼，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那張細如蛋白似的臉此時泛著紅暈，一如他每次靠近她時的模樣。
“是你的心偏了！”荼好好表情認真的說。
“因爲從一開始你就認定賀暖心說的什麼都是對的，所以我說的什麼都錯的！”
“閉嘴！”厲成澤猛地拽住她手臂，菸頭差點燙到荼好好。
荼好好倔強的揚著小臉。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認爲對的事情一條路走到黑，可若是錯的事，也從不在意臉面，願意當衆道歉。
而這次，她並不認爲自己做的事有什麼錯。
“你若不能給我個合理的理由說服我，又憑什麼讓我閉嘴？”
厲成澤臉色很難看，似乎沒想到荼好好這次竟會這樣堅持。
“厲成澤，真心姐說的對，你待人處事真的很不成熟……”
砰的一聲巨響，荼好好只覺得自己頰邊帶風，厲成澤的拳頭已經狠狠砸落在牆壁上。
力道大的，似乎牆壁都跟著一顫。
牆上掛著的裝飾相框發出細碎聲響。
“荼好好，你憑什麼說我不成熟？”厲成澤低吼著，如同受了傷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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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好好瞪大眼睛，再清楚不過的捕捉到了厲成澤眼底劃過的委屈。
“厲成澤……”
“是，我是不成熟，所以厲家纔會在我手裡要敗了，可這些明明都不是我想要的！”
厲成澤低吼著。
“我沒本事，我不想接管公司，可有誰聽我的？”
“沒有人！”
從小到大，他想做的，願意去嘗試的，只要厲鶯鶯一聲令下，他就要拋去重來。
他不想要接管公司，誰聽過他的？
他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爲了利益接合！
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人。
只有一個人把他當成是個人，而不是厲家的那個少爺來恭維。
那就是橘子。
“厲成澤……”荼好好沒有想過自己一句話，竟會引起厲成澤這麼大的反應。
厲成澤轉身就想走。
下一秒，荼好好有些著急慌亂的伸出手，從後背摟住他的腰。
“對不起，你別難過。”她急促而又迫切的開口。
厲成澤身體僵在原地，目光落在前方，而後背貼靠著柔軟的溫暖。
“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不管你自己怎麼看低你自己，厲成澤，我都不會看輕你。”
荼好好的手在他小腹處握住，將臉貼靠在他背脊處。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夠成爲更好的自己。”
“我才希望你不要一直沉溺在過去的那些不滿當中。”
她緩緩鬆開自己的手，來到他的面前。
“厲成澤，在我心裡，你就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
荼好好眼神堅定。
看在厲成澤眼裡，她的眼裡，彷彿有星星墜落進去。
——厲成澤，你是最棒的！
荼好好的臉，與橘子漸漸重疊到一起。
“橘子……”厲成澤開口，卻沒有聲音。
“哥，救命……”
突然，從樓上傳來尖銳的聲音。
幾乎是在同時，厲成澤猛地將荼好好推開。
而沒有任何防備的荼好好，就這樣狠狠被推到牆上，悶痛令她倒抽一口涼氣。
怔怔的看著厲成澤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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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柏年衝進房裡時，見到的就是賀暖心蹲在地上不斷抽泣的模樣。
而林真心站在她前方不遠處，就這樣看著她。
“暖心。”賀柏年走過去，將蹲在地上的賀暖心拉起摟在懷裡。
“哥……我疼……”賀暖心嗚咽著倒進他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賀柏年單手落在賀暖心背後，擡頭就這樣看著林真心。
林真心緊抿著脣瓣，不爲自己辯解一句。
沉悶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砰的一聲，有雙大手撐在門板上。
厲成澤急喘的呼吸聲傳來。
“暖心，怎麼了？”
賀暖心微微擡頭，恰到好處的能夠讓旁人看清楚她臉上被打過的痕跡。
林真心依舊保持安靜，彷彿賀柏年探究的目光並未落在自己身上。
“林真心！”待到厲成澤清楚看到賀暖心側臉上的巴掌印時，怒氣衝衝的朝著林真心走去。
“厲成澤！”荼好好的身後緊跟從身後傳來。
她已經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跟上來，跑的就連她開刀的傷口處，都疼的厲害。
厲成澤聽到荼好好的聲音，動作猛地一滯。
轉過頭去看她。
“哥，我只是想要和真心說說話……哥……我好疼……”
賀暖心眼淚如同珍珠似的簌簌落下。
賀柏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只是以著複雜的目光落在賀暖心的側臉上。
他知道。
自己的妹妹在說謊。
可是，他不能夠拆穿她。
“真心……”賀柏年看向倔強站在原地的林真心。
即便是剛纔厲成澤朝她疾步走去，臉上卻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我無話可說。”林真心冷漠看向賀柏年。
表情淡淡的，目光則落在門口的方向。
“請你給暖心道歉。”賀柏年說的這句話乍聽之下並無矛盾。
唯有荼好好感覺到了。
她也看到了賀暖心臉上的慘狀，但是她並不相信那些巴掌印是林真心打的。
她所認識的林真心，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請？賀先生就連強迫人道歉，都說的這麼有禮貌嗎？”
林真心聲音裡的冷嘲熱諷再明顯不過。
賀柏年沒說話，只是與她對視。
“我還是那句話，我無話可說，但是……”
面對著賀家兄妹，林真心眼裡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很淡定。
“想要我的道歉，除非我死。”
話音落下，厲成澤的脾氣又上來了。
“你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他作勢就要朝她伸出手。
“厲成澤，你敢！”
荼好好猛地推開他，站在林真心的面前。
“荼好好，你給我滾開！”厲成澤一時不察，竟真被她推開。
“我相信真心姐，我相信這不是她打的！”
荼好好鑑定的站在林真心前面，如是說到。
林真心望著荼好好單薄的背影，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麼相信自己。
剛纔，她已經從賀柏年的眼神當中看出端倪。
他知道，那些傷痕不是她留下的，可他還是選擇袒護了他的親妹妹。
無所謂，因爲她根本不在乎。
當然，林真心也並不在乎厲成澤的態度。
因爲這些人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只是……如果等下厲衍南上來，他也能夠像是好好這樣的相信自己嗎？
像是自己相信他那樣的相信自己？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林真心很猶豫，但更是期待！
“請你，給暖心道歉！”
賀柏年再度出聲，情勢似乎一下子繃緊起來。
賀暖心依舊趴在他胸前哭著，任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荼好好伸手擋在林真心面前，一臉倔強。
厲成澤蓄勢待發。
“賀柏年！”突然，厲衍南的聲音從門邊倏然響起……
-本章完結-